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圆桌审判（7）
莫尼卡的高跟鞋声一起一落, 渐渐远去。
陆逢川确定了一下室内的变动都已经被恢复，安安心心地躲在窗帘后，这里有一张柜子, 下面的空间足以容纳他的身体, 再加上窗帘遮挡, 除非尤金心血来潮要搬开柜子来个大扫除, 不然不会轻易被发现。
“踏踏踏”
尤金的脚步声渐近，工作间的门被打开又合上, 尤金坐在他惯常坐的椅子上，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亚度尼斯……”
他捂着眼睛仰靠在椅子上，喃喃喊出国王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 尤金坐起来打开光脑，在屏幕上敲打几下, 陆逢川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便待在原地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尤金一声“进来”开门的人露出真面目, 完美无缺的笑容, 有别于其他机器人的温和语气，是001。
他不是第一法院的正式审判员, 也就不能住在法院内, 案件结束后001就返回了尤金的工作室。
“先生。”001走到尤金面前。
尤金站在001对面, 定定地看着他，迟迟没有说话, 001没有接到指示, 过了一会儿疑惑地问尤金：“先生, 你叫我来有什么安排吗？”
“001, 你觉得自己有愤怒的感情吗？”
“愤怒？”001思索了一下，说：“愤怒是一种原始情绪，当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达到某种目的产生挫败或对某些事物反感而产生的情绪。不过先生，我现在还没有感受过这种叫愤怒的情绪。”
“或许有一天，你会感受到。”
“什么时候呢？先生。”
尤金低着眸子微微侧脸，001没看到他的表情，以为他这句话在和自己说，于是问道。
尤金蜷缩了一下手指，说：“没什么。我还有事要忙，你先离开吧。”
“好的，先生。”
001走后，尤金把自己扔在椅子里，自暴自弃地苦笑：“疯了，我真是疯了，竟然想对他坦白……”
“亚度尼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只是想让你亲自感受我提出的构想，人类和ai的转化不是空想，它也是能够实现的……亚度尼斯，你太固执了，立身处地之后才能明白二代机器人有多伟大……这样你就能理解我了……”
尤金呆呆地坐在工作间喃喃自语，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让陆逢川为之一愣。
什么叫“人类和ai的转化不是空想”，难道人类血肉之躯还能变成机器人的钢铁之身？
尤金的语气充满无奈，可态度却很坚定，话中的意思是国王亚度尼斯并非他和莫尼卡说的病重，而是因为他所做的行为导致不能出现在外界。
陆逢川觉得自己触及到了一个全新的真相，尤金明明在为向莫尼卡泄露国王的消息若有所失，刚才为什么把001叫过来又说了一番奇怪的话？
他脑中灵光一闪，调动数据库把扫描过的文件抽调出来，那份属于001的数据结构浮现在脑海。
这一次他不再一扫而过，而是一字一句地分析文件中的公式和数字，强大的核心程序支撑他快速完成了这一项分析过程。
虽然数据记录得没有顺序，编码不完整，显然是尤金随手记录的重点信息，其中有部分缺失，不过不影响他拼拼凑凑想象出原本的模型。
陆逢川利用自己的程序脑内模拟搭建数据模型，编织的过程就察觉出怪异，文件中的结构是一个把人类的脑电波连接到机器人身上的过程，经过数据冲击重新架构脑电波的认知，这个人类的脑电波在机器人身上苏醒，拥有人类的情感，却自然而然地认定自己是机器人。
二代情感型机器人是这么建造的？
怪不得001会把自己当做他的同类，他们的状况也的确有相似之处，只不过001是人为变成的，他的思维来自失去记忆的国王亚度尼斯。
001说工作室还有其他“同类”，说明尤金并不是只做了001这一个“样品”，亚度尼斯一定是非自愿的，那其他人呢？他从哪里找来的人？
国王的脑电波被导入机器人体内，他的身体必然陷入沉睡，所以不是病了，而是他目前很可能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
作为帝国权利中心，国王长时间如此会催生如莫尼卡等人的野心，政治中心动荡，社会治安怎能不受影响？尤金简直在胡作非为。
陆逢川决定先去找找尤金做的其他二代机器人，他当即从柜子下面钻出来，在尤金背后捂住他的眼睛，未等他惊骇出声就伸出一根手指，触及尤金皮肤的时候他抽搐了几下，渐渐被电晕过去。
他的手指上的表皮是自己撕下来的，身体中的能源属于电，通过手指触摸人的皮肤达到电击效果。
把倒下的尤金扶住放平，陆逢川出门探索他的工作间，就算001是国王亚度尼斯，现在也是属于尤金的机器人，他不打算告诉001。
尤金常待的工作间是他的主要工作地点，后面还有一个隔间，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看见里面有几个身影靠墙而立，双眸紧闭。
他走进去，近距离观察那几个机器人，他们的外表有的如陆逢川一般穿着审判员的黑袍，有的和001一样着装简单，这就是其他“同类”了，现在处在休眠中。
陆逢川看着他们，目光中划过一抹深思。
机器人休眠时对外界没有感应，除非到达既定的时间才会自然苏醒，或者有人利用程序从外界唤醒他们。
同为机器人的数据互通，代号就刻在他们的脖颈上，只要他想，只需要按照代号向他们发出一道编码就能让这些家伙从休眠中醒来。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陆逢川猛地睁大眼睛。
议会院。
莫尼卡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议事厅，中年绅士和青年男人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莫尼卡你回来了，尤金那里有什么收获？”
莫尼卡心情很好地往椅子上一躺，笑容明媚：“当然有收获。你们知道亚度尼斯为什么能容忍最近发生的事吗？”
不用两人回答，莫尼卡自己就愉悦地眯起眼睛：“亚度尼斯病了，很可能病的非常严重，甚至起不来床，内政事务是由内廷大臣处理的。”
青年男人惊喜不已：“当真？这不是天赐良机吗？我们等了那么久的反攻机会就在眼前。”
两人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只有中年绅士并不像他们那样兴奋，而是露出思索的表情。
“怎么了？”莫尼卡注意到他的表情，坐直身体问。
绅士：“莫尼卡，我觉得有问题。”
“什么意思？哪里不对吗？”莫尼卡的笑意渐渐收敛，绅士一向多思，他说不对一定是发现了被他们忽视的东西。
绅士让莫尼卡见尤金的过程详细说出来，从语言到动作都没有漏下，他闭着眼推敲两人的对话。
青年焦急地问：“到底哪里不对？”
“尤金说亚度尼斯病了我是信的，因为他向来强势，如果不是实在病重处在无法得知外界消息的情况，不会任由我们议会院出手而不动手干涉。”
绅士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但是他生了什么病？王宫内廷虽然传召过几次医师，但是去的都是不起眼的普通医师，我们当初没有多想，可既然尤金说国王病了，病的还很严重，这种现象就奇怪了……”
“你的意思是亚度尼斯没有事，他和尤金配合演戏欺骗我们？”青年神情凝重，嘴角轻微下撇，表达对国王的不满。
绅士没有肯定，却也没完全否定他的猜想：“也许是这样，我们需要向那个医师求证，如果国王没有病，那么你的猜测就是对的。如果国王真的生病到昏迷不醒、不能处理政务……”
莫尼卡一瞬间想通了关节，弯眸浅笑：“那么就是尤金在欺骗帝国。”
“咦？”青年不解：“为什么？尤金不是亚度尼斯的人吗？”
“如果国王如他所说真的病的这么严重，身体必然早就出了状况，但事前没有一点风头不说，请去内廷的医师也不是什么名医，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尤金想做什么。要知道，亚度尼斯最信任的人就是尤金，虽然他没有实权，但最容易接近国王，内廷的人也信任他。”
绅士又一次从口袋里取出叠成精致方块的手帕，轻抚胸前的家族徽章，擦拭的时候无比呵护。
这代表着他的家族，那个亚度尼斯·哈罗德上位后被一度打压沦落到只有他一个人在议会院支撑家族荣光的老牌贵族世家，不过很快他就要让它重新闪耀起来了。
莫尼卡和青年闻言陷入沉思，绅士的推测十分合理，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尤金能对亚度尼斯做什么。
为了自己的作品尤金会透露挚友国王的消息给他的政敌他们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对国王直接下黑手……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尤金想过亚度尼斯突然挂了帝国会不会动乱吗？
绅士说：“尤金这个人没有脑子，手段也一般，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扫除痕迹，咱们立刻去查应该有收获。”
莫尼卡当即起身，对绅士说：“把那个医师的情报给我，我去找他聊聊。”然后又嘱咐青年去尤金的工作室再探查一遍。
绅士：“那么我还是负责选民和“k”在星网上的舆论。”
“交给你了，老绅士。”莫尼卡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