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眷恋
郊外的某处庄园内, 月光照进昏暗的房间里,桃不知的眼皮微微一跳动,随即睁开了眼睛。屋里没有开灯, 他皱着眉往周围扫视,只隐约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
“你醒了?”黑暗中传来沉缓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凉薄。
桃不知吓了一跳,惊讶地抬眼, 才发现门口杵着一个人,门缝透出的一点光亮,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往前一步,就能将桃不知笼罩在其中。
随着记忆的回潮, 桃不知猛然惊醒,身体本能地往后靠去,形成谨惕的姿势, 嘴唇紧张地抖了一下,眼底染着难以置信的色彩。
他想起来了!
江与槐也是僵尸!而且是一只十分强大的僵尸,他咬了老道士,然后弄晕了自己。
啪地一声, 屋里的灯被打开,桃不知半眯起眼睛, 在刺眼的光芒消退以后,眼底便映入江与槐邪魅的笑脸。
江与槐穿着白衬衫, 纽扣往下开两颗,露着凹陷有度的锁骨,他似乎感觉到桃不知警惕的情绪,给了他半分钟的缓和时间, 才悠悠然地坐在他旁边,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姿态随性又慵懒:“别紧张,我说过,我们是同类。”
语毕,他动了动牙槽,微微张开嘴巴,吐露出两只尖锐的獠牙,宛如童话故事的魔王,张牙舞爪地撕裂桃不知对他固有印象。
这样的江与槐可怕又陌生,桃不知心生怯意,撑着胳膊又往后靠了一些,差点摔下床底,幸好被江与槐伸手一捞,才及时拖住他的身体。
“你紧张什么?”江与槐扶稳他后,收起脸上的笑意,眼底一片沉寂,看不出情绪:“我又不会吃了你。”
桃不知甩开他的手,双手抱着膝盖,身体蜷缩在一起,消化了这个事实后,才结结巴巴道:“你……你咬人了。”
江与槐伸出舌尖在獠牙上绕一道,不以为然:“那是他找死,不过一个不自量力的老道士而已。”
桃不知的目光落到江与槐的獠牙上,心里生出一点怯意,慌忙摇头,“不能这样,他……他说不能……不能咬人。”
“他?是贺警官吗?”江与槐眉心一蹙,话语似有不悦,却又夹杂着疑惑:“他知道你是僵尸,还一直养着你,还真稀奇。”
“因为他欠了我的棺材本。”桃不知脱口而出,才意识到透老底不好,所以急忙捂住嘴巴。
江与槐愕然一瞬,目光移到桃不知的脸上,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五官,过了半响,才勾唇一笑:“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单纯。”
说着,他又垂下眼,敛去眸底的情绪,自言自语道:“贺寒舟?会是他吗……”
桃不知没心思理会他的自吟,他抬眼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已晚,于是着急地下了床,十分自觉地说:“天黑了,我该回家了。”
“回家?”江与槐眼皮一挑,目光流转间,自顾自地替他下定论:“那里不是你的家。”
桃不知动作一顿,抿着嘴唇,不高兴地反驳:“总之,我要回去了。”
江与槐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名贵的 白金手表,目光上面随着秒针而跳动,思量片刻,才幽幽开口:“为什么要回去?留在这里不好吗?”
桃不知抬眼扫过装潢奢华的房间,丝毫没有停留的欲望,可是转眼想到在自己门外听到的事情,心里却没有底了。
有人说要封印他,贺寒舟同意了吗?
他会把自己封印回去吗?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会再次成为自己的归宿吗?
想到这,桃不知的心头忽然刺疼了一下,他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疼痛的滋味。
江与槐见他动容了,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沉缓动听的嗓音,宛如大提琴的音符一般,带着蛊惑人心意味:“别回去了,留下来吧,我有大把的银子供你挥霍,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我能让你变得更强大,不会有道士再敢欺负你。”
这句话宛如魔咒一般,不停萦绕在桃不知的耳旁,蔓延至全身,敲击在他沉寂的心脏上。他迟疑半响,忽然想起家里的那株即将绽放的白玫瑰,才回过神来:“不,我要回去,我的玫瑰要开花了。”
白玫瑰没人浇水,旋风还饿着肚子,日历上圈着的日期也快到了,还有贺寒舟……他有可能煮了血汤等他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已然成了他的眷恋,在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那是他对人间的眷恋。
江与槐的眼色又暗了几分,耐着性子引诱道,“我庄园里也有很多玫瑰,只要你留在这,想要什么都可以。”
桃不知认真思考片刻,依旧坚持道:“不,我要回去。”
江与槐对桃不知的执着表示不满,逐渐失去耐性,微微一张嘴,呲开两只獠牙说:“我们才是同类!你现在认识的人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们没过多久就会死掉,只有我们可以永生。”
桃不知被他眼底的偏执吓到了,接连后退好几步,觉得眼前的江与槐十分陌生,那是脱去伪装后的本性。他抗拒地摇着头,语无伦次地反驳:“不,不是……”
江与槐沉缓两秒,收起嘴里的獠牙,缓缓站起身,背对着桃不知,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会想明白的。”
说完,他没有给桃不知回转的余地,转身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在桃不知迷茫的情绪中,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桃不知总感觉江与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却又说不出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江与槐在门口停留几秒,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便收回目光,抬脚走下旋转楼梯。
楼梯口里站着一个人,似乎在这等待已久,听到脚步声后猛然抬头,那双沉郁眼睛里,流露出些不安的情绪。他就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试图用闪动的眼神,博得来者的安抚:“主人……”
江与槐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阴暗不明,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仿佛进入一个漫长的待机状态。
江陌扬起下颚,耐心地等待着。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安静地对望着,如同一场无声地博弈,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想获得更多一点的筹码。
江与槐褪去温柔的伪装,便恢复冷漠的本性,他突然往下走几步,伸手将江陌拉进怀里,张开嘴巴咬在他细腻的脖领上,眼底腾起阴郁的暗火。
江陌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五指蜷缩在一起,任由指甲掐进掌心里。不过在挤压的空气中,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感觉到獠牙在血管表面上研磨,却迟迟没有刺进去。
半响后,江与槐收起獠牙,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江陌的脖子,在漫长的待机过去后,低头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
江陌伸手抱紧他的腰身,让炙热的体温包裹着他冰冷的皮肤,眼底蔓延出偏执的笑意。
你看,他又赌赢了。
裕安警队里,老道士的尸体已经被送进鉴定室,尸体的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脖子上残留着两个可疑的血点,贺寒舟只看一眼,心脏就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
因为前面三具尸体被泡肿了,所以没能确定脖子上的伤口,现在这具尸体特征却非常明显,结合前面的种种,他几乎立刻得出了答案。
凶手是僵尸。
桃不知的獠牙还没长出来,不可能是他所为,所以说,这附近又出现了其他僵尸。
想到这,贺寒舟心里的焦虑又重了几分,这种种情绪挤压在一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只新出现的僵尸很有可能跟桃不知的失踪有关,他必须尽快找出它藏匿的地方,才有可能将桃不知救回来。
这种超乎常理的东西,不能拿到台面上说,贺寒舟只能暂时瞒过去,自己接下案子调查。
之前运出海的那批毒品,在公海上被海警的舰队截获了,几个毒贩由于顽强抵抗,在海上就中枪身亡了。
消息传回来时,贺寒舟正在外面寻找那辆可疑的黑色轿车,这是一种很常见的黑色商务车,最受商业人士的喜爱,在金融中心一抓一大把,不过车牌号码比较特别。
a1开头的车牌号,普通人肯定拍不起,贺寒舟在河堤路口蹲了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发现了那辆可疑的商务车。
前方红灯正巧响起,贺寒舟直接上前把人拦下车子,抬手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摇下,里面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贺寒舟出示证件,强行把人带回了队里询问。司机的态度很良好,也很配合调查,对于那晚出现在河堤有合适的解释,并且能提供有力的证据,贺寒舟审问了一下午,都没能找出他说谎的痕迹,只能暂时把人放了。
折腾一天都没有收获,贺寒舟疲惫地走出审讯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队内的联络器又响起了。
“队长,得到线人的消息,今晚z会在码头上组织了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