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人粮
襄武城。
刘义真在外面就是一直围着，也不打。
赫连勃勃也就在里面一直待着，也不闹。
两人似乎十分有默契。
你知道我在等一个机会。
我知道你其实在等我的一个机会。
你知道其实我在等你等着我的一個机会。
我知道你知道我在等一个你等着我等你的机会……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谁都明白。
越是这个刘义真急不可耐要弄死赫连勃勃，赫连勃勃也迫不及待想要逃出包围圈的时候，双方越不能提前出手。
赢了还好。
输了……
那自己这边的胜面可能就要至少降低三成。
所以刘义真也不急，反正陇右离关中、汉中哪边都近，粮草补给不愁，耗都能把赫连勃勃耗死。
这围城一围就从夏天围到冬天。
因为夏季雨水充足，今年冬天的雪花也是有些繁重。
好在江淮、关中一带之前一直种植的棉花已经囤积了一大堆，数万套棉花制成的冬衣被关中的王修运了过来，给围城的将士们过冬。
王修、王买德、高允三人在给刘义真送来冬衣的时候也报告了一些关东的情况。
因为水稻的推广，整个黄河以南的粮食问题都没问题，俨然一副国泰民安的模样。
但是一向富庶的河北却出了幺蛾子。
河北因为地理因素，只能继续种植小麦。但因为今年的收成不好，还需要中原、江南给河北反哺。
此外，河间王刘义隆和镇北将军朱超石都向朝廷发来急报，说是拓跋焘从东北方向屡屡进犯河北，希望朝廷出兵支援。
还有一些不太稳定的因素，王修也是在信中简单的提了一笔，没有过多的赘述。
简单来说。
后方的情况不算好，也不算坏。
如果可以，中枢官员还是希望刘义真能回长安主持大局，不过大家都在咬牙硬撑，没有在刘义真面前撒泼打滚的吵闹着要刘义真立刻动身回京。
因为他们都知道刘义真在做什么！
一旦成功将赫连勃勃围死，刘宋的防线将向西推进到河西，向北推进到云中，那个时候关中的军事压力会骤然减小，成为真正的王霸之地。为了百年大计，刘义真也不能这个时候回去。
“这么多人都在流着血咬着牙支持朕，朕不把赫连勃勃弄死，当真是对不起他们了。”
“河北的问题，让驻扎洛阳的赵伦之部立即动身，同时让晋阳的王仲德北上佯攻平城。北魏的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想着现在就对河北完成巴蛇吞象的壮举怕是没那么容易！”
又将几件王修他们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批阅完，刘义真走出大营远远的眺望着襄武城。
身上的棉衣可以有效的抵挡严寒，从关中运来的粮食也可以完美填饱肚子，但城中的胡夏士卒呢？
“来人，去熬些肉汤，然后洒到外面的空地上去。”
“再找两个力大的士卒，甩两块熟肉上去。”
“朕就不信，这襄武城中的胡夏士卒，全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刘义真的毒计异常有效。
守城的士卒看着那鲜美的肉汤被宋军毫不珍惜的倒掉，又有肉食被扔了上来，纷纷红着眼睛去争抢那些肉块。
整个关墙上瞬间乱成一团，要不是赫连勃勃及时赶到，宋军说不能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攻上城门。
赫连勃勃看着被抢夺的肉食，又看看外面还没完全渗入土地中的肉汤，全都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义真！就会耍些这种小计谋！看来他真是坐不住了！”
但问题是……
不光是刘义真快要坐不住了，赫连勃勃更是如此。
一个月又一个月。
当初激发起来的士气全靠自己的威望才能苦苦支撑，城内的物资也基本快要耗尽，如果赫连勃勃不想办法的话，别说等到出击的机会，就是自己也要被耗干。
饥寒交迫的胡夏士卒此时对于赫连勃勃的耐心却是已经到了极限，此刻居然是有士卒当面质问赫连勃勃：“单于当初说让我们守一个月便有援军前来，如今已经三个多月，天气已经入冬，敢问单于所说的援军到底在哪里？”
“还有！我等士卒已经一个月没吃过饱饭，现在每日只能靠混合着野菜的米粥度日。而宋军却又吃不完的肉食，喝不完的肉汤，敢问单于是要将我们活活饿死吗？”
听到质疑声的赫连勃勃手腕轻轻用力，却是握住了自己的宝刀，想要送这个胆大包天的士卒上路。
但等赫连勃勃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所有的胡夏士卒都不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模样，而是红着眼死死盯着自己。
赫连勃勃心里“咯噔”一下。
不能杀！
直觉告诉他不能杀！
今非昔比，若是赫连勃勃继续大开杀戒，很有可能让这些士卒瞬间暴动！
收敛了自己的杀意，赫连勃勃松开刀柄，居然是罕见的向士卒解释起来：“我确实向北凉发去消息，只不过北凉的大军一直在更西方的敦煌一带集结，想要来到陇右还需要一段时间。此外，北方的叱干阿利也已经带兵南下，只要冲破宋军的拦截，就能立即赶来支援！”
“至于食物……”
赫连勃勃顿了一下，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今晚全军吃肉！绝对能让你们吃的饱饱的！”
周围的士卒听到赫连勃勃的应允，当即欢呼起来，那兴奋的模样让城外的宋军都一脸懵逼。
到了晚上。
果然有大碗的肉汤、大量的肉块被分到每个胡夏士卒的碗中，这热闹的场面将本来都要涣散的士气重新给鼓舞了回来。
唯有胡夏军中的高层对于碗中的食物视而不见，有好几个甚至面色发青的转过身去呕吐。
赫连勃勃面前也没有肉食，但他轻飘飘的一句问题却让人头皮发麻——
“城中的人粮还能支撑多久？”
“回单于，若是省着点吃，还能再坚持一个月！”
一个月……
赫连勃勃的眼睛眯了起来，知道这便是他的最后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