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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三二第章 惊心与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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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姐姐,你读的哪本书,借与我瞧一瞧。我想依法调了献给娘娘。”她日常也看淑妃烹茶,胡瑶说的制法听着新奇,杜虞晗有心讨淑妃的欢心,也不隐瞒自己的小心思。“娘娘为圣寿连日劳顿,我人小力微帮不上娘娘什么,为她调一碗可口的茶汤略尽心意也好。改日我得了香茶,一定也也送去姐姐府上。”

    凉风忽而掀起竹帘啪嗒搭在窗棂,一阵送爽。胡瑶微微歪着臻首,罕见地淘气。

    “我自己也调制,香识难道预备只用一碗茶打发我呢?”珍珠耳铛在如荔腮边摇曳生辉。

    杜虞晗一怔,下意识拿眼向一旁的孟窅求救,却见她抬袖掩面窃喜,半幅飘逸的袖摆掩不住她笑意满溢的星眸。

    “孟姐姐,娘娘最疼的就是你,你还不快帮帮我。”她娇嗔睨一眼,嘟囔着拉孟窅下水,若不是孟窅的身孕,便要揉身上去挽着她撒娇。

    孟窅正悠哉看两人的热闹,赖皮地摆摆手,只瞧她孩子气的欢喜样儿,哪里有一丝宗室命妇的稳重端庄。

    “我若有法子,自己讨来方子给姑母就是啦!”她眨眨眼,流转的眼波直往胡瑶身上带。“你多说几句好听的,讨了阿琢欢心,或者她回心转意就应了你呢?!”

    杜虞晗也不轻易上她的钩,嘟着小嘴儿,不依不饶缠着孟窅。

    “那如何才能讨了胡姐姐开心?”

    她跻身挨着孟窅坐下,晴雨拧着眉不甘愿地退开半步,不放心地跟一句。

    “典仪轻些,我们主子如今经不住力道。”

    “哪里这么娇弱了?”孟窅嗔怪着打发晴雨,“你先把这莲花送回去,就摆在床头上。”

    也是杜虞晗心大,没放在心上,反而依言放轻手脚,松松挽着孟窅,不再摆动。

    五月的天气娃娃的脸,杜虞晗正磨着央求孟窅相帮,帘影簌簌拂动间,卷着湿意的凉风一阵急过一阵。

    “怎么突然起风了?”胡瑶回首向外探一眼,细风钻进她霜色衣襟里,渗入一股凉意。

    宜雨抬手撩起竹帘,正探头向远处眺去,对岸乌瓦墙那一头隐隐泛着沉重的青灰色。

    “仿佛要落雨呢!”她不确信的喃语着,可话音未落,远远地传来隆隆雷声,闷得像躲在滚滚云层里的鼓点,奇的是窗外日头还好端端挂着。

    孟窅也扭过身子放眼向远方看,一面叫人撤下帷帘。早先为隔绝外间的热浪,三面大开合的镂花窗门上垂着细竹帘子,因此未有察觉。

    “要下雨了。”胡瑶直起身子,目光带见身边的胡瑶,提议说:“趁着没落下来,咱们换去屋里吧。回头打湿了石砖,路滑仔细跌跤。”

    “那就回我屋里去。”孟窅一手抚着肚子,虞晗扶着她站起来。

    三人要好地挽着手往回走,身后的丫鬟们将糕点果品依次盛放进食盒,屋外伺候的丫头走在青石板路边沿,打起油纸伞给主子们遮阳。

    “老天爷不赏脸,真扫兴。”孟窅不愉地嘟哝,不无忧心。一会儿下起雨来,各自归家去,今天这聚会就要散了。

    “你若想我们,哪一日不能聚?”胡瑶含笑宽慰,“再者,这时节多是阵雨,飘洒一阵就停了。”

    一时回了西苑,齐姜从屋里迎出来。孟窅怕她规矩多,便叫她留守沃雪堂,方才孟窅说要回屋,就有人小跑着回来报信。

    齐姜趋步步下石阶,身姿亭亭,裙裾未拂。“奴婢请胡侧妃安。见过杜典仪。”

    胡瑶在归山见过她,对孟老夫人选的这位教养姑姑十分青睐,便点一点头示意。

    “去重新沏茶来。”孟窅牵着胡瑶的手一同走进去,“前些时候宫里赐下的那套茶具,那个好看,就用那个沏茶来。”

    “你如今也不能用茶,多费那功夫作甚?”胡瑶按下她。她心知阿窅怕招呼不周,可自己与她的情分哪里计较这些,反倒显得生分。只是这话,她也不过放在心里想一想,若是说出口去,怕孟窅敏感委屈。

    “我不吃茶,你却是吃的。”孟窅自有主张,想着齐姜努嘴道,“齐姑姑自会安排好。她才啰嗦呢,哪里会给我吃茶!”从归山回来后,齐姜俨然成了西苑的耳报神,直接听命于明礼,对自己管束得更细致了。有一回,自己图方便喝了一碗凉茶,当天就被明礼知晓了。

    “你还委屈了?!”胡瑶笑她促狭,“好在有齐氏约束你。”

    “阿弥陀佛!”杜虞晗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夸张地松了口气。“回头我也告诉娘娘,有人能管着你了!”

    茶叶和滚水都是现有的,烟雨得了齐姜的吩咐,从小茶房架子上层取下一式八件的十锦珐琅杯,先用滚水烫洗过。她原是膳房里伺候的,做起这些来得心应手。

    可茶盘端上来,胡瑶先是一惊,压住孟窅的手急忙呵道:“你怎么用这个!这釉彩对胎儿不好,是谁给你的?”

    孟窅吓了一跳,齐姜也是惊得眉心一跳,紧忙叫烟雨撤下去。

    “奴婢不察,这就下去换了。”

    “不会吧?方才孟姐姐不是说,这是宫里的赏赐吗?”杜虞晗一脸不可思议,轻声疑惑。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懂这些,只单纯地以为宫中的赏赐不会有错。

    “阿琢?”孟窅信任胡瑶,只静候她来解惑。

    “我也是书上看的。”胡瑶神色间有些不自然,仍捉着孟窅的手没放。她苦于无妊,空学许多医理,此刻多说一个字,嘴里都是苦的。

    孟窅惶惶讷言,倒吸了口气。当时得了这套茶具,她一眼便喜欢上,可惜齐姜不让她喝茶,这才搁置了。现在想来不禁一阵后怕,自己这个做娘的实在糊涂,竟不知什么对孩子好,什么不好……

    “我竟不懂,好在今日有你提醒我。”

    齐姜想得更深远,沃雪堂的库房一向由她打理记册,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她都心中有数。这一套茶具是侧妃回府后没多久,跟着大王的赏赐一同送进府的,想来是被人钻了空子。一来,大王的赏赐繁多,不可能件件过问;二则,孟窅新做人妇不明白孕中忌讳,倘若身边没个懂事的,可不就耽误了!

    孟窅惭愧不已,一手护着小腹。“娘亲真是糊涂,好在有你胡姨。”

    “是我关心则乱,没吓着你吧?”胡瑶凝眸关切,“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偶尔用一用并不妨碍的。”

    “还好还好……”杜虞晗闻言,一颗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还是严肃地劝道:“不过,孟姐姐往后还是别用了。等我回去,回禀过娘娘,再挑了更好的送来。”

    自是不必她说,孟窅也不敢再用。烟雨换了白瓷碗来重新奉茶,她还不放心地拿眼去看胡瑶,直把她当成杏林妙手一般。

    “我那是歪打正着,碰巧在书上看过,你还真当我是千金科的大夫呢?”

    孟窅讪讪一笑,果然揭过不提。这场惊吓只在齐姜心里埋下一个念头,座上三人又从头叙话。午膳时分,王妃赐的席面流水似的端进沃雪堂,外头也下起雨来。

    孟窅叫人打开窗户,让外头凉快的空气流通进来。

    杜虞晗看着窗外,只担心回宫的路上不好走。好在雨势急促,正如胡瑶预言的那般,一顿饭的功夫,天上有光束刺破黑沉沉的云头,重又放晴了。

    胡瑶担心天气反复,最先提出散席。杜虞晗还要回宫复命,更没有多待的理由。孟窅心里舍不得,噘着嘴吩咐宜雨叫门上的随从准备车驾。可惜底下人不知她的心思,今日手脚麻利得很,一炷香的功夫也不到,底下人便进来回话说,车驾都套好了。她再也没有强留的道理,只好陪着起来。

    “你且留步吧。”胡瑶看了看她的肚子,好心婉谢。

    “是啊,有我呢。我与胡姐姐一道,正好替孟姐姐送她。”外头云散雨歇,可地上湿滑,两人都关心孟窅的肚子。

    “才用过膳,我正好走走散一散。”孟窅难得做东,不招呼周至心中不安。最终双方各让一步,胡瑶只答应她送到西苑门外,因庭院里被雨水浇了个透,三人施施然走过游廊,在院门下又是一番依依惜别。

    胡瑶不放心,坚持哄着孟窅回屋去,看她转身走了,才与杜虞晗并肩穿过月洞门。岂料,才转过一个弯儿,迎面竟看见靖王一行走过来。

    “靖王安好。”

    “王爷千岁。”

    二人驻步,屈膝见礼问安,皆是低眉垂眸,埋着头未与来人照面。

    崇仪在前头听说门上套了车马,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才过来,此刻撞见二人也是意外。杜虞晗是女官无所谓,胡瑶是梁王的女眷,倒显得几分尴尬。

    他抬手免了二人的礼,淡淡地不显神色。

    “玉雪时常提起胡侧妃,今日有劳侧妃。”

    胡瑶愣一愣才反应过来,靖王口中的“玉雪”应是孟窅无疑。她立时联想起孟窅豆蔻年华,出嫁前尚未来得及取表字,便知是靖王的手笔。

    “王爷客气。我与阿窅多年相交,都是应该的。”

    “高斌,送送胡侧妃。”场面话说罢,崇仪也不拖沓,径自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院墙那头,孟窅听见下人们请安的声音,欢喜地折回来。所幸她还有为母的自觉,不敢趋步快走。一个大步流星,一个小心挪步,恰恰在月洞门下汇流合一。

    在场的,崇仪身份最高,他客气地让贴身随侍送客,胡瑶也不能托大,只守着规矩等他先走进去。这一耽搁,等高斌目送了主子,再回头恭请贵客时,胡瑶鬼使神差地回眸看一眼身后的廊庑。

    廊檐荫蔽下,靖王挺拔的背影走在最前头,臂弯里挂着一段艾绿粉白的洋绉纱,是孟窅的新裙子。胡瑶耳根一阵发烫,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阿窅,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沃雪堂里,孟窅正把彩釉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崇仪。

    “还好我不曾用过。”话里不无可惜,她特意嘱咐放在小茶房,就是想着自己留用。

    “你屋里没个有经验的,确实不妥。王妃也不懂,还是我让人安排。”崇仪沉吟,大手覆在她柔软的腹部温柔抚摸着。隔日,高斌效率极高地送来两个医女不提。

    “今天很开心?”

    孟窅满足地眯着眼,蜷在他怀里细数。

    “开心,点心好吃,王妃姐姐赐的席面也好。我喝了两碗鱼汤,也不恶心了。”忽而攀着他的肩,抬头追着他的目光。“我们摘了莲花,我给你送去一缸,你看见了吗?”

    崇仪低声发笑,听说她用得香,便叫高斌去赏小膳房。

    “看见了,很有天然雕饰的意趣。”那一缸子各色不一,也没个章法层次,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他让高斌搬去里屋,以免叫人看见笑话。

    “你笑什么?”孟窅捏着他手背上一层皮。她喜欢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颀长,熨帖的温度叫人眷恋,握着他的手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摩挲他掌心里的薄茧。

    崇仪反手握着她忙不停的小手,忍不住作笑,又岔开话问:“下午做什么?”在府里调养月余,她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看着小脸也圆润了,一双手柔弱无骨。

    “你还教我写字吧。”

    孟窅骨子里散漫,最有兴致的就数女红,可崇仪一早让人收起她身边锋利的物什,一如绣针、剪子一类。他也怕她平日无聊,一得空就过来亲自指点她写字。

    他的字自成一体,秀逸遒劲,比名家字帖也不差。何况爱屋及乌,孟窅描他的字便极用心。只是她腕力虚浮,手势不好,一横短了一竖长了。有时写不好,她就着急要补救,常常一个字收笔后再去补上面一横、下边一捺。

    崇仪看不下去,只好握着她的手一起写。

    “写吧。”崇礼的太阳穴隐隐刺痛,无声叹口气,满是无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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