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苏觅在卫生间换裙子，这是条红色的唐制汉服，一条绣云纹的霓裳诃子裙，外搭大袖衫披帛。衣服边角绣着细密的金丝线，披帛上的刺绣装点琉璃珠。整套衣服穿上显得大气又雍容。
苏觅也是汉服狂热收藏爱好者，这一套汉服少说也要四位数。
和这个古朴的小店，格格不入。
苏觅不会做发型，以往她都是随便用木簪子束发。但她上次在舞蹈室楼下，把那根如意桃木簪弄丢了，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新簪子束发。
她从卫生间走出来，迎面撞上正在门外等待的佟丽。佟丽眼睛亮的惊人，围着苏觅转圈称赞。
“我佟丽穿汉服还没服过谁，今天总算开眼界了。”
红衣少女雪肤黑发，唇不点而红，眼不笑而媚。
俏生生立在小餐馆里，整个餐厅一下都被点亮了。
她让少女坐在凳子上，她拿来了个五层梳妆盒。其中的钗环首饰一应俱全，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苏觅，都忍不住赞叹一句土豪。少女的乌发如云，浓密滑顺。
佟丽给少女梳了个牢固的垂云髻，额前的刘海用金发梳挽起固定。两边插上玛瑙发钗，额前垂着一颗血红的宝石做抹额。
苏觅感受着女人抚摸她的长发，自她四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
被爱护的感觉。
给苏觅挽起头发，戴上红宝石首饰。整个人像是宫廷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宫妃，便是现在去拍国际婚纱摄影的宣传照也不为过。佟丽看着女孩笑弯了眼，她好像找回小时候打扮女儿的乐趣。
“姑娘你来试试这个不倒翁。”
佟丽推了下呆愣的小程，让他把不倒翁搬到门口的空地上。
小程脸红的闹了下后脑勺，这姑娘太好看了。穿黑裙气质清冷出众，穿红裙掀起刘海，露出整张巴掌脸，妩媚昳丽，更显得她姿容过人。他把又大又沉的不倒翁滚动着移到空地上。
佟丽指导苏觅站到圆形平台上，掌握好重心。双腿之间是一根圆柱，上面固定了一个有椅背的皮质座椅。
苏觅的平衡感很好，有多年学舞的基础。她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平衡，佟丽指导小程把苏觅的两条腿固定在圆柱上。苏觅个子高，正好才到圆形舞台，还能坐上座椅。
放下裙摆，遮住中间的柱子。她用后坐力让这个半球体有了角加速度，在空地上旋转起来。
佟丽看着轻松掌握诀窍的少女，唇角飞扬。少女顺时针在地面上打圈旋转。佟丽出声指导，让她试试只给垂直的力，让不倒翁带着她只前后180度内转动。
她站在少女对面，伸出自己的手。
“就这样，你滑过来搭我的手。”
苏觅看着在她面前的女人，她轻轻站直身子，收回一点后坐力。不倒翁的底座开始倾斜运动，把她带向了女人身边。她伸出手，两双相隔16年光阴的手轻轻碰上。
触上一刻，下一刻便分离。
苏觅的身子被不倒翁的平衡力，带向了反方向。她任由重力的支配，倒向暗处，再弹起，重新滑向那只手。
佟丽的手伸了好久，久到她看着女孩一次次乐此不疲的来够她的手。来的路上，眼含欣喜；触碰的瞬间，露出满足之色；分离的瞬间，眼中染上一抹哀思。
如此反复，反复，很久。
久到月亮升起来，这条繁华的街道，聚了好多人，围在舞动的女孩身边。
她还是舍不得放下手，她觉得内心钝痛。
佟丽回忆起下午女孩听到她的提议，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欣喜。这一定是一个家境很一般的孩子，可能还缺失一部分爱。女孩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岁数，自家女儿还天真烂漫，这个女孩的眼睛里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佟丽心里心疼这个女孩。
开始有人对着她拍照、摄影。
佟丽收回手，走回店里。她从库房找出一条红色吊坠遮面，她本能的不希望女孩被陌生人拍照。她好像忘了，她自己跳舞时，最喜欢被拍照了，甚至会和游客合影。但那姑娘不行，长得太好看了，也危险啊。
佟丽想尽力保护那姑娘。
苏觅有了遮面，松了一口气。她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围着拍照，有了遮面，就能为所欲为的冷脸了。反正只留一双狐狸眼，别人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好多客人被苏觅的舞蹈吸引，她身段纤瘦，红衣雪肤，轻的像跟羽毛。这还要感谢她前两天得到的身体奖励：翩若惊鸿。此时她在不倒翁上，半点不感觉累不说，还觉得像在荡秋千，玩得很愉快。
佟丽店外立着个音箱，正在播放一些古风歌曲。苏觅尽量让不倒翁的转动卡上节奏，慢慢的聚在店门口的游客越来越多。
她看到人群里挤进来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
冲她甜甜的伸手，想摸到跳着舞的仙女姐姐。
苏觅变换了下方向，俯身想她滑过去。小孩子很矮，她要用更大的力压下不倒翁的重心。她倾身挠了一下她的手心，小孩子被逗得嘻嘻直笑，苏觅也被感染，弯了眼睛。
反作用力极速的把她拽起来，这一刻她觉得后腰有一点酸。
这一晚上下来，她只摸了佟丽的手，和刚刚小女孩的小手。其余的人伸手向她，她要不不理，要不就用扇子轻轻打一下游客的手心。看到舞者一视同仁，谁的手都不摸，除非小孩子的。在场的观众倒都不生气，后来都不伸手，只拍照摄影了。
现场的气氛很好，店里的生意更是火爆。
“妈，你店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啊，挤都挤不进去。”
路边一个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从保姆车上下来。
“哎呦，大明星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哦！我还以为你被公司卖去非洲当奴隶了。”
佟丽坐在店里给客人收银，有一搭没一搭回复儿子的电话。
“妈，哪能啊。我走了，咱赵家的美貌基因就彻底失传了。”
“呵呵”
佟丽翻了个白眼，挂上了电话。忙着收钱呢，逆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男人鬼祟的避开人群，想故作平常的走进店里。
他不经意间偏头，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少女。少女翩若惊鸿，衣炔翻飞。身着红衣却神色清冷，像是神女自由自在的游荡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之中。红衣舞女的身姿气质渐渐和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他的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苏觅？她怎么在自己家店里打工？
赵河图一把扯下脸上的墨镜。
苏小姐手段通天啊，都能查到他家在哪。上次在学院玩了出欲拒还迎，这次又特意来守株待兔的吧？
赵河图的嘴角翘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在人群末尾看红衣的苏觅舒展身体。他长得高，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他能清楚看见苏觅此时的神态表情。
现在的她很快乐。
比他所看到的每一个她，都快乐。
——
苏觅这个工作的时长是每天两小时，一般晚上十一点收工。她被红着脸的小程扶下来，弯下腰，敲敲自己的腿。
准备回店里换衣服。
她提着裙摆，摘了遮面，去找佟丽。她想把服装带回去干洗一下，晚上她也多少出了点汗。明天再带过来穿。
店里已经歇业了，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小程在收拾桌子。苏觅看见老板娘身边还站着个戴口罩的高个男生，很高，像根棍子。
“姑娘，辛苦了啊！跳得真好，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佟丽从收银台抽屉拿出三百块钱，递给苏觅。
“这是你今天的工资。”
原本定的是一天两百，可能是佟丽的私心，想给这个女孩更多，再多一点。
苏觅将两百块钱揣进口袋。
“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一直都忘了问。”
“她叫苏觅。”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河图开口。
佟丽吓了一跳，偏头看自家儿子。
“你认识啊？”
赵河图摘下口罩，准备揭穿苏觅显赫的身份。
“她是我的——”
校友两个字还没吐出来。
苏觅电光火石间，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身份，她抢先开口。
“粉丝！”
若佟丽知道自己是pcei的学生，该如何解释她在店里打工的事实。她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让佟丽怀疑自己的目的。
“啊，你是河图的粉丝啊！”
佟丽笑弯了眼，她对每一个儿子的粉丝，都特别认可。认可她们追星的眼光，儿子这张脸是她的杰作。怪不得她一见苏觅，就这么喜欢。真是太有缘分了。
“还没介绍，这是我儿子，赵河图。”
苏觅愣愣的看着赵河图，原来这个傻大个儿是自己的哥哥。她只有夏幼青一个堂姐，但关系寡淡。她内心渴望好奇，真正的手足之情是什么样的。
她盯着赵河图的时间太长，把赵河图看得有点脸红，内心又洋洋得意。
赵河图：看吧！看吧！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吧！
两人目光的交锋瞒不过佟丽，佟丽只觉得，这一对男女站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
她格外喜欢这个刚刚认识几个小时的姑娘。
若是自己家的逆子能把苏觅娶回家，那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