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幻想篇章——菊冈的请求
林木在变小后的第七天清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当他在镜子里看到银发的少年而不是儿童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当尤娜为了复健而拄着拐杖走出房间时，看到少年版林木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零……恢复了？”
林木嘴角顿时咧开：“是啊，终于恢复了。”
尤娜先是为林木感到欢喜，接着又涌起失落。
恢复了的话，林木就不用继续住在这里了……
“那——零要走了吗？”
“走？哦，你说回去啊，是啊，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蹭吃蹭喝吧。”林木半开玩笑般道。
“就算零一直住在这里也没关系的啊，爸爸也一定不会介意的……”尤娜想争取一番。
林木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一周每天都在吃喝玩乐，总觉得这样不太踏实呢——也该回去续上原本的生活轨迹了。”
尤娜一愣，接着无奈苦笑道：“也是呢，等我复健完成，也该过上正常生活了，”
林木笑了笑：“尤娜恢复之后也要去幸存者学校上学吗？”
尤娜摇了摇头，失落道：“爸爸的意思是让我出国留学，毕竟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死而复生的人吧……”
林木一怔，接着无奈道：“也是……那么想好要去哪里留学了吗？”
“嗯，我想去华夏。”
“华夏？”
“因为我想更了解零嘛。”尤娜笑道。
闻言，林木也忍不住笑了：“很棒的选择，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我想也是。”
说着，林木眼前忽然一黑，意识还在，身体也能自如活动，但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木一惊：“尤娜？”
“嗯？怎么了？”尤娜眨眨眼，不解地看着面前脸色忽然剧变的林木。
“你……你在吗？”林木皱着眉头，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且虚无。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时空间夹缝里一般……
“我…我就在这里啊……”尤娜不解地出声，不过当她看到林木脸上的茫然和那没有焦聚的双眸。
尤娜脸色一白：“零……你该不会……”
此时，林木也明白过来了，脸色恢复了不少，还好，不是又回到时空间夹缝了，而是自己瞎了。
“忽然看不见了……”林木没什么波澜道。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林木摇头，但其实他隐约可以猜到，大概是眼睛出问题了，万花筒写轮眼本就副作用巨大，再加上之前动用刻刻帝时对于眼睛的刺激也很大。
或许是之前因为因为那为止的，莫名其妙把身体变小的力量压制了异常……也可能现在这样双眼失明才是真正的副作用……
就在林木这么想着的时候，尤娜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会忽然看不见了呢？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林木刚想摇头，眼前忽然又恢复了光明。
林木眨眨眼，看着来到面前的尤娜，更加茫然：“忽然……又能看到了……”
“……”
……
午饭后，林木便和尤娜以及重宫彻大告别，回到了自己的租房，并且于第二天上午，回归了学校。
中午的食堂，便成了学校一群人久违的聚会场所了。
“所以说你这家伙这些天又跑哪里去了啊？”莉兹贝特咬下一口猪排，看向林木忿忿道：“动不动就玩失踪，真是任性的家伙。”
林木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拿着餐勺拔饭，没什么干劲地出声：“啊，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嘛！”
“呵…”
“哎呀，好啦好啦，你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嘛。”亚丝娜出言劝解。
桐人也笑着和事道：“零这段时间也很辛苦的。”
“真是的……”
下午——
最后一堂课上完后，林木便接到了来自于菊冈诚二郎的电话。
“林木君，下午好啊。”
“……有事说事。”
“哎呀，好吧好吧，林木君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啊，那么我就直说了，我确实有件事想拜托你和桐谷君。”
“拜托我和桐人？我可以决定我自己，但没办法替桐人做决定。”
“那是自然，我们之前就已经和桐谷君商量好了。”
“是吗……那么……是什么事，之前你帮我搜集资料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是太过分的话我都可以帮忙。”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
……
握住斧头。
往上举起。
用力挥落。
挥动斧头的人，是一名有金色头发的弱气少年。
而那几个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劈砍之处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有偏差，坚硬的树皮将无情地把力量反弹回双臂上。
只有在呼吸、节奏、速度以及重心移动都完美配合的情况下，蕴含在沉重斧头刀刃中的威力才能传达到树上，让这一砍发出清澈悦耳的声音。
不过，尽管脑子明白这个原理，实践起来却不怎么容易。
尤吉欧从十岁那年的春天接下这个工作后，很快地已到了第二个夏天，但十下里面大概只能出现一下这样漂亮的一击。
教导他如何挥动斧头的前任伐木手卡利塔爷爷可是百发百中，无论挥多少次沉重的斧头也不会露出疲态，但尤吉欧只不过挥动五十次就已经两手麻痹、肩膀发疼，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四十……三！四十……四！”
他仿佛要鼓励自己一般，边拼命大声数着数字边将斧头往大树上砍去，然而喷出来的汗水已经让视野一片模糊、手掌更滑得握不紧斧头，使得命中率不断降低。
这时开始有点自暴自弃的他，连身体也跟着手里紧握的伐木斧甩了出去。
“四十……九！五十！” 挥出最后一下时，尤吉欧已经完全失去准头，直接砍中树干深邃缺口之外的树皮，发出了一阵相当刺耳的金属声。
他因为这足以让眼睛爆出火花的反作用力而放开斧头，直接往后退了几步并跌坐在满是苔藓的地面上。
一阵剧烈喘息之后，他便听见右边传来两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五十次里只有三次诶——”
“全部加起来也只有四十一次，这个优吉欧就是逊啦——”
声音来自躺在稍远处的两名同龄少年。
尤吉欧无法马上回话，只能坐在地上用手摸索皮革水壶并把它抓起来。大口喝下已经变温的水之后，稍微感到舒服一点的他便用力盖上壶盖并说道：“你们两个——哼，桐人的四十三次我会很快追上的，零的四十七次我也会迟早超越的！”
优吉欧不服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将斧头递到那边：“诺，下一个谁来？”
银发少年零，与黑发少年桐人便对视了一眼，然后——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哇啊——”桐人看着自己的“剪刀”又看看零手上的石头，垂下脑袋，失落道：“真是的，每次都是你赢，你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一边说着，桐人起身接过了优吉欧递过来的斧头。
零摊手，笑道：“天命在我，没办法。”
桐人和另一边的优吉欧同时翻了个白眼。
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超级好朋友，在去年春天一同被赋予了同样的【天职】。
虽然很辛苦，但因为从小就一起的伙伴在一起工作，倒也还算乐在其中。
桐人拿过斧头，却没有马上进行砍树的工作，而是一只手叉腰的看向天空。
零和优吉欧也顺着视线抬起头看去。
七月中的夏季天空可说一片蔚蓝，高挂在中央的阳神索鲁斯正从空中放射出无限光芒。然而光线却被大树朝四面八方扩散的枝桠遮住，几乎照不到三人所处的树根处。
抬头仰望天空时，大树依旧不断地以无数枝叶抢夺阳神的恩赐，更利用树根无止尽吸取地神提拉利亚的恩宠，持续修补着三个人辛苦砍下的裂缝。
不论白天再怎么努力，休息一晚之后隔天再来到这里，马上就会发现昨天所砍的裂缝已经补回了一半。
尤吉欧轻声叹息，同时将目光从天空转到大树上。
村人之间以代表【巨神的大杉树】之意的神圣语——【基家斯西达】来称呼这棵大树。
它是一棵树干直径有四梅尔，树根到最顶端的树枝足足有七十梅尔的怪物。
就连村里最高的教会钟楼也只有它的四分之一高，对于今年身高好不容易才超过一梅尔半的尤吉欧来说，它看上去确实就像古代巨神一般。
光凭人类的力量，说不定根本没办法砍倒它——每当尤吉欧看见树干上那砍出来的断面后，总是忍不住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楔形裂痕好不容易才有了大约一梅尔左右的深度，但树干却足足还有超过断面三倍的厚度呢。
去年春天，三人一起被带到村长家里，除了接下【巨树的伐木手】这份工作之外，还听见了几乎要让他昏过去的一段话。
这棵基家斯西达，远从两人生活的【卢利特村】建立前就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而打从开拓者时代起，村民们便不断地砍伐着这棵大树了。
从初代伐木手开始算起，到前任的卡利塔爷爷已经是第六代，尤吉欧三人则算是第七代。
到目前为止，村民们在这棵树上已经花了超过三百年的时间。 ————三百年！
当时刚过完十岁生日的尤吉欧，实在难以想象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
当然，现在已经十一岁的他依然无法理解。
他唯一知道的是，从自己父母、祖父母以及之前甚至是再之前的世代起，伐木手们就已经挥动过无数次斧头，而所得成果就是这不到一梅尔的断面。
至于为什么非得砍倒这棵大树的理由嘛，很快村长就用严肃的语气对他们做出了说明。
基家斯西达靠它的巨大躯干以及旺盛生命力，夺走了周围大片土地的阳神恩惠与地神恩惠。
遭到大树影子所覆盖的土地，就算洒上种子也长不出任何作物。
卢利特村位于分割统治【人界】的四大帝国之一「诺兰卡鲁斯北帝国」北部边境。
换言之，这里是真正的世界尽头。
而且村庄的北、东、西三面全被险峻的山脉包围，想要拓展田地或放牧地就只能开垦南方森林。
但是森林入口已经被基家斯西达的树根盘据，所以不先除掉这个麻烦，村子就没办法继续发展下去。
事情看起来似乎相当单纯，但大树的木质就跟铁一样硬，而且点火也无法燃烧；就算想将它连根铲除，也因为根部长度已经与树高差不多而办不到。
因此我们只能用开村祖先所留那柄足以断铁的「龙骨斧」来砍伐树干，然后把这份工作一代代传承下去—— 当声音由于沉重使命感而开始发抖的村长讲完这段话时……
尤吉欧才畏畏缩缩地问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放着基家斯西达不管，直接开拓更南方的森林？”这样的问题。
结果村长马上就以恐怖的声音回答——砍倒那棵树是历代祖先的愿望，而将伐木手这份天职委托给两名村民早已是村里的惯例。
紧接着，桐人则是用怀疑的态度质疑为何祖先们要在这种地方建立村子。零更是紧接问出了为什么不请厉害的整合骑士过来一下子砍掉那棵树呢。
村长听见后稍微愣了一下，但他随即火冒三丈地用拳头敲着零和桐人，然后也顺便敲了尤吉欧的头好几下。
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一年又三个月，这段日子里三个人就这样轮流挥动龙骨斧，不断挑战着基家斯西达。不过，可能是运用斧头的技巧未臻纯熟吧，大树上的断面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变深。
不过在这之前已经花了三百年才有这样的成果，所以两个小孩子努力一年依然看不见什么显著变化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但对两名当事人来说，这份工作实在感觉不到半点成就感。
当然——只要有意愿，他们也可以选择不要单纯地观察大树外表，而用更加简单明了的方式来确认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渺小。
一旁默默蹬着基家斯西达的桐人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于是周到树旁并伸出左手。
零见状，便立刻凑了过去，
“喂，你们两个算了吧。村长不是也说别频繁窥探大树的【天命】吗？”
尤吉欧急忙出声制止，但桐人只是稍微转过脸来，露出惯例的促狭笑容并低声说道：“上次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所以这不算频繁，只是偶尔啦。”
“可是！…”
“好啦，优吉欧，反正村长又不知道。” 零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和那萌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道。
“啊……真拿你们没办法。喂……等一下，我也要看。” 呼吸好不容易才恢复平稳的尤吉欧，也像刚刚零那样凑了过去，
“好了吗？要开啰。” 桐人低声说道，然后伸在前面的左手马上竖起食指与中指，剩下的手指则是紧紧握起。
然后他便于空中画出了宛若蛇在爬行的s图案。
在奉献给创世神的结印中，这是最为简单的一种。
桐人画完印后，马上用指尖敲了一下基家斯西达的树干。
这时发出来的并非原本那种清脆敲击声，反而变成一种类似轻弹银器的清澈细响。
接着，立刻从树干内部浮现一道小小的四方型光亮窗口。
只要是存在天地之间的物体，无论能否活动，掌管生命的创世神史提西亚皆会赋予其所谓的【天命】。
小虫与花草的天命相当短暂，猫与马等动物的天命就会稍微长一点，而人类的天命当然比这些动物还要更长。
至于森林里的树木以及长满苔藓的岩石，则又拥有比人类多出好几倍的天命。
这些天命通常在刚诞生时都会不断增加，接着在某个时间到达顶点并开始慢慢减少。
最后天命用尽时，动物或人类便会停止呼吸，而草木、岩石则会枯萎、粉碎。
这种用神圣文字记录天命残量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史提西亚之窗】了。只要拥有相当神圣力的人，就能够在画完印后敲打对象而叫出这个窗户。
一般人大多都能够叫出石头与草木的【窗户】，对象若是动物则会略为困难，如果要叫出人类的【窗户】，就一定得修习初步的神圣术才办得到。
当然——对任何人而言，观看自己的窗户都是件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
一般来说，观看树木的窗户要比看人的窗户容易多了，但基家斯西达既然能够被称为恶魔之树，所需要的神圣力当然也高出一般树木许多，优吉欧三人大约是在半年前才好不容易能够叫出它的窗户。
据说过去在央都圣托利亚的【世界中央公理教会】获得元老地位的神圣术师，曾经连续举行了七天七夜的盛大仪式——
最后成功叫出了大地，也就是地神提拉利亚的【窗户】。但在看见大地的天命后，该术师便陷入恐慌状态，最后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自从听见这个传闻之后，尤吉欧不但害怕看见自己的窗户，也对窥看包含基家斯西达在内的大型物体感到有些恐惧。
不过零和桐人却都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现在也一样，可以看见那两张脸急切地靠到发光的窗户旁边。虽然三人是从小便认识的好友，但尤吉欧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个这两人格格不入……
不过他现在同样因为好奇而从旁边窥看着窗户。
发出淡紫色光芒的四角形窗户里，出现了一排由直线与曲线所组合成的奇妙数字。
尤吉欧虽然能够看懂这些由古代神圣文字所写成的数字，却被禁止实际将它们写出来。
“嗯……” 尤吉欧用手指一个一个指着它们确认，然后用嘴巴将数字念了出来。
“二十三万……五千四百九十一……”
“啊……上上个月是多少？”
“我记得是……二十三万五千五百六十左右吧。”
“…………”
听见尤吉欧的话之后，零嘴角微抽。
桐人更是马上用夸张的动作高举起双手，整个人跪到地上。接着他又用手指抓乱那一头黑发。
“才减少五十！努力了两个月，才让23万多减少了区区50！照这样下去，这辈子根本没办法砍倒这棵树嘛！”
“拜托，原本就不可能了好吗！” 尤吉欧只能苦笑着这么回答。
“我们之前六代的伐木手，努力了三百年才好不容易减少了四分之一……大略算一下，应该还得花上十八代，也就是再九百年左右才能完成吧。”
“好啦，慢慢干就是了，又不急。”零耸肩道。
“我～说～你～啊～” 抱头蹲在地上的桐人昂首狠狠瞪了零一眼：“优吉欧有这样的乖乖孩脾气也就算了，怎么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背叛啦！”
说着，他便忽然扑倒林木，带着满脸莫名的笑意捏住他的脸——
零也不甘示弱，抬起手就抓向桐人的脸颊。
这时优吉欧便无奈地来到两人身前：“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再不工作的话——”
“倒下吧你！”
地上的两人同时抱起，将优吉欧也扑倒在地。
三个人就这样打闹着。
忽然——
“喂——！你们三个又在偷懒了！”
三人的动作同时停滞了一瞬。
缩着脖子看向声源处。
稍远处的岩石上，果然有道双手插腰并挺起胸膛的人影。尤吉欧脸上出现抽搐的笑容，然后对着那个人说：
“哈……哈喽，爱丽丝。今天来得真早啊。”
“一点都不早，跟平常一样的时间。” 人影傲慢地抬起下巴，绑在头部两侧的长发，立刻在穿过树叶间隙的阳光下发出炫目光芒。
一名穿着鲜艳蓝色裙子与白色围裙的少女，就这么以灵巧的动作从岩石上跳了下来，而她的右手上还拿着一个大藤篮。
少女的名字是爱丽丝·滋贝鲁库。身为村长女儿的她，年纪与零、尤吉欧和桐人一样是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