第10章 眼泪吻
珍妮护士打开一个个营养粉罐头，拿出量杯量勺，开始挨个挖出不同剂量的粉末，最后加入温水，将它们调制成糊状，最后被抽取到喂食针管中。粉末大多是褐色的，看上去毫无食欲。
“珍妮护士，这些就是米勒教授的饭吗，他一天三顿都吃这些？可不可以做一些饭菜然后打成泥喂他呢？”心乔难以置信，赶紧询问珍妮。
“对，因为米勒先生目前还是鼻胃管饮食，医院里面没办法煮食物，所以都是统一配置的这些营养粉，各种营养都有。不过后续如果您照顾米勒先生的时候，也可以煮些食物喂他，只要能保证营养供应，都是可以的。”
“哦，好的，我明白了。”虽然知道这些营养粉是能满足米勒的饮食要求的，可作为来自大□□的吃货，心乔显然对这些奇怪的糊糊表示不满：我一定要给米勒亲自煮饭吃，吃这些心情都会不美丽吧。
珍妮护士将米勒的床头稍微摇高约15度，在他后脑勺又垫上一个小枕头，就开始正式喂饭了。
鼻饲好像没有心乔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珍妮将针管中的糊糊通过米勒鼻腔中的鼻饲管，缓缓注入他的胃里。尽管整个过程已经尽可能放慢了，但是巨大的不适感还是向米勒袭来。
原本插在鼻子里通过鼻腔直达胃部的鼻胃管就已经让他时刻感受到强烈的异物感，时常干呕。当食物开始进入胃部，除去异物感，他开始有了溺水的感觉。
在溺水感的支配下，米勒的嘴巴不自觉地长大，喉咙里传出“呕呕呕”的干呕声，涎水也在刺激感的催化下不断地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的涎水巾上。
因为整天躺在床上，极少活动，他的肠胃功能十分虚弱，胃里一直胀气，仅仅一点点食物就将胃里所剩不多的空间占满。虽然他因为神经受损没有饱胀感，但是胃里的酸水在食物的挤压下开始上反。
酸水在上反中刺激着米勒的食管，喉咙，最后来到口腔，口腔中巨大的灼烧感让他再次剧烈干呕，“呕。。。呕。。。”这次的干呕更加厉害，他开始两眼翻白，极力扭动头部想摆脱这种感觉，可无奈自己吞咽功能没有恢复，没法咽下酸水，也根本无力吐出酸水，只能任由酸水卡在喉头，进退两难，翻着白眼表达自己的难受。
“不行，这样他会窒息的”，没等珍妮护士做出处理，心乔心急得坐不住了，她甚至来不及拿出一张纸巾去，直接将米勒上半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脖颈，并拍打后背，将他头稍稍往一边偏，引导他嘴里的酸水流出来。
“米勒教授，不怕，放松点，心乔一直在。”心乔柔声安慰米勒，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下。
很快在心乔的努力下，酸水一点点从米勒的嘴角流出，心乔本想去拿一张纸巾，但是怕把米勒放下之后，他无力控制唇舌，酸水会重新流进喉咙，造成窒息，情急之下，她伸出一只手，接住从米勒嘴里流出的酸水。
很快，心乔白嫩的手心里就接了一些酸水，酸臭中泛着黄白色的粘液，甚至让心乔的手心感受到一些灼烧。
可心乔没时间感到恶心，一直持续自己的动作，直到米勒不再发出干呕声，嘴里也不再流出酸水，她才轻轻把米勒放回到床上，起身去洗手。
“乔小姐，你做得很好，甚至比我一个专业的护理人员做得还要专业，米勒先生今后再您的照料下一定能康复起来！”珍妮护士看着心乔做的每一步，忍不住夸赞起来。
见米勒今天胃肠情况不好，胃胀气严重，珍妮护士先停止向胃管里注射食物，开始继续按摩米勒的胃部，帮助他把胃里的气体排出来一些。一下，两下。。。终于米勒的喉头一动，发出打饱嗝的声音，将一股气体排了出来。
眼见气体排出，珍妮护士才继续喂食的操作，将剩余的糊状食物注射进鼻胃管里。这是每天定时定量的食物，没有大的变故一定要完全喂给米勒，这是支撑他身体机能勉强运转的能量来源，如果这么一点食物都不能完全喂食完，那他的身体会一步步彻底垮掉的。
“谢谢您，珍妮护士，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心乔洗完手，赶紧又回到米勒床边观察他的情况。
恢复神智的米勒看着心乔湿漉漉的双手，想到刚才她直接用手接住自己嘴里流出的污秽，一行眼泪顺着深邃的眼眶流下，上一个愿意这样亲手接过污秽的，还是他的母亲。
小时候他高烧惊厥，抽搐中开始呕吐，一个人照料他的母亲怕他窒息，根本来不及寻找纸巾，直接用手接住呕吐物，并守了他整整三天三夜。
今天，他心爱的心乔也这么做了，可是他却瘫在这里什么也给不了她，能带给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麻烦、污秽。
他开始恨命运不公，为什么就让他碰到车祸，为什么要让他苟延残喘这么久，以至于让心乔亲眼见证自己的不堪和破败。如果车祸直接带他去见上帝，那此时呈现在心乔眼前的只有一座冰冷的墓碑，那是不是在心乔心里永远只留下他最美好的样子，而不是这样的不堪。
自从失去母亲，米勒就变成一个坚强的人，二十多年他从未流过一滴眼泪，无论遇到什么困境，他都咬紧牙关挺过去。可是今天面对心乔的倾心相待，他却不能回应时，他流泪了。
心乔敏锐地发现了米勒的变化，估计是他看见自己用手帮他接酸水，心里不好受又在和自己较劲。傻老外，我又不嫌弃你，天天和自己较劲累不累啊！
“哟，米勒大教授怎么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强忍心中酸楚，心乔开始打趣米勒，希望他能开心起来，不料米勒直接闭眼，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只是未到伤心处，心乔，你别以为我脑子也跟着瘫了好吧，这句我早就知道了。”
“哎呀，失算了，没想到大教授学识这么渊博，学生佩服佩服，不敢再在您老面前班门弄斧了！”
见米勒不再说话，心乔估计他心里还别扭着，干脆再次俯下身，温热的唇落在米勒紧闭的眼睛上。当红唇触碰到泪珠，一股咸涩的味道涌入心乔的口腔。
“米勒的心里是不是也像眼泪一样，咸涩痛苦，如果把他的眼泪亲走，就能让他不那么痛苦该有多好啊！”想到这里，心乔心一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像小鸡啄米一样，双唇不停在米勒眼睛上抬起又落下，留下一个个浅吻，并将米勒长睫毛上的眼泪都悉数吸去。
“心乔，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感受到心乔的动作，米勒嘴里喊着让她停下，但是眼皮却抖动个不停，好像在宣泄心中燃起的悸动，耳根也不合时宜地红了。
“米勒教授，不要再自怨自艾了好吗？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嫌弃你呢？”终于，心乔亲去了米勒眼上的所有泪水，抬起头，她的黑色眼眸对上米勒宝蓝的眸子，不同的瞳色却饱含同样的深情。
终于结束了晚间的鼻饲，珍妮慢慢摇下米勒的床头，替他掖好被角。
“乔小姐，今天的护理就基本结束了。等夜间大约凌晨三点，夜班护士会再过来为米勒先生翻一次身，之后就等我明天早上来为米勒先生淋浴了。”
“好的，谢谢您珍妮护士，祝您下班愉快！”
米勒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开始盘算起心乔今晚住哪里的问题。
“珍妮护士，请留步，可以将我的房车钥匙都交给乔小姐吗？她舟车劳顿，我想让她开车去我家里休息。”
“哦，好的，没问题，我这领她去拿钥匙。乔小姐，请跟我走吧！”
“哦，好的吧。”心乔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她其实想在这里陪米勒的，可是米勒的病房里不像有陪护床的样子，自己总不能跑去和米勒挤一张床吧，再加上米勒先提出让自己去家里休息，自己这时候再说留在这里陪他未免也太上杆子了点吧，唉，请允许我拥有这仅剩的一点点傲娇吧。
“珍妮护士，我想请教您，如果在米勒先生完全配合的情况下，为他每天做康复护理，他大约多久能摆脱鼻胃管和呼吸机，我想在可能的情况下，尽快带他出院。”心乔和珍妮穿过走廊去到病人贵重物品保管处。
“嗯，这个很难说，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如果米勒先生完全配合的话，且康复护理得当的话，最快一个月就能摆脱了。到那时候，只要在家里购置妥善相关的护理设备，米勒先生就能被接回家护理了。”
“一个月？真的吗，太好了！”心乔开心地拍起手来。一个月意味着，米勒能赶上下个月末的圣诞节，在圣诞节回到熟悉的家里，他一定会感到很开心的，为了能和他一起过圣诞节，心乔你自己可要努力给米勒复健呀！
“好的，珍妮护士，我会努力给他进行康复护理的，谢谢您！”心乔一边接过珍妮递来的钥匙一边说。
“是呀，乔小姐，我也建议米勒先生能够早些回家，接受家庭日常护理的，这样对你们的经济压力也是不小的减轻呢，只需要再花三万美金左右就能回去了！”
心乔几乎是像小孩子那样蹦跳着回了米勒病房，打算跟他说一声，就去米勒家打扫布置一番。
这么久没住人，需要打扫添置的物品一定很多。对了，还有要列个清单，去买全套的家庭护理设备，这样米勒回家后才能住得舒适。一个月，时间已经很紧迫啦。
不过，当她和珍妮回到米勒的病房，米勒却改变了主意：
“珍妮护士，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思虑不周，您看能否烦请您在我病房为心乔安排一张陪护床呢？今晚能不能就让她睡在医院，明天白天再让她去我家。耽误您的下班时间了，万分抱歉！”
“哦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不是，米勒教授，你怎么回事，怕黑灯瞎火的，我去你家搞破坏吗？”心乔被米勒奇怪的脑回路震惊到了。
“不是的，心乔，你听我解释，现在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知道你最怕黑了，现在没人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怕你害怕。还有，这段时间，临近的街道已经发生好几起抢劫枪击案了，你这么晚一个人开那么远的路，或是出去住酒店，我都不放心！等明天天亮，你再去家里好好休息好吗？”
一听米勒原来是在关心自己，心乔心里乐开了花，乐颠颠地同意了。
“那好吧，本小姐就勉强同意了，米勒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