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境之八

    【一】

    这一天，我回家了。

    因为家里多了个弟弟。

    【二】

    正在坐月子的母亲让我抱抱他。

    我看着她怀里的新生儿，玉雪可爱，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认人。

    母亲低头温柔地对他说：“这是姐姐。”

    他看着我，咧嘴笑了起来。

    【三】

    我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是看着这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四】

    不过最终我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因为我觉得我抱不动他。

    “上次那个孩子就是。”

    我无奈地承认自己的废柴。前阵子我抱过一个亲戚家的孩子，七八个月大，他父母把他养得很好，也是跟这个新弟弟一样，又乖又可爱。

    小婴儿身体柔软，只要不哭，抱起来都乖。

    就是可能营养太好了些，有点儿费我胳膊。

    【五】

    等到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家里给新弟弟设置了座椅。

    那孩子坐在儿童座椅上开心地挥舞着双手。

    我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

    【六】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我试图让母爱满溢的女人发现新生儿的古怪之处。

    “他还没有满月的吧。”

    准确地说，他出生还没有三天。

    可之前我看到的，并不是皮肤皱巴巴的丑娃娃，他漂亮得像是被精心呵护了几个月。

    而且新生儿骨头还软着，再如何天赋异禀，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稳稳当当地坐在婴儿座椅上，还兴奋地一蹦一蹦的，连椅子都要晃动起来了。

    【七】

    “你想多了，这都是正常的。”

    年轻的母亲拿着勺子挖了一勺土豆泥，温柔地喂给呀呀张嘴的小婴儿。

    这场面看起来非常温馨、美好。

    ——如果忽略那个张嘴露出已经长齐了乳牙的孩子，出生还未满月这点的话。

    【八】

    好像真的没有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除了我。

    【九】

    我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个孩子。

    他真的很正常吗？

    正常人类可以具有这样肉眼可见的成长速度吗？

    还有——我转头看向母亲，她也变了很多，对比我记忆里，甚至回家后初见时的模样，她越来越年轻了。

    年轻到让我忍不住怀疑地低头看一下自己的手。

    是记忆里正常的、二十六岁成年人的手。

    我没有变化。

    【十】

    难道我才是那个不正常的吗？

    【十一】

    母亲似乎发现了我的困扰。

    她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语气淡淡然地说：

    “你不要管这些。安静看着就好。”

    【十二】

    我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她别过头了，眼睛没有看我。

    旁边，五六岁的孩童睁着纯净透亮的黑瞳，对我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

    【十三】

    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两天。

    是两天吧？

    我目送进来就说了一句话匆匆就走的堂兄出了门，转回头就发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站在先前放婴儿座椅的地方。

    他长得很俊俏，就是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在我看向他时，他只眼神淡漠地扫了我一眼，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

    我知道这就是刚刚那个对着我笑的孩子，我名义上的弟弟。

    他的成长速度，好像加快了？

    【十四】

    那母亲呢？

    【十五】

    弟弟的成长让我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

    我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变化，手还是原样，脸上摸着也没有变化。我应该只是正常地经过了两天的时间。

    而母亲，她现在是一脸的青春洋溢，完全不像是已经生育了几个孩子的女人，看着甚至比我还要年轻几岁。

    【十六】

    长得飞快的孩子不见了。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而已，我一个晃神，餐桌边就剩下我和母亲。

    我有着不好的预感——那个孩子并不是单纯吃完饭就离开了。

    “弟弟呢？”

    “什么弟弟？”

    母亲很淡定地收拾着碗筷，对我的问句报以问句。

    刹那的意外、奇怪，情绪表达清楚，就好像……那个孩子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十七】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屋子，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突然间觉得，自己只是很久没回来了，而这次回来了一趟。

    没有其他原因。

    因为那个我一开始看到的、生产完毕满身虚弱的女人，她现在正站在桌子边在收拾碗筷，就好像记忆中许多年前的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