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接生婆见他看着那道伤口，跪下来哭着道：“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被她吓到了，手一哆嗦就，就……”
钱如实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对着大夫道：“留下那颗好的脑袋。”说完他就走出了屋子。
过了不知多久，屋内的两道哭声渐渐变成了一道。
大夫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神情很是疲惫，他对钱如实道：“钱老爷，头割下来了，这孩子现在还活着。”
钱如实明显一愣，很显然他没有想到孩子会活下来。
他进了屋，看着躺在床上安静下来睡过去的孩子，若不是她那胸口微微的起伏，他会觉得这是个死的。
那颗被割掉的头兀自在角落里，眼睛竟挣得大大的，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钱如实被她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他不敢再多看一眼，对下人道：“赶快找个地方把她给我埋了。”他一刻也不愿意在这屋内多待。
接生婆看着她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神色露出惊慌，她急忙出去拦住钱如实道：“老爷，你不能就这么把她埋了。”
钱如实皱起眉头，“那该如何？”
接生婆道：“她是被我们害死的，她对我们恨着呢，如果随便埋了她会来报复我们的！”
钱如实想起方才那颗头的眼神，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接生婆道：“老爷，你得把她埋在你们家里，埋在走动最多的路下面，这样她的灵魂就没法去投胎，也就害不了人了，而且被踩踏的多了，她就翻不了天闹不了事了。”
钱如实心中害怕，便想按着她说的办，但又怕有不妥之处，询问道：“此法可灵？”
接生婆道：“老爷，我可不敢骗你啊，她若是真要报复，我们可都跑不了啊！”
后面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和尚木着脸不说话，无痕笑了，他道：“你若是好生送走了她倒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
黑雾此时竟开口说话了，它嗓音嘶哑，似破了的锣鼓，又闷又难听，“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我不会放过你们！不会原谅你们！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无痕看了眼女尸，对黑雾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起码让你们活了一个，要知道若是换了别人家有这种情况，你们可都活不了，会被活埋的。”他虽然不赞同这种方法，但是世人太过于无知与偏见，他说的也都是事实。
黑雾嘶吼道：“那为什么活的不是我？为什么是我被割掉？为什么我要被人踩踏？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
无痕看着它嘶吼地模样，心下微动，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钱如实的话来看，这黑雾应是那颗头死后所化，可它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就算它是残魂残魄，也该是婴儿时的模样，而且因为钱如实把它放在万人踩踏的路上的缘故导致它一直投不了胎，按理来说它现今也早该消散了。
黑雾一直在旁边疯狂地吼叫着，它发了疯的发泄着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怨恨，对无痕的问话置若罔闻。
见此无痕只得对和尚道：“先不管她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女尸恢复神志吗？我看她魂魄未损，让她恢复过来好去投胎。”
和尚看向女尸，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精致小巧的铃铛，铃铛看不出材质，通身金灿灿的，它发出的光却泛着艳丽的淡粉，除此之外铃铛并不是实心的而是镂空的，上面的花纹繁复古朴。
“叮铃”一声清脆的声响从它身上传出，三声过后，女尸翻下眼白恢复了黑色的瞳仁。
无痕收回目光对女尸道：“好了，你现在就去投胎吧，尸身就让你爹再给你葬回去。”
钱如实见无痕看了过来，连连点头，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黑雾渐渐投过来的目光，无痕叹了口气，道：“你的命运确实凄惨，但你害死了她……”
女尸打断他道：“她没有害死我。”
“什么？”
女尸道：“是我自己上吊死的，与她无关，是我对不起她。”
无痕道：“何来的对不起？既不是你出的主意，也不是你做的决定，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什么。”
女尸看向黑雾，摇头道：“如果不是她额头上的伤，或许活着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知道她过得很不好，她受了太多的苦，被人踩过的时候她都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每天都痛苦万分。”
她一步步向黑雾走去，嘴里道：“所以接下来的苦我愿意替她遭受。”
无痕看着女尸一步步踏入了银幕中，随着她的进入，拐杖震动了一下，随后又平稳下来。女尸脚步艰难地向黑雾走去，无痕对和尚道：“把法器收了吧，她的魂魄不太稳定，继续下去恐会消散。”
和尚抬眼看着他，淡色的眼眸里波动一闪而过，他应声收了龙须杖。
没了龙须杖的压制，女尸脚步轻盈起来，她走到黑雾身旁一把抱住了它，黑雾一动不动任她抱着。
“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苦，每天都活的痛苦煎熬，我知道的。”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甚至因为上吊的缘故有些怪异，但却教人听出了其中的悲伤。
“我知道你之所以找上我是因为想要和我说你的遭遇，想要我知道你的痛苦，我变成如今的模样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未怪过你，所以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好的。”
她看向无痕与和尚，恳求道：“求求两位仙师，这件事并不怪她，她以后的苦由我来受，所以恳求两位大师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去投胎，投个好人家，好好的过一生。”
至此，黑雾猛地推开了女尸，“你懂什么！？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遭受这些！”
和尚出声道：“照我来看，它如今只是一缕执念，它的魂魄早已消散，没有办法可以投胎。”
他说完看向了无痕，无痕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我虽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和尚说得对，她身上没有一魂一魄，根本入不了轮回。”
女尸虽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但无痕明显感觉到她失望的情绪，他道：“你已过了投胎的时辰，现在还是赶紧去投胎的好。”
女尸道：“她会消散的对吗？”
见无痕点头，她又道：“所以消散后这世间再也没有她了对吗？”
“嗯。”
“可是她明明那么好，却从出生起就遭遇了这么多的苦……”
无痕看了钱如实一眼，“是啊。”
钱如实用肥大的双手捂着脸，哭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想啊，可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啊。”
黑雾笑了，它愤恨道：“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们吗？！你们根本不知道我遭受了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多恨你们，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了你们的皮！”
它看向女尸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他在棺材上刻上那些符文吗？为的就是让你亲手杀死那些人，那些与你亲近之人，况且让他们整日都活在恐惧之中岂不是很好玩？多好玩啊！”
和尚木着脸道：“如今它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能留。”
女尸道：“不！这不怪她，况且她并没有害死过任何人。”
无痕道：“她迟早是会消散的。”
黑雾吼道：“哈哈哈，我才不怕你们呢！有种现在就让我消失！”
和尚甩出了龙须杖，银色的光芒向着黑雾笼罩而去。与此同时黑色的妖气如丝般快速地缠上了黑雾，在银光即将照耀在它身上时，把它带到了无痕身旁，无痕对着和尚笑了笑，道：“哪能这么便宜了她。”
他不等和尚说话，黑色的妖气便已把黑雾层层包裹住收回了他的体内。
对于和尚投过来的目光，无痕置之不理，他对女尸道：“阳间没你的事了，你该去阴间了。”
女尸急了，窜到无痕身边还欲再说些什么，无痕摆了摆手，“不必再说了。”
和尚收回了目光，对她道：“先前你的魂魄被压制，阴差寻不见你，早已回去复命。”他伸手招来一张纸符，“你跟着它，它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可是……”
无痕笑眯眯看着她，嘴唇微动，女尸犹豫的神情立即消散，她对着无痕与和尚艰难地施了一礼，“多谢二位仙师。”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的魂魄破体而出，此时和尚手里的纸符也燃烧了起来，她顺着纸符的青烟飘走了。
此事已了，无痕看着微亮的天色，对钱如实道：“你女儿的尸体还需好生埋葬。”
钱如实点头应下。
“对了，还有那颗头骨，也要记得一起葬下。”
“好的仙师，我一定好生葬着。”
出了钱府，无痕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小仙师，我们就此别过。”
和尚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吞噬它。”
无痕道：“什么？”
和尚道：“你对她说了什么？”虽然传声他听不见，但他却看到了。
无痕装傻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和尚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疑点有二：先是化形，它是怎么从婴儿的模样长大的？它本应消散的，可如今它不仅存在而且还慢慢长大到现今的模样，它甚至还知道镇压符文。再则便是那黑雾，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无痕道：“你想说什么？”
和尚道：“你不应该向它问明白吗？”
无痕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说完转身便走，和尚拦住他道：“我觉得这事不简单，背后或许有什么东西在主使……”
无痕挣脱了他的桎梏，道：“多谢告知，之后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所以你对那女尸说了什么？”
“无可奉告。”他看着和尚神情淡然：“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