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天要到了
外公走后很长时间,好似大家都忘了这件事,还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
只有希子难以释怀。
她总是想起来外公慈爱的声音:
乖乖,要好好学习。
我家小希子,听话的很。
我们希子,是最漂亮的孩子。
……
外公对任何一个晚辈都是慈爱和善的,只是希子从小带到大的,总会有些偏爱,唯有对韩荣这个女儿一直以来都很冷淡。
希子不知道原因,也是无意间听到大人们的谈话拼凑起来的。
韩荣小时候是受了苦的,外公知道,家里孩子多,六七十年代,在农村,谁又能少吃苦。
韩荣上学念书后,还要去地里割草喂牛,她的兄弟姐妹亦是如此。
韩荣十五岁在村里找个一个对象,家里本不同意,两人坚持,最后看那人忠厚老实便也同意了。
快订婚时,韩荣又反悔了,看上了邻村大她几岁的小混混。
那段时间闹得很僵,最后韩荣干脆和混混私奔,最后还怀了那人的孩子。
希子外公气的生病住院,为她操碎了心。最后外公要跟她断绝关系,跟那家人闹的不可开交,在村里被看了天大的一个笑话。
不久后,那个小混混因为偷盗入狱,韩荣这才灰溜溜地回家,打了孩子。
外公本来不接受她回家,可外婆心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百般劝说才让回了家。
后来经过人介绍,嫁给了父亲裴广群,远嫁到了白杨镇,生活这才重新开始。
后来就生了裴宜,裴希子,裴宇三个孩子,平平淡淡地生活。
韩荣对父亲也是有些怨气的,但是具体什么原因,希子不知道,也不会问,也不敢问。
她想,大约是她年轻时候积攒起来的。
韩荣说的最多的便是,“你这死丫头,白眼狼,我花钱供你读书,供你吃,供你喝,你心里还是偏向你外公外婆,根本不拿我当亲人,我养你等于白养。”
希子曾经把她好好的放在心上,如今,妈妈这个名称,对于希子来说,就是挥之不去的伤痕。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母亲对她,非打即骂,说世界上最狠毒的话来伤她。
最初她觉得妈妈只是在以她的方式教育她,让她更好,可是后来,在母亲尖刻的咒骂和不问来由地推打中,她才觉得,也许,妈妈只是不爱她而已。
不然为什么,在这个家,只有她才经历这些,好像被孤立一样。
可是,妈妈为什么不爱她,她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曾被外公外婆捧在手心里,总想着,这样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该有多好。她多么希望,妈妈能够在她高兴的时候,真心的对她笑一笑;能够在她成绩考的很好的的时候夸夸她;能够在她难过的时候抱抱她安慰她……而那样的日子,却一次也没有。
母爱,希子从来没有一次真切地感受过……
寒假很快结束了,裴希子跟着父母回白杨镇读书。
临别时,外婆含着泪,希子也含着泪。
到了家,没过多久,父亲裴广群有外出工作了。希子与父亲相处少之又少,关系平淡。
“是不是偷偷跟你外婆说什么坏话了?”韩荣厉声问裴希子。
“没有。”希子连忙解释,她害怕母亲再次发脾气。
“没有?!!那你外婆和你那些舅舅都来叫我和你爸对你好,天天就死回去告状,以后也不要来了。”说着韩荣更生气了。
“我没说过。”
希子知道韩荣说的气话,可是,外公刚走,她真的不想听她在她耳边叨叨叨地说。
“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给你花钱都花瞎地去了,我给条狗花,狗还会朝我摇尾巴,给你,你不感激我,还反咬我一口!!”
说着,韩荣气不过,就往希子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看着希子抱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着实生气,又连续重重的扇了她后脑勺两下。
“你够了吗!!”希子咆哮一句,眼神冰冷,却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倔强的像只发怒的小兽,
手紧紧攥着,身体也在发抖。
韩荣震惊,眼睁得很大,她确实没想到希子会顶撞她,瞬间,火冒三丈,忍不住又推了她一下,希子一踉跄,差点跌倒。
韩荣看着她便越发生气,仿佛是她的权威被挑战了一样,“你这死丫头,你眼睛瞪什么,你反天了啊,都敢这样和我说话了啊。”
希子丝毫不示弱,心里好像积攒了很大的怨气,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地爆发了一样。
“妈,别说了。”这时裴宜走到妈妈面前,轻声说了一句。
“妈妈,你别生气了。”裴宇向希子吐了吐舌头也跟着跑了过去,拉着妈妈的手。
韩荣的怒气也少了几分,搂着裴宇,说:“不气,儿子,妈妈不气,妈妈从今以后就当只有你和姐姐两个孩子。”
还是那样恶毒无情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割着希子的心。
希子跑到水塘边的大榕树下,静静的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河面冰刚融化,春天快要来了。希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她想跳下去,可是,她不能跳下去,她还有外婆,她还要好好长大,好好孝敬外婆。
哭的久了,没有了眼泪,只有不停的抽噎。
苏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后冒出来,她别过头,止不住的抽噎,不去看他。
“小刺猬没事吧?”苏淮声音柔软,像是初春的风一样柔和。
小刺猬,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希子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又一次,她的狼狈和脆弱又展现在他面前。
“没事的,如果想哭就哭吧,哭过了就好了。”他故作轻松的同她说。
希子没说话,依旧别着头没看他。
“春天已经来喽。”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隐隐的心疼和不忍,故作轻松的同她说。
“根本没有春天。”
她突然冒出这一句,这个春天,属于任何一个人,就是不属于她。
希子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荒凉。
不用苏淮去猜测,他也知道,原因定是因为她的妈妈。
良久,苏淮凝眸盯着裴希子,眼神一片暖馨的光,“有的,不信你看。”
苏淮笑意盈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平安符,上面有几朵暗暗的花纹,精巧可爱的在希子面前自由摇晃。
希子抬眸,看了小小的平安符,再看看苏淮,还是抽咽着。
“这可不是简单福袋,这是春节的时候,我去寺里求的平安符,能辟邪,能保平安,还能助顺利的,我还在里面放了点春天。”
希子当然知道他胡说八道的,但是她没心情同她说笑。
说着苏淮就将它挂在希子的脖子上。希子呆住。
“这个很灵的,送给你,祝你又长大一岁。”苏淮对着她笑了笑。
“我不要。”
希子欲拿下来还给苏淮,她不想收他的东西,因为没什么可还的。
“哎哎哎,别拿下来,拿下来就不灵了。”苏淮看她想拿下来,赶紧说。
希子不听他的,继续拉着长长的红绳。
“你手怎么成这样了!”苏淮注意到她的手,看着有些心惊。
裴希子赶快缩回去,即使习惯了自己在他面前的不堪,但是被苏淮看到了,还是总有些难为情。
“没事。”
“什么没事,等着。”说着苏淮就回家拿了一个药膏,一盒创口贴,拿着希子的手,先给她涂了涂,准备给她贴。
希子慌乱的缩了缩手,“不用了,没事的。”
“这还没事,你这个不好好保护要发炎的。”苏淮不理她,抓过她的手便给她一个个手指头全都贴上了。
“这里还有一些药膏,你拿着。”苏淮把他们装在一个袋子里,塞给了希子。
希子再推脱有些矫情,也是那一次,希子第一次对他放下紧绷的神经。
韩荣从来没有关注到希子的手,即使看到了也是熟视无睹,小小的手已经起了薄薄的茧子,冻疮的伤口,像一个个鬼脸一样布在她手上,着实有些吓人。
而韩荣露出点笑意的时候,是希子布满伤痕的手,给她递过去的几百块钱。
包扎完,希子还想把平安符拿下来。
“小刺猬,这个平安符里有你名字的,我也有一个,你看。”说着一只手掏出他怀里的另一个平安符。“可千万不能拿下来。”
苏淮一本正经的忽悠她,希子心里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她也觉得她的霉运太大,讨个吉利总没什么不好。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希子放弃拿下平安符的动作。
“有啊,你不是当我是朋友嘛。”
希子淡淡笑了笑,知道他是说笑的,他这样的人,还愁没朋友吗?她也没反驳静静坐着。
“小刺猬,你笑起来那么好看,要记得多笑笑。”
听苏淮冷不丁说一句,希子止住了笑容。
“还有几个月我就中考了,你还有一年,有没有想过去哪里啊?”
“越远越好。”希子淡淡的说。
他静静地看着她,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心里莫名的抽动着,微微泛着些酸,这个女孩子,心里一定很苦吧。
初见她时,她就躲在大榕树下哭,像一只受伤的小羊,娇小的躲在那里,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后来听说一些事情,都是妈妈从邻居处零零散散的听来的。
邻居们都说希子的妈妈对她不是打就是骂,不分场合,好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牌场上提起,总会拿裴希子与姐姐裴宜比较,当然结论就是裴宜如何温顺,裴希子被外公外婆宠爱,惯了一身坏毛病。
洗衣服不会,做饭不会,洗碗都不洗……
苏淮很难理解和相信,会有一个人一直生活在母亲的打骂中,一点小事都能被打被骂。
希子,每次受了委屈之后,总是躲到这里,偷偷的掉眼泪。
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感受,总觉得想靠近她,想帮助她,想让她开心。
很多时候在学校远远地看到她都想多看两眼,想看看她开不开心,而让他意外的是,无论她受了多大的伤害,心里多难过,只要在学校,总能表现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不开心都烟消云散了。他喜欢看她开心快乐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