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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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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金以默嫁进吴家来之前,吴晏清算是打听过金家的事情。

    除了金家曾经辉煌过而如今落魄得不成样子这一点,他还知道了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金以默那个父亲虽然不事生产,对金家如今饥一顿饿一顿的生活无可奈何却仍然要在家中摆士族的派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

    比如说金以默其实并不是金家的第一个丫头,只不过之前的那些都被她那懦弱地在家中不敢坑一声的娘亲给偷偷地埋在后山了。

    又比如金以默的哥哥说是金家的指望,但实际上却将金家的地契送上了赌桌,导致了金以默的出嫁。

    在这种家庭里长出来的姑娘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曾经的吴晏清完全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金以默成为了他的妻子。

    而第一次和金以默见面,吴晏清其实几乎就可以确定。

    金以默既不是吴晏清年少慕艾时曾经幻想过的一心人,也不是吴晏清认知中适合在这个后宅生存的女孩子。

    懦弱,没有眼界,且不会使用心计的人在吴孙氏那条毒蛇下迟早有一天就会被绞死。

    无论她是,还是不是吴孙氏的人,都是如此。

    在金以默悄悄地靠近他的时候,他的心中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

    他希望能够赶快弄清楚这位金姑娘的目的,然后将她尽快解决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碰巧被吴孙氏选中来膈应他的,那就算她倒霉进了吴府,再冷声冷气地对她一段时间,找个机会把她送走得了。

    而如果她是别有用心,和吴孙氏有所勾结,那么她自然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金以默的动作,毫无疑问,就是在为他诊脉。

    可是金以默为什么会医术?

    他找人去探听事情的时候,可从未听说过金家的女儿学过医一事。

    心思百转,再继续装睡和直接拆穿之间,吴晏清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睁开眼睛,反手抓住了金以默的手腕。

    金以默的手段细得仿佛直接能摸到骨头,吴晏清抓住的时候甚至有一种他能轻松掰断的感觉。

    “相,相公。”

    金以默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随即小小声地这么叫了吴晏清一句。

    “说了我不是你的相公。”听到这话,吴晏清条件反射似地皱起了眉头,但是随即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你没受伤?”

    他明明记得前两天看见金以默的手的时候,她手上还有一道相当刺目的疤痕。

    可是现在,两只手都是白白净净的,一丝伤痕都看不见。

    “那个是假的。”金以默的手指像是不自在似的绻了绻,随即她说道,“待会儿出门的时候会再弄上。”

    “现在有的话,不方便待会儿给你施针。”

    “施针?你会医术?”这话叫吴晏清的眉头皱了皱,一张俊美的脸这会儿盛满了冷厉的意味。

    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我这病可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请了太医来看都说没得治,你又有什么办法?”

    “不是,不是先天的不足之症。是中毒。”金以默缩了缩脖子,可说出的话却叫吴晏清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彩来,“可以治的。”

    吴晏清松开了金以默的手,微微靠回榻上,打量起这个女人来。

    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得跟纸似的,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这会儿在吴晏清的打量之下带着些惊慌地掩下去,手下意识地交缠在一起,瞧着就是被吴晏清看得不自在极了。

    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懦弱又胆小的女人。

    可是她刚才说的话却是真的。

    在那一瞬间,吴晏清有怀疑过这又是吴孙氏做的一个局。

    为的就是叫他入套,然后再暗算他一次。

    可是看看金以默这幅姿态,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吴孙氏手下出来的。

    那么金以默到底是谁的人?

    “你是谁?”吴晏清想不明白,索性就直接问出口了,“你总不能告诉我,你是金以默吧?”

    “我就叫金以默。”金以默细声细气地说道,“只不过不是金家的金以默。”

    “别的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我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吴晏清一听这话就不耐烦了,坐了起来拢了拢衣服,冷笑着说,“我们吴家可容不得你这种用意不明的人混进来。”

    “我有用意的。“金以默上前想要抓住吴晏清,却又停住了,想了想,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

    这玉佩叫吴晏清再次出乎意料了。

    这是一块雕琢着牡丹的和田玉玉佩,坠着一只精巧的红色如意结。

    玉是好玉,雕工更是不错,最重要的,是吴晏清年幼时,曾经在他母亲身上看见过这块玉佩。

    这应该曾是母亲的心爱之物,但后来他却未曾看见过母亲戴过了。

    “我和你的母亲,有一些渊源。”金以默将玉佩放到吴晏清的手上,“所以我会来治好你的病。”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单纯而柔弱无害,所有的一切说法也都很合理。

    但是吴晏清在端详了一会儿那玉佩之后却将玉佩扔了回去,说道:“不需要。”

    “啊。”金以默接住了玉佩,像是不明白他说的话的意思似的,张着嘴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吴晏清看着她的模样,像是被逗乐了似的笑了起来,眉眼之间满是恶劣的意味:“你连你自己的来历都讲不清楚,就凭这么一块玉佩,就指望着我乖乖听话,让你治病?”

    “还是说你觉得我很傻很好骗,随随便便就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个神医了。”

    吴晏清这会儿其实已经确定金以默应该不是对他抱有恶意的人了,但是说实话,他还是不信任她。

    不是不信任她的用心,而是不信任她的心计。

    他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这姑娘就巴巴地把自己的底都掏了出来。

    太软了,也太容易被利用了。

    吴晏清不想让这样的人掺合进他的事里来。

    这话里面嘲笑的意味太重了,金以默慢半拍似地理解过来之后,脸微微胀红了,她的十指交缠在一起,低着头。

    然后,她说:“可是,不需要你听话,我也可以给你治病。”

    这话叫吴晏清皱起眉头来:“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吴晏清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动不了了。

    从脖子以下,都仿佛是被人点了麻穴一样,只要一动,一阵酸软的意味就蔓延上来。

    金以默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拿出了一个布包。

    打开,里面是寒光凛凛长短不一的数十根银针。

    吴晏清意识到了大事不妙,这会儿,他还在逞强,色厉内荏地说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一声,马上就会有人来。”

    “不会有人来的。”金以默将要用的银针一根一根地从布包中抽出来,她看了一眼吴晏清,慢吞吞地说道,“你的继母今日已经吩咐了,说要让我们小两口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听到大少爷说些什么,也不用进来打扰。”

    “我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脾气又弱,又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害大少爷的事情。”

    金以默重复着吴孙氏的话,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什么乖巧懂事,什么脾气弱?

    吴孙氏是瞎了吗?

    “今天是第一次排毒,可能会有些痛。”金以默拿着针凑近了吴晏清,柔柔弱弱地说道。

    一刻钟之后,吴晏清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看起来越无害的女人越危险了。

    什么叫有些痛?这明明就是非常痛好吗?

    像是有根锥子在吴晏清的身体里来回跳腾一样,等到金以默停手的时候,吴晏清已经疼得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金以默将所有的针都收了回去,然后不知道在手上抹了什么东西,手上便出现了一条堪堪结痂的伤疤。

    随即,她就拿来了那碗已经搁置在桌子上许久的药。

    药早就凉了,金以默这会儿把药拿来当然也不是为了给吴晏清喝的。

    她把碗在榻沿一磕,随即那药液便四散开来,溅到了金以默和吴晏清的身上。

    金以默也随着这碗碎的声音身子一颤,然后眼圈就红了。

    她维持着这幅姿态出了门去,没一会儿就要了水来。

    吴晏清这会儿已经重又能行动自如了,看着那群仆人看着金以默时或轻蔑或同情的表情,心下真是复杂难言。

    怎么说呢,在认识到金以默的真面目之后,再看他们的表情时那种感觉可真是难以形容。

    吴晏清将目光投向了金以默,而她在接触到吴晏清的目光之后低下头去。

    又是那副胆怯的样子,甚至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相,相公说,让我服侍他,你们都先下去吧。”

    “夫人,其实我们……”有个小丫头似乎是看不过去了,想要开口,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别,别说了。”金以默的目光飞快地扫了吴晏清一眼,那模样像是害怕极了似的,“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怎么说呢,吴晏清原本以为,吴孙氏是他看过最会演的女人了。

    但是现在,说实话,吴晏清由衷地觉得。

    在金以默的面前,吴孙氏真的只能算是,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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