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偷天换日
20偷天换日
李开佝偻着背，慢慢踱步在庭院中。
在那场战役中，身体受了大损。一身修为都难以恢复了……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又哪里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弯下腰，低下头，甘为默默无闻。
也许是因为……这世界上还有比尊严更值得守护的事物吧……
阁楼上传来悠扬的琴声，李开抬起头，满目温柔。那个孩子，跟她母亲长的真像。幸好，幸好她被这些人救下来了。他的……女儿……
“谁！”李开面色突然一变，虽然自己不比当年，可这多年来的小心翼翼还是让他十分警觉地感受到了宁静中明显的杀意。
随着一声闷响，院中落下了一个男子。全身由黑与红的锦衣包裹着，暗红的花纹汇成一朵怒放的莲花，凶恶的鎏金面具罩住了大半张脸。手中提着一把冷森森的长剑。剑刃上也是红黑交织，正盘旋着在剑柄处绽放。
李开看着那把剑，一惊：“是你？”
那个曾跟踪并保护过自己一段时间的男人。
“有人要杀你。”闻言，李开看过去，果然，几滴血正顺着剑滴落在地，让那一剑血红更加妖艳起来：“跟我走，我们主子要见你。”
“……我为什么相信你。”李开沉吟片刻，问道。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谨慎。
“你没有选择，新郑多方势力都在追查你，你以为…你还有活路？”男子哼笑一声，也不强求，转身要走。
“……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吗？”
“……我只按主子的话办事。”
李开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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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速度不快，男子倒也配合着他慢了步子。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巷子。
怎么是这？！李开皱了皱眉，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毒蝎门的人就是把他囚禁在这里的，他明明记得，被那个男人烧了啊……
不容他多想，两人已经走到门前，沉重斑驳的铁门缓缓打开来。记忆中那些铁笼子已经消失了。
入目的是同样的红与黑，黑色的帷幕让此地更添肃穆。各处的装饰与雕刻都与身边这个男子衣上的图案别无二致。在黑与红的交织之间，这里仿佛地狱，莲花怒放，又似烈火带来光明与希望。
走廊与走廊偶有的缝隙间，还有梅兰竹菊四处屏风遮挡。正中央的位置被放下的珠帘遮挡，隐隐约约看到些人影。
身边的男子转身走到门边，李开这才惊觉，这个屋子里站了不少人。
帘后幽幽走出一个白衣的男子，墨发上簪了一根古朴的竹节，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笑容和善。
“您可是右司马李开大人？”
“……这里没有右司马，李某只是一个流浪天涯的人罢了。”李开抬眼看了一眼这个男子，并不直接承认。
“呵…”男子也不恼，只是用竹简遮住下半张脸，轻笑出声：“李大人不必如此戒备，我们既救下李大人，也不会无缘无故伤害您。”
只要你不挡我们的路。
“…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子竹。我们主子不便见客，便命我招待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你们想干什么？”这些人……看起来，的确没有杀心。
“我们主子问大人，如果……有机会能让您活下去，报仇血恨，还能守着自己所在意的人，您可愿意？”子竹微微笑着，一双狐狸眼好整以暇地盯着李开。
“什么？！”李开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他已经几乎是个废人了，此次回来，他本就只想见见故人，报了仇。苟且偷生太久，活下去对他来说已是奢侈，更别提还能报仇，还能……守着她们……
“你们知道你们对抗的是什么吗？别怪李某没提醒你们……你们的好意李某心领。可这些事，不是你们能明白能撼动的。”李开觉得这群人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这些人看起来尚还年轻，少年热血，做事总不计较后果。可一意孤行是可笑的，就像他一样……
他们面对的……可是韩国的权力，是韩国的禁忌，是百越之地……
“……我们知道。”子竹笑意不减，语气却有了几分认真，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百越之地……夜幕……或者整个韩国，我们知道。所以，我们需要大人，大人曾深入百越，也曾是镇压一方顶天立地的少年英雄，我们主子相信，大人的才能一定会有大作用。”
“……”李开不言，思索着这些话的真实性，他们看的很透切，可是……为什么？韩国根深蒂固地权势，是他们能松动的吗？白白送命罢了。
“……你们找错人了，李某已是个废人，还请另寻高明吧。”李开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大人！纵使您没有了一身武功绝学，难道您的理想抱负，您排兵布阵的本事也消失了吗？！”子竹忽的提高了声音，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李开脚步一顿，心下一动。
忘了吗？怎么可能呢？他永远忘不了……忘不了曾经的峥嵘岁月金戈铁马，忘不了曾经的运筹帷幄酣畅淋漓，忘不了浴血奋战一腔孤勇，忘不了战友尸首满心寒凉，更忘不了……身处血泊的怨恨不甘。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武功才能决定一切的，您的经验，您的能力，都是我们所需要的。而且……难道您希望成为牵挂之人的拖累？却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吗？”
李开心下狠狠一动，良久，转过身来，认真看着面前的男人，问道：
“在答应你之前……我还有两个问题。”
子竹松了一口气，又带上了得体的笑意，一笔生意谈妥的感觉最是快乐。
“大人请问。”
“若我答应你们，她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们尽力……”这是一个漩涡，但凡有涉及，就再也逃不出去。
“……罢了。”李开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他们虽然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却反而让他放了些心，乱世的事，谁能说的清？他们肯做承诺，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一问…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他仅仅是一个死而复生不该存在的行尸走肉了，他们到底为什么找到他，又为什么要任用他？他始终想不明白。所以，他要再问一次。
子竹垂下眼，想了想，抬头与李开身后的男子对视一眼。男子沉思着，最终点了头。
子竹于是从胸口摸出一个物什，放在李开面前。
“因为……这个。”
看清了物什的李开睁大眼睛，巍巍颤颤着。
“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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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开离开的背影，蒙面的男子悠悠走到子竹的身边，看着他喜滋滋地盯着几张锦帛傻笑。
“你真行，别人可是主子特意请过来的，你还敢让他签这个？”子枫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带着赞同的笑意。
锦帛开头带着几个大字：工作契约书。
“害，请来的也要做事啊，当然要签。”子竹放下手中的锦帛，挥了挥手，铁门被关上了。
“真不愧是四君子的老大竹公子啊，我看你小子倒是深得子松那家伙的真传。”一样狡诈，一样是个奸商。
“不敢不敢，在下只管的住一个小小的四君子罢了，断不敢与监管整个组织商务的子松大人相比。”子竹嘻嘻一笑，调侃道。
子枫乐了，一剑甩了过去。子竹手一掸，原本包的紧紧的竹简散开来，坚硬的竹条生生格挡回了那丢过来的长剑。
子枫接回剑，又没好气地踢了子竹一脚：
“去！你小子怎么还文绉绉的？我们这几天没管你们，皮痒了是吧？”
听到“皮痒了”的子竹立马正了脸色：“不敢不敢。”开玩笑，惹他们，那得被打脱一层皮！
“哼。”子枫冷哼一声，抬脚走了：“走了。回去还得向主子复命。李开那你找人看着啊，他要出事了，那就不是我们找你了，主子会亲自来的。”
“放心，我已经让子菊，阿兰，阿梅亲自去了，保证人没事。对了，别忘了告诉主子，我们尽力了，桥这边的势力不能再动，不然就要碰上夜幕了。”
子枫懒懒的抬了抬手，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天气真好啊！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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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面色凝重，今日父王召见，对他推敲打磨了一番。甚至提到了当年的百越之事，李开……已经暴露了。
父王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明白了父王的意思。父王是要他……除掉李开，斩草除根。
才刚走出宫门，就又撞上了四哥，两人说了没两句，就见四哥的义子韩千乘急匆匆地来汇报说抓到了乱党李开。
这才有了两人行色匆忙赶来的一幕。
看着眼下紧张的局势，韩非皱了皱眉，这件事，怕是少不了夜幕与他四哥的手笔吧。
李开握着剑，站在房梁上，心绪复杂。
他看着手拿弓箭随时准备射杀自己的韩国将士，看着满面凝重不发一言的九公子韩非，最后，他看向了那个一身孝服泣不成声的女子。
舌尖是一颗苦涩的药丸，想起了子竹对自己说的话。
“这颗药丸，能够让人呈现假死之象。大人服下此药，配合我们演一出戏便可，剩下的，我们都将安排妥当。”
吞下这颗药，那个死而复生的李开，那个苟且偷生的行尸走肉，就将彻底消失了。过去的一切，都将被掩埋。再次醒来，就是新的开始了。
蓦地，眼前浮现了不久前看到的那一朵莲花，怒然绽放，似乎烧尽了一切，又像是黑暗中亮起的新的希望与光明。
不能再犹豫了……
李开闭了闭眼，拿起佩剑，在剑身上，他看见一双沧桑的眼，只是那双眼不再如死水沉寂，而是带上了午后的日光，目光灼灼，一如少年。
吞药入腹，脖颈一凉，眼前便是一黑。
恍惚间，他听见了他心爱的女子的悲鸣。
别怕……我会回来的……不管多远，我都会回到你身边…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带着无限的希望，带着坚定，李开最终失去了意识。
“……”韩非沉着脸，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
韩宇拍了拍韩非的肩膀，意味不明道：“恭喜啊，老九，结案了。”
“是啊，看来…的确结束了。”四目相对间，韩非清楚的认知到，这个四哥…已经不一样了，他变了……
侍卫陆续离开了，留下几个家仆收拾这里的残局。黑暗中，看着被抬上担架的尸体，相互对视一眼，闪身离开。
兹事重大，要赶紧告诉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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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真是聪明。”红莲得到消息后，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才叹了一句。
她原本担心哥哥会应付不来，没想到，他竟是一早就有了准备。
“能想到这么个偷天换日的做法，用兀鹫的尸体来做替换，九公子的谋略，真是大胆又深不可测。”燕燕感叹着，顶着自家公主的凝视又伸手去了一块糕点。
“……”算了，正事要紧，下次让小良子多送些好了……“的确，我们的方案其实根本比不上哥哥的办法，只是贵在稳妥，哥哥的方法……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那我们的人……”
“照旧，去吧，听子枫说，子竹跟别人签了契约，总不能让这个劳动力白白逃了不是？”
“……”莫说子竹子松是奸商，说到底，他们所有会的都是跟眼前这个公主学来的。李开大人……真是辛苦你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进了个什么坑人组织……
燕燕默默想着的同时，红莲突然一挥手：
“让你准备的你准备了吗？”
“准备了，几张面皮而已。活人的面皮还不好取？我改了一下，应该够李开大人用上一年半载的了。”
“嗯嗯，你让莺莺和子枫这几天杀人取货别忘了多扒几张面皮啊。”
“好嘞。”
“不说了，快快快，吃点心，等会莺莺回来可就没了。”红莲往自己嘴里塞了块点心，将碟子往燕燕那推了推。一主一仆立马放下刚刚的事，开始一心一意吃糕点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