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7.红颜枯骨
这世上无法直视的只有两样东西，太阳和人心。
——梦
进到牢狱的过程，比她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或许是因为早些时候哥哥已经来过一次了，这里的侍卫看见她时并没有太大反应。
她这两天没有再去找紫女他们。一来乐灵太后要留在这参加韩王寿宴，她时常得陪着。再者紫兰轩正在重整，从翡翠虎那得来的山庄里也有诸多要务处理，大家都很忙。
最后，夜幕已经察觉她的存在了。这些天跟着她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墨鸦也想了办法偷偷递了消息给自己。
这段时间还是待在宫里为好，毕竟再过几天，她就该去找那样东西了。
“红莲公主。”守卫行了一礼，牢中背对她坐着的人身形顿了顿，臃肿的身子转了过来。
“你们退下，本公主有话要问这个家伙。”
“这……”守卫回头看了看，有些犹豫。
“退下！”红莲现在心情不好，一想到要问出口的话，就急躁的厉害。
守卫想了想那个人说的话，只得告退。
昏暗的监狱氤氲着浑浊的潮气，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将石板映照得阴森森的。翡翠虎毫无生气又肮脏的脸上带了掩不住的惊慌与诧异。
“红莲……殿下？”面对韩非他尚能怒不可遏，可这个公主他实在有些陌生。他真是没想过她会到这来。一时间打不定这位一向尊荣的殿下是什么个想法。
但随即他似乎又反应过来了。模模糊糊间，他意识到这半年来的很多事都和这位公主离不开关系。他多次也与将军提到过这事……只是，他们都忽略了。
“是你！”是啊，怎么能反应得这样慢？！翡翠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把扑在了栏杆上：“你怎么做到的！”
红莲面色平静，让翡翠虎都有些恍惚。他见过红莲，这位公主似乎不管在何时，都离不开尊贵，受宠，骄傲这几个词。可到了这一刻，他觉得，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为了这一刻，我等了整整十年。”红莲轻笑着，笑意里掺杂了得意与一丝……疯狂。
那是一条毒蛇在潜伏良久后，终于捕获猎物的疯狂。
“十年……不可能！”十年前，她明明才六岁，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连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定国公府怎么灭门的都不知道。
“蠢货，定国公府整整三代的恨，何止十年啊。”六岁，她当然不能。只可惜，这具身体里活的从来不是红莲公主本人呀。
“是定国公？王后？！他们没死？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他突然噤了声，面色被恐惧所笼罩。
他看见女孩的目光霎时间凌厉，一道赤红色的身影突然从眼前掠过。冰凉的毒牙抵在了他最脆弱的喉管上。
“你看见了什么！”红莲隔着栏杆揪住了翡翠虎的囚衣，指尖都在发白。那条赤练蛇一圈一圈缠在翡翠虎的脖子上，吐着信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绞杀。
“我……”直面死亡的恐惧让他不敢隐瞒，或许是错觉，他分明看见公主那一向琥珀色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暗红。
“说！我母后怎么死的！”
韩王后薨得蹊跷，只说当年冷宫大火，韩王后病后疯邪，闯了进去，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韩王大怮，杀王后宫中数十人。执行的……正是韩王新宠姬无夜将军。
“王后她……她是落水死的！”翡翠虎说的磕巴，面色苍白。
红莲一顿，呼吸渐重，扯着翡翠虎的领子也松开了些：“哪里。”
她找了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娘亲？原来……她根本不是被烧死的……
“冷宫……离，离湖。”如同迎头一击，红莲踉跄了一下，寒意从脚底直往头上窜。离湖怨灵众多……亡者，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这是娘亲告诉过她的，她怎么可能去投湖？！
“你如何知道，说！”红莲终于丢下了所有的理智。她等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十年……她一直在找娘亲的身死之所，她甚至期盼着，母亲根本没死，她只是逃了出去……
“王后死时，我，我和将军在场。”那时候，姬无夜最得韩王宠信，而他，也早与姬无夜相识。
“还有谁在场？母后怎么死的！”
“王后，她，她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人是……”冷汗顺着翡翠虎的额头流了下来。那个人啊……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位公主又怎么会相信？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该说。
“……别说了。”红莲突然害怕，她害怕听到那个人。不管答案是什么……她的娘亲，都回不来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被人推下去……在那个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夜晚，冰凉的湖中是否有韩王后绝望的心在跳动，是否……有她无人看见的泪水与湖水混杂，凝成六月的冰。
推下去吗？那对娘亲来说，与自杀也没有什么不同了吧。不然，她怎么会那般狠心，甚至不肯再挣扎一番。
这就是答案，她要找的那样东西，与娘亲一起沉睡在湖底。
“这不过是开始。”十年，就为了这一刻，为这个复仇的序幕被拉开，她用了整整十年。母亲……也等了整整十年了。
母后真正的死因，就像是齿轮，带动着她一步步走向了她最不想面对的路。
娘，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世有因果，无人能躲。
“殿下。”红莲被人叫住，她回过神，往后看去，竟没有注意那儿一直站着一个人。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殿下的面色不好，牢狱寒气重，殿下保重身体。”
红莲冷冷看着这人虚伪的笑容，也不知道他跟了自己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不重要了……夜幕知道她也不怕了，她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等得够久了，姬无夜……她永远永远，不会放过他。
宁可鱼死网破，宁可魂飞魄散，她也不会放过他。
“做姬无夜的狗，是不是很快乐？白亦非，你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去向你的主子报告今日的所见所闻了？”心灰意冷，说的话也是带着刺的。这里是血衣侯的地盘，说这些话，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
演戏已经让她厌烦了。
白亦非面色沉了下来，两人僵持着，气氛瞬间紧张。
良久，红莲听见他轻轻的叹息，带了无奈。
“殿下不必迁怒臣，隔墙有耳，殿下应该更加慎重，才是上上之策。”
“不必侯爷惺惺作态，本公主不怕死。我便是杀不了姬无夜和你，但也能杀的除了你们谁都不剩。”红莲收回目光，嗤笑一声，从白亦非身侧走了过去。
“……”白亦非伸手拉住女孩的胳膊，感觉到了她剧烈的挣扎，他眯了眯眼睛，暗红热的瞳孔盯着她，两人再度对视。感受到那纤细的胳膊不再动弹，他才松了松。
“夜幕不是殿下想倒就倒的。夜幕的野心，殿下并不了解。”语气发冷，带着隐隐的怒意。
“夜幕的野心……还是你的野心？”红莲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姬无夜想要我父王的位，你呢？你想要什么？值得你堂堂一个侯爷向姬无夜俯首称臣。本公主想想看……是不是，只要没了韩国，你便高兴……”
“……”白亦非的嘴角终于扯了下去，血红的眼里满满都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又过分聪明的公主挑衅的神态。
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面上带了满满的嘲讽。
“殿下知道的不少，真是让臣意外。”
“白亦非，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谁也别给谁找不痛快。选择谁是你的自由，但你若挡了我的路，我会让你不死也要掉层皮。”狠狠一拂袖，乘着那人愣神的瞬间挣脱出来，快步离开。
看着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白亦非面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目的一样……是什么意思。她，到底要干什么。
还沉浸在红莲临走那个可怕眼神中的翡翠虎迎来了今日的第三位探视者。
“侯爷……”虽然相比前两个，这个算是自己人，但他依旧不敢凑上前。那个人的脸色太可怕了，他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的怒意表达得这样明显。
“作为商人，却不懂得及时止损。”狱锁随着男人一步步的逼近而“咔哒”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沉重的大门慢慢打开，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翡翠虎不能自己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于白亦非的话，他没有什么可说的。这的确是他作为商人最大的失误，一个足以要他命的失误。
可话虽这么说的，是人都会惜命。是以，当血衣侯拿出两盏酒让他选择时，恐惧还是催促他升腾起了求生的本能。
“侯爷！我有要事禀报，希望侯爷饶我一命！”
“你有资格谈条件吗？”白亦非勾唇笑着，对昔日的同僚没有半分同情。
翡翠虎心凉了大半截，但还是不死心，大喊道：“是红莲公主！一直以来都是她……”话未说完，他就停了下来。
他甚至连那个男人怎么出手的都没看见，只听见那杯子清脆的落地声，泼在他身上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了他单薄的囚衣，向一只只蚂蝗般继续往他的皮肤里钻，然后是血肉，骨头，最后到内脏。
他抬起头，后知后觉的疼痛终于让他惨叫出声。
血衣侯冷眼看着地上翻滚的翡翠虎，看他血肉模糊，看他白骨尽露，在他凄厉的惨叫中，他冷冷道：“这个情报，已经没有用了。本侯……早就知道了。”
不然，这个小公主数次明目张胆，为什么你和姬无夜还是没有察觉？
不然，一向世事皆晓的蓑衣客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露？
不然，他怎么会次次在夜幕怀疑她时不动声色地打消姬无夜的猜测？
翡翠虎终于想明白了，但也仅仅是能想了。
没过多久，白亦非看着脚下一摊掺杂了油脂的脓水，终于笑出声来，几个瞬间，消失在了这深处的牢房。
既是她不愿再瞒，那么他便如她所愿。
只是她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长安有话说——————
歇一哈，码累了。
“论红莲这么明目张胆依然不被夜幕察觉大揭秘！”
白亦非：哼，深藏功与名。
可算把这个事圆回来了，呼～（松一口气）
评论评论评论评论……（碎碎念碎碎念。）
前几天打疫苗出反应，好家伙，吓得长安以为自己要和世界说拜拜
吓到了，回来抱住红莲求个安慰
也抱住大家嗷！爱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