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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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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郎君……是不是不大满意这门婚事,心有抗拒啊?”

    岁安回到房中,坐在书案前,一手托腮,一手托玉,不解道:“为何?”

    朔月犹豫道:“奴婢胡乱揣测,怕说出来女郎不高兴。”

    岁安:“无妨,说说看。”

    玉藻也好奇的看过来。

    她纯粹觉得谢大郎忒小气,定亲礼弄这么块破玉。

    但见朔月神情,又不像是小气那么简单。

    朔月开始分析。

    定亲礼象征这门婚事或含祝愿的物件,谢大郎以此为礼,便是以此为喻。

    首先,他练字是因祖父督学,这是否暗示两家结亲也是谢太傅安排,他只能接受,而非主动情愿?

    其次,他在此过程中频频生出逆反情绪,甚至有打砸辱长这等暴力行为,若对应到婚事和女郎身上,简直叫人害怕!

    玉藻被带入了戏,当即握拳:“他敢动女郎一根手指头,我废他全身!”

    岁安冲她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你冷静点。”

    朔月竖手,神情肃然:“别忙,先听我说完!”

    最后,谢大郎学有所成,但这颗陪伴他走过严寒酷暑,见证他成长的信物,却已满身伤痕,被送给岁安,这玉石岂不就代表岁安?

    她也是被安排到他身边,将陪他走过四季寒暑,待熬干青春年华,便会被抛弃!

    老天爷哦,谢原哪里是来送定亲礼,分明是不满安排又无力抵抗,对女郎挑衅暗喻来了。

    啊!!!

    好生气啊!

    现在退亲还来得及吗!?

    玉藻:……思绪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脑壳疼。

    岁安撑住脑袋,不想说话。

    忽的,她瞧见书案一角堆着的诗集文册。

    自从谢家提亲一事传开,朔月和玉藻贴合待嫁少女的心思,搜罗了许多关于谢原的事情,助她了解自己的未婚夫君。

    这里面包含他当年在考场夺魁的文章、才情大发赋过的诗文,甚至他的武艺。

    据说,谢原加冠那年,曾得一柄宝剑,兴致大发,呼朋唤友去试剑。

    那也是个明媚的春日,梨花树下的青年挽花舞剑,带起一片雪色翻飞,满园惊艳。

    人送别号,芳心试剑君。

    看着这堆关于谢原的东西,岁安心头一动,拿过一幅字展开,神情微怔。

    她想起父亲批阅文章时,常常在展开一瞬间便啪的合上,嫌恶的丢到一边,因为字太难看。

    今朝在学作文章,来日御前递谏言,且不谈那些各成风骨的风骚墨客,就入仕为官而言,一手工整好字,既赏心悦目,又示为官公正,乃文官必备启蒙首选。

    是以,家中的小郎君到了年岁就开始在长辈的安排和督促下读书习字,再正常不过,甚至许多人在长大懂事后,于才华上矮别人一截,还会苦叹幼时懵懂无知,浪费光阴。

    这正如男婚女嫁,这件事本身不论对错,谢原排斥反抗的,也不是事情本身。

    他话中旋即在于——谢太傅为他选楷书启蒙,最后,他擅长的却是一手草法多于楷法的行草。

    他许是想告诉她,就像练字时选定适合自己的书体一样,若成婚是迟早要做的事,也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人?

    哎呀!

    岁安背脊一直,难不成是她今日表现得不好,谢原误以为她心意勉强,所以做此暗示?

    下一刻,少女的心思又转回来——又或者,她其实也非谢原认定的合适之人,朔月理解的意思恰是谢原想让她理解的,企图借她之手中断婚事?

    眼看着要开始胡思乱想,岁安及时在心中叫停,于骤然涌起的疲惫中撑住脑袋,长叹一声。

    真麻烦呀。

    ……

    少顷,岁安来到母亲的院子,想借个人。

    靖安长公主问都没问,直接把岁安要的人派去了。

    “女郎有何吩咐?”阿松是佩兰姑姑的女儿,年纪比岁安还小两岁,性子却十分沉稳。

    岁安:“明日一早,你替我办件事,按照我说的传话即可。”

    阿松:“是。”

    朔月挤到玉藻身边咬耳朵:“女郎为何不让我去办?”

    玉藻木着脸答:“可能怕你在谢府大门口和谢郎君吵起来吧。”

    朔月:“……”

    玉藻:“你想过没有,这门婚事是长公主亲自定的,你我尚且有娘家人的自觉,恨不得把谢郎君调查个底朝天,长公主焉能无作为?她只会比我们查的更仔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能得长公主和驸马肯定,谢郎君的人品毋庸置疑。

    朔月拧眉:“那你说那破玉有何深意?”

    玉藻想了想:“或许……这就是谢郎君的风情吧。”

    朔月闻言,疑惑的符号顿时挂了一脸。

    ???

    ……

    次日一早,谢原如常早起练剑,半刻钟过去,单层的春衫已被薄汗浸湿。

    “郎君……”来禄从前院来,面色惊慌:“北山来人了,指名要求见郎君。”

    谢原愣了愣。

    这么早登门,难道是李岁安想明白了?

    可挑这个时辰上门,实在不像寻常之举。

    不知为何,想起昨日的岁安拘谨到近乎客气生疏,谢原有点笑不出来。

    他心知彼此素无交集,不可能因为一次真相不明的历险就堆出多么深厚的情谊来。

    可一想到他表态求娶时毫不犹豫的心情,再一对比李岁安的态度,谢大郎君再好的修养,也控制不住心头热情慢慢凉掉。

    换个衣裳的空档,谢原已经思考到李岁安既不愿嫁他,又不敢公然忤逆靖安长公主,他这个冤种未婚夫,要如何妥帖、周全、不得罪人的退掉这门婚事。

    这一想便分了神,衣带错位,谢原刚想唤来禄,又想起人已被派出去招待了。

    谢原忽然有些烦躁,索性撒手不管,直接捞过外袍罩上,边扣玉带边往外走。

    人家怕是都想退婚了,他一大清早精致给谁看?

    北山清早来访,动静极小,甚至没有进门,自然也没有惊扰其他人。

    谢原一路出府,只见一青衣女子端正立在车边,恭敬施礼:“奴奉女郎之命,来同谢大郎君讨一个不情之请,若有叨扰,还请郎君恕罪。”

    不情之请?

    谢原咯噔一下,还真叫他猜中了?

    思索间,只见青衣女子央来禄找来几个谢府奴仆,从马车中搬出一盆盆娇艳精致的花来。

    谢原挑眉:“这……”

    这是他在岁安的花圃见过的花,她紧张的不得了,碰都碰不得,竟搬这来了。

    阿松道:“郎君有所不知,女郎素来喜爱花草,又因山中气候难以适应所有花种,养起来颇费工夫。郎君与女郎大婚在即,届时女郎出嫁,这些都得随女郎一并搬到谢府。”

    阿松语气微变,隐含深意:“娇花易败,尤其适应了一处,要突然移栽他处,总会不适。是以,女郎希望将一部分花先移至谢府,烦劳谢郎君代为照料,静待观察。之后留于北山还是悉数移栽,也好有个决断的依据。”

    谢原看着那一盆盆花,微微愣神。

    李岁安,你这是……

    少顷,他提了提唇角:“小事而已,谈不上烦劳,就怕在下没有这个天分,纵然费心费力,娇花仍败。”

    阿松像是猜到谢原有此回复:“郎君此言差矣。”

    谢原静候下文。

    阿松流畅的复述着女郎交代的话:“这里大部分花种,本也不是北山所产,最初的时候,也曾不适北山气候,既已决定迈出北山,只要管足水土,日头肥料,接下来全看它们自己如何奋力向生,若谢郎君已倾尽精力,即便落败,又如何能怪呢?”

    至此,谢原完全懂了。

    他看向阿松,目光却像是穿到了北山,看见那人逐字逐句交代奴仆的场景。

    “还有一事。”阿松补充:“女郎贸然将自己的东西先送来谢府,其实不大合规矩,还得劳烦谢郎君保密,私下照料。”

    谢原忽然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

    阿松不解:“郎君可有疑问?”

    谢原:“没有,劳烦转告岁岁,谢原会悉心照料。”

    李岁安以花自比,含蓄却明确的表态,又在末尾反将一军,郎君可是惜花之人?

    两人并未举行婚礼,女方早早将自己的东西送去男方府上其实不大合适,所以阿松提醒他,此事私下来做。

    换言之,即便他将花养残,岁安也只能吃哑巴亏。

    但同时,她能看清他的态度。

    好一招投花问路。

    此时此刻,谢原心情已完全颠覆,甚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轻轻搔挠心头。

    他让来禄把那十来盆花全部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在最艳的一株前屈膝蹲下,偏头打量它,自言自语:“这是在试我啊?”

    好心提示你,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结果……就这?

    难不成昨日是他多虑,她纯粹只是紧张才表现得客气?

    她并没有抵触这门婚事,所以领会他话中深意后,反倒牙还牙来试探他?

    罢了,至少现在能肯定,她并无退却之意。

    谢原垂眸,盯住开的最好的那朵花,伸手指了指它:“大家都看到了,是你主动要进这个门的,我可没有强迫。若日子过的不如意,没了从前的风光,可别哭哭唧唧!”

    说完,谢原忽又勾起唇角,大清早起起伏伏的心情,在此刻终于抚平。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挑动绿色的叶片,像挑在小娘子的下巴上,语气多了几分趣味与温柔:“来日方长,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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