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六章

    两人对坐在地上，中间摆着《灵犀诀》，开始按照书上的招式与心诀修炼起来。随着招式的深入，两人渐渐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体内流转，似乎渐渐已不受本人的控制，自己形成了一种流通的方向。

    \"吴念玉，背过身去。\"姬漱阳突然道。

    吴念玉低头看向心诀，只见到最后几个招式，对坐的两人中有一人突然背过了身。他毫不犹豫说道：\"好。\"

    \"按照方才的最后六个招式，重复一遍。\"

    吴念玉依言照做。姬漱阳闭着眼睛，对苏康道：\"师兄，劳烦将崖亭与承光拿来，分别放在我和吴念玉手边。\"

    周围人紧张地看着两个人。苏康应了一声，拿来崖亭和承光，将崖亭放在吴念玉右手侧，再将承光放在姬漱阳右手侧。

    \"放松。\"姬漱阳在吴念玉背后道。

    姬漱阳的声音清冷而平淡，带有一股令人平静的力量。吴念玉听从姬漱阳的话，慢慢放松了下来，停止按照心诀中所说的方式驱动体内的真气，将手平放在膝盖上。

    突然，体内恢复平缓的真气忽然再次运转了起来，吴念玉吃惊地睁开眼，忽然右手仿佛被外力所辅助一般抓住了崖亭，双腿使力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尚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体内真气躁动，以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方式流动起来，汇集在右手，他被迫举起右手，崖亭此时仿佛变成了一把剑，被吴念玉高高举起，朝着前方劈了下去。

    从崖亭散发出一股剑气，涌向前方，远方的书本、桌案，全都像被海浪淹没了似的，朝着同一个方向摇晃起来。

    帐中其他人目瞪口呆，苏康吃惊的叫了一声：\"若水剑……潮涌！\"

    吴念玉惊讶地看向姬漱阳，她在旁边，保持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姿势，平视着前方。随后，她放下了剑。吴念玉立刻感到自己周身一松，手中的刀垂了下去。

    姬漱阳朝吴念玉走了过来：\"这便是书中所说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纵使两人不在一处，也能心心相印……\"扎西在一旁嘟囔着，突然灵光一现：\"所以这套心诀的效果，就是可以让一个人在另外一人的帮助下，能够掌握自己原先完全没有掌握的功夫！\"

    姬漱阳点点头：\"我们只尝试了整套心诀的五分之一，如果将整套心诀都练完，或许被辅助者就不用和辅助者站的这么近了，武功的威力应该也能达到正常水平。\"

    吴念玉惊叹道：\"怪不得心诀中嵌入了海月刀和赤乌三箭的心诀。二位母亲大人应该是以这两种武功为基底，进而创建了这样一套可以打通武功之间壁垒的心法。\"

    姬漱阳道：\"但这样的心法，容易让一些妄图不劳而获的宵小之辈利用，故而她们应当只是自己私下修炼，并没有传扬出去，甚至连卓兰都没有告诉。\"

    \"那陛下……\"左恒道。

    吴念玉冷哼了一声：\"他一向花言巧语，善于迷惑人心。我母亲应当是被他迷惑，将这心法告诉了他。后来却发现他意图不轨，故而又将心法拿了回来。\"

    姬漱阳淡淡道：\"只可惜吴昭仍旧是骗了她。看这绢布上被修改过的心诀，就知道他当时虽然归还了心法，但一定自己私下誊抄了一份。\"

    \"卑鄙。\"吴念玉牙关紧咬，紧紧握住了拳头。

    \"那这被改过的心诀，又能做什么呢？\"魏达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姬漱阳拿起那张誊写的宣纸：\"当时时间紧迫，又要躲避巡视的弟子，我并没有把修炼的招式也一并画回来。更何况这改过的心诀有问题，我们不可擅自修炼。\"

    吴念玉眉头紧锁，一时间帐中的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扎西将那本心法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一不小心把尾页卷出一个角。扎西赶紧翻开封底，想把尾页的卷角抚平，却见封底的右下角还写着一首小诗：

    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

    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夫妻身相代颎颎何煌煌

    扎西叫道：\"殿下，公主，这里还有一首诗！\"

    吴念玉拿过《灵犀诀》，看罢说道：\"这是乐府诗的《鸡鸣》的最后六句。只不过最后一句被更改过，原先的\""树木身相代\""变成了\""夫妻身相代\""，最后一句\""兄弟还相忘\""，则变成了整首诗的三十句：\""颎颎何煌煌\""。\"

    左恒道：\"颎颎何煌煌，在原诗中不过是形容马车缰绳和马嚼子金光灿灿，十分漂亮的，放在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呢？\"

    姬漱阳道：\"若是你连起来看，就能看懂它的意思了。夫妻以身相代，看起来是何等的风光漂亮？这必定是李玉前辈写的，这夫妻，应当指的就是她与吴昭。\"她用手指抚摸了一下上面的字：\"这字体与扉页上面的诗字体相同，但远远没有扉页上面的字工整漂亮，笔锋潦草，看来写字的人非常慌乱；字很小，又在封底的角落，明显是不想被人发现。我想这应当是李玉前辈在发现了吴昭的阴谋之后，决定将书交给碧山先生前匆匆写就，目的是想为后人留下线索\"

    李代桃僵，夫妻相代，颎颎煌煌……

    仿佛天边炸起一道惊雷，吴念玉突然福至心灵，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悲凉地哈哈大笑起来，眼眶中顿时盈满了眼泪。

    \"怎么了？\"姬漱阳惊讶地问。

    吴念玉转头看向姬漱阳：\"你还记得，我之前曾向你提到过，我对我父皇许多成名于战场上的招式的怀疑吗？\"

    姬漱阳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你是说……\"

    \"夫妻之间以此代彼，在外人看来，是何等的风光漂亮！\"眼泪顺着吴念玉的脸颊滴落，他状若疯癫，又哭又笑地说道：\"我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就早早地把答案告诉我了！\"

    魏达和扎西还懵懵懂懂，不解其中之意。而苏康和左恒已经明白了吴念玉的意思，左恒顿时被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康吃惊道：\"殿下的意思是，陛下之前在战场上大显威风的许多功夫，背后其实都是李玉前辈在出招？\"

    \"不仅仅是李玉前辈，应该还有云仙姑。\"姬漱阳道：\"要不然那被篡改的邪法怎么会在云仙姑手里。\"

    苏康顿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欺世盗名之辈……\"吴念玉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怒道：\"枉为人父，枉为天子！！\"

    \"吴念玉！\"

    \"殿下！\"

    左恒和姬漱阳的声音同时响起，姬漱阳一把捂住了吴念玉的嘴巴，把他摁在了座位上。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左恒赶忙道。

    \"如今还远不到你显山露水，能表露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姬漱阳道：\"吴昭是什么德行，你不是心里早就有数？\"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能……我母亲、云仙姑……这可是练了会走火入魔的功夫！他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人是他为了权势而牺牲的工具！\"

    \"你的这些问题，大可等到最终在临安城的紫微宫与他当面对峙时，直接问个清楚。\"姬漱阳的语气平静，\"何必现在自寻烦恼？\"

    吴念玉胸膛起伏，勉强平静下来，\"你说得对。是我关心则乱了。\"

    \"不早了，明日还有寻路赛，且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姬漱阳转身对众人道：\"如今已是深夜，都先各自歇下吧。\"

    \"等等，\"吴念玉扶着额头：\"左恒，把天池寨那群弟子写的心得给我拿过来。\"

    左恒迟疑道：\"殿下，不如等到明天再……\"

    \"不，既然答应了碧山先生，我不能食言。\"

    \"不用了。\"姬漱阳道。

    吴念玉抬头看着姬漱阳。

    \"我替你看。你早些睡吧。\"姬漱阳说罢，径自走到桌案前，拿起那一沓心得自顾自看起来。

    \"殿下，这……\"左恒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念玉闭上眼睛深呼吸，轻声道：\"去休息吧。\"

    \"……好。\"左恒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吴念玉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姬漱阳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