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阴阳交界处（8）
“不是, 你刚才不还给那个人算了吗？”
男生来劲儿了，他倒不是非要算命不可，他也不信这玩意儿, 就是这人前脚刚送走一个客人，后脚就说自己不给人算命，这不扯淡呢吗？
身为年轻人血气上头，受不了这种不平等对待, 当即就要一个说法。
陆逢川无奈地看着男生，他也没想到这个点儿了还有人在外头游荡, 游荡也就算了, 还对算命感兴趣。
“我不在零点后给人算命。”他重复道, 试图让这对小情侣自己理解他话中的暗示。
小情侣没有理解，不过女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争执，拉着男朋友劝他：“不算就不算, 多大点儿事？咱们走吧。”
男生欲言又止，在女朋友的拉扯之下瞪了陆逢川一眼就跟着走了。
边走还说：“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给他赚钱的机会他还不要。”
“人家说不定要收摊回家了, 你少说两句吧。”
“……”
陆逢川看着他俩的背影暗自可惜，这要是在零点以前遇上就好了, 时间不对, 白白流失了两个客户。
次日一早，陆逢川接到越爸爸的电话, 电话里严肃地通知他立刻回来, 他牵着二哈回家，进门才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皮鞋。有客人来了？
“还不赶紧进来, 你老师看了没看见吗？”
越爸爸听见开门声, 声音从里面传来。
陆逢川关上门走过玄关, 客厅沙发上除了越家父母, 还有一个稍微熟悉的男人——班主任老师。
“老师？”陆逢川突然想起这位老师曾经说过要来家访。
此时越妈妈端着水杯过来，似乎老师也刚到不久。
“老师，你来家访是不是越衡惹什么事了？”越妈妈瞪了越衡一眼，问道。
老师连忙摆手：“不不不，你们怎么这么想。我是例行家访，来跟你们家长聊聊孩子的近况，方便学校和家长沟通。”
他刚毕业没两年，又是长的一张娃娃脸，却叫别人孩子，看着多少有点故作稳重，越家父母并不觉得这位老师有多威严，因此稍显强势。
“我们知道他成绩有多差，可我们也没办法啊，这小子成天缩着脑袋跟个乌龟似的，做什么事都慢吞吞，脑子更是像生锈了一样……你说我跟他爸也不笨，我们家博远就挺聪明，越衡怎么就这样……”
听着越妈妈絮絮叨叨的念叨，老师的神情变了，严肃道：“您别这么说，世上没有笨小孩，越衡其实挺聪明的，他的成绩有很大一部分是外在因素影响……”
越爸爸皱眉：“是不是他不好好学习，心思放在不要紧的事上了？”
老师：“……”
老师觉得心累，他还没说什么呢，这对家长怎么回事？对他们来说，自己的孩子就没有一点好？
“越衡，你过来坐。”他招呼一声，等陆逢川坐在他身边才正色对越家父母说：“越先生越太太，我今天来家访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越衡同学的生活环境，本来我还有点犹豫，可是……您家的家庭氛围似乎不太好，对孩子的性格、行为有很大影响。”
闻言越爸爸当即就不悦：“老师这话什么意思？合着越衡学习不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
“我们……家庭氛围哪里不好了？”越妈妈附和道。
老师像对待学生一样谆谆教导：“孩子是需要鼓励的，长期的语言打压会给他造成心理压力，这种压力会伴随他很长时间。如果他无法把这种压力排解掉，无论是学习，还是未来工作中都会因此不自信，习惯性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么潜意识里就会想要逃避，就算他有能力，也会因此做不成。更有甚者会导致抑郁，后果非常严重，请两位重视。”
陆逢川看了一眼老师，对方说的很详细，但是这对父母他们听不进去啊。
果然，越爸爸：“这不是病吗？”
“……只是心理压力，每个人都会产生情绪上的低落。”老师心想这对父母怎么回事？
“老师，你说的也太严重了，我都没听过还有这种病。他想走读我就让他走读，想搬出去住我也没不同意，什么都应着他，他还想怎么着？就是惯的。”
老师才到越家没超过十分钟，就已经疲惫地想揉脑袋，他心累啊，刚毕业那会儿忙的焦头烂额都没这么累。
“越衡同学，你先进屋吧，老师跟你父母说。”老师看着他们又开始指责越衡，意识到这种情况让学生听着不太合适了。
没等陆逢川开口，越爸爸说：“老师，孩子我们送到学校去了，你现在说他不好好学习是家长的问题，你是不是在推卸责任？”
他的矛头对准了老师，后者有些无措：“越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可彻底乱套了，老师家访没什么效果不说，还把家长给惹毛了。
陆逢川原本静静坐在一边，他拥有越衡的所有记忆，了解这对父母，他们自我又固执，听不进旁人的话，对不怎么喜欢的儿子情感淡漠，习惯性贬低对方，不是老师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
他忽然想到越衡，如果是他这时候应该很难过，但自己只觉得无趣，还有点烦躁。
越家父母没有打孩子的习惯，但他们更擅长冷暴力，自从越衡长大渐渐表现出怯懦的性格和平凡的成绩，他们对他就越来越冷漠。然后他们生了越博远，小儿子和大儿子完全相反，从小就机灵，于是越衡得到的关注少的几乎没有了。
有个比喻——养孩子就像练号，大号废了不要紧，开个小号重新练——用来形容越家再合适不过。
越衡魂魄消散大部分也是这个原因。
既然他们总说自己对越衡多纵容，越衡却还不学好……这样的生活不如让他们也感受一二，切身体会再说出来的话才更有说服力。
他倏然起身，引起了在场三人的注意，向越家父母道：“老师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同学家家访，没什么事就这样吧，我送送老师。”
“啊……啊，好……”
老师愣愣地点头，被陆逢川扶着胳膊带起来，两人在越家父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齐出了门。
重重关上房门，似乎这样就能把房间里那对夫妻的不可置信阻隔在门后，老师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越衡，抱歉，老师……好像搞砸了……”
陆逢川摇头笑了笑，“没事的老师，我很感激你做的事。”
越衡也是感激的，虽然他懦弱地缩在壳里不敢握住你递过来的善意，但这份心意依然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你真的搬出去住了？”
“嗯。”陆逢川点头。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挺好的……”父母是天生的，生在这样的家庭如果父母不改变，作为外人说再多也没用，只能从孩子这边安抚，希望这个孩子能摆脱家庭环境对他的负面影响。
还有一年多才迎来高考，越衡才迎来高考。
“……现在住在哪里？”
“石桥门6号楼。”
“离学校不远，老师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一个人住在外面有什么事就打老师电话，跟我说……别太有压力，以后考上大学你可以选择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好。”陆逢川笑了笑，这通电话过不久真的需要打，他也就不客气了。
回去的路上，陆逢川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地点分开，陆逢川向左回小区，老师朝右走回学校，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还未散去。
是冲着他来的。
陆逢川稍微一琢磨就猜到，他初来这个世界，越衡的人际关系简单，如果不是临时起意的劫匪，唯一有仇怨的就是程野那一帮人。
跟踪的人是从越家小区开始的，说明他早早就在那里，不是临时起意，而且没有多余的动作更像是目标明确，就是直奔他来的。
不过这人步伐略显沉重，看来不是专业的侦探。
他要跟那就让他跟吧，陆逢川也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动手。
当天下午陆逢川没带二哈，又一次独自出门。
刚走出小区没多久就感觉到有人暗戳戳跟在他身后，果然没有离开。他故做不觉，买菜、添置生活用品，在附近散步。
这一天他几乎都在外面逛，没有做其他事，似乎刚搬了家开始熟悉地形。
下午他依然毫不避讳地回到家，破旧居民楼外的身影悄悄看着，目送他进入住处，过了一会儿才离开。
……
第二天是周一，他回到学校，一如往常像个普通学生。
这个班里有两个程野的跟班，一个是小眼睛，一个是小胖子，今天两人都请假了，上周被吓得不轻。
课间，陆逢川在走廊里遇见程野，后者露出惊惶且怨憎的眼神，身体却很诚实地往旁边躲，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很快低头藏好。
他给程野的时间过了两天，对方没有丝毫动静，看来是谈崩了，三天期限一过，跟踪自己的人就是他的后手。
果然是程野，蠢货！正想着怎么治他呢，自己送把柄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