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五年前
五年前---
天宫市。
“呜……” 折纸微微皱眉。当狂三发射的子弹触碰胸口的瞬间，彷佛自己的存在快要被扭断似的感觉朝她侵袭而来，随后她的意识便一瞬间中断。
没有痛楚。但有种被人抓起脚不断旋转身体之后的晕眩感和呕吐感，盘踞在折纸的胸口。
那一瞬间后，折纸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意识逐渐清醒的同时，这次换成强烈的重力和飞舞在天空般的飘浮感朝她侵袭而来。
折纸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头部朝地从空中坠落。
“呼──”折纸于身体微微施力后，便静止在空中，端正姿势。
方法跟使用显现装置操作随意领域时没什么太大差别。都是在脑中下达指令，配合指示扭曲包覆自己的空间那样的感觉。
是精灵的能力本质上与巫师相似吗？还是在折纸的记忆中，认为操作cr-unit的感觉很符合掌控精灵的能力，而擅自将两者连结起来呢？虽然无从判断，但无论如何，对折纸来说都是侥幸。
如果没有将“飞行”这种行为视为常识，肯定无法在瞬间做出判断，会一头撞上地面吧。虽然现在的折纸就算从高处坠落，也不至于丧命就是了。
“这里是……” 折纸因为至今仍残留在脑部的轻微疼痛而皱起眉头，同时扫视空中。
奇妙的感觉。刚才漆黑的天空像倒带一般变得明亮。虽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但顶多是傍晚前吧。是太阳开始西斜，建筑物的影子开始拉长的时段。
然后从上空环视街头，折纸发现地面上的模样跟刚才在大楼顶楼看到的风景略显不同。
正确来说，大道和土地区划的形状几乎没什么变化。不过，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和悬挂的广告招牌，跟折纸记忆里的样貌不同。
若要再举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行道树和公园树木的模样也与刚才有所差异。折纸记忆中染成红色的树叶，如今郁郁葱葱、青翠得宛如盛夏。
此时，折纸朝自己的正下方望去。结果发现有各式各样的重机械并排在高层建筑物地基部分的旁边。
──话说回来，折纸与狂三刚才谈话的那栋楼，在五年前还尚末完工… …
“五年前… …成功了… …”折纸说出这句话后，折纸感到自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因内心兴奋而导致心跳加速，好一阵子发不出声音。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理应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夙愿终于达成的瞬间所带来的安心感，究竟有谁会怪罪。五年来将四分之一以上的人生都献给报仇的少女的感慨，究竟有谁会嘲笑。
成为精灵，藉由精灵的力量，回到过去杀死精灵。一时半刻难以相信的异常状况。若是在前一天告知折纸这件事，恐怕只会被她当成恶劣的玩笑话吧，这件事情就是如此荒唐无稽。
不过，透过五感感受到的世界全都是现实，用不着捏脸颊也能确信这是事实。
折纸现在──回到了过去。 回到五年前的八月三日。
回到折纸的父母遭精灵杀害的那一天。
回到她追寻、希冀、渴求──却又遥不可及的那一天。
“──哈啊… …”
折纸发出谁都听不见的感叹声，吐出细长的气息。
然起拳头，宛如再次下定决心般露出锋利的视线。 ──现在，感叹到这里就好。
接下来要说话，就等达成目的再说吧。 没错。折纸不过是终于站上舞台罢了。关键时刻现在才要开始。折纸的脑海中，回想起当时看见的光景。
熊熊燃烧的城镇；被从天而降的光芒灼烧的父母；飘浮在空中、可恨的精灵轮廓。
她要在父母亲被杀害之前杀死那名精灵，抹消父母死亡的事实。她要改写以往发生过这样事情的世界。
在这件事完成之前，折纸不容许自己掉泪。
敌人是精灵，同时也是世界。不过，折纸的内心没有一丝畏惧和犹豫----有的只是，炽烈的复仇心，以及光辉灿烂的……希望。
折纸像是要擦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般，以大姆指搓揉眼角后，转向后方大声呐喊：【灭绝天使】──【天翼】。」
同时，折纸周围的空间冒出闪闪发亮的光粒子，旋即集中于折纸的背部，显现出羽翼形态的灭绝天使。
折纸振动【天翼】的羽翼，高速滑翔于空中。
前进的方向，当然是──南方。 直到五年前为止，折纸生活过的天宫市南甲镇的方向。
虽然成功回到了过去，但不知道究竟能在这里停留多久。既然如此，只能速战速决。
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若是没有找出那名精灵仇敌──不对，就算找到，但在打倒他之前时间就到了的话，那才真是令人惨不忍睹。
折纸唤醒长年来内心怀抱的杀意，赶往目的地住宅区。
不久后，耳边响起尖锐的声音。 折纸一瞬间还以为是空间震警报──然而，并非如此。这是火灾警报以及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
与此同时，折纸感觉到眼前的景色犹如大热天产生的阳焰现象般开始晃动。
前方的街道──正在燃烧。 不是比喻，也不是玩笑话。在视野中扩展开来的住宅区，宛如遭到空袭一般，燃起通红的熊熊火焰。警报与警笛声当中掺杂了建筑物的倒塌声、震耳欲聋的火焰声，以及不知该往何处逃窜的人们的惊叫声，那幅情景宛如地狱。
那是折纸记忆里也曾发生的五年前的南甲镇大火灾。 正于折纸的眼前上演。
“……既然如此──” 过去的记忆被唤醒，折纸一瞬间差点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但她马上又打起精神。
这场大火灾是五河士道的妹妹---五河琴里…既，火焰精灵【炎魔】所引起的。
无法控制精灵的力量，庞大的灵力余波将四周化为一片火海。
既然如此，【祂】现在应该就在现场才对… …当初和那个白色的身影对峙的，可恨的---【祂】！！
深深的吸了口气，折纸压下心中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开始降低高度，搜寻起附近---火星四溅，黑烟升腾，视野很差，但这并不能影响折纸的决心---
于是，在不久之后，她发现了--那是两道身影---不，后面还有一个趴在地上… …五河士道吗？
那么，另外两个… …
折纸将目光集中在站立着的两个身影上---
一个身着羽衣般华丽灵装的幼年少女，另一个… …是有着一头白色长发，模样灵动俊秀，如粉雕玉琢一般的---正太？
“林木… …”折纸的低语声中透露着无限的复杂---
… …
林木看着面前一身灵装，两只手来回抹着眼泪哭泣的幼年少女，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叹了口气，一般抱住了少女火热的身躯---这个火热，具体有多热？大概是正常人稍微触碰一下，皮肤就立马会碳化的程度吧… …
忽然被抱住，小琴里先是吓了一跳，她是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温度的… …慌乱的想要推开林木，不过看到林木没事人般的模样，她这才想起来，小木哥哥不是普通人… …
顿时，她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亲人一般，抱住林木便大声哭泣起来---
“呜呜呜…小木哥哥…小木哥哥… …呜呜呜呜… …”
林木脸色复杂无比，却也只是一边抱着琴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用着纯正的正太音低语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已经没事了---”
‘… …明明都让她把灵结晶精炼到最纯粹的程度再交给琴里了---’林木紫罗兰色的眸中，流露出愤怒的火焰---
随后，冲着一个方向怒声吼道：“崇宫澪！给我解释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林木的吼声，同样惊动了天空中巡视着的折纸，听到林木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望过去，随后顺着林木的视线，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
然后，呼吸瞬间停滞，心脏跳动的心宛如要从胸口中脱离出去---
只因为悬浮在那里的那个身影----那是一个：年龄、性别、身材，一概不知的身影。
不过，她确实就在那里，其存在宛如被杂讯笼罩的精灵，就站在那里。
那副模样，果然酷似赐予折纸精灵之力的存在。他们是同一存在吗？还是只是以同样的方法隐藏住真面目的其他存在呢？
不过，这种事情对现在的折纸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
“──找到……了。” 折纸宛如呢喃般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感觉全身的体温骤降。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你了！！！！”
意识变得清晰，视野中只容得下那名精灵──【幻影】。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仇敌，折纸的头脑却异常地冷静。冷冽无比，甚至到有可能会冻伤的程度。
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逐渐转变为最适合杀掉【幻影】的状态。现在的折纸整体化为一股杀意，同时也是一把刀刃。
“──灭绝天使！！！” 她高举右手，厉声呼唤这个名字。
于是，显现于折纸背后的一边呈翅膀模样阻合的【灭绝天使】瞬间独立飞舞至空中，将它的前端朝向下方。
下一瞬间，【灭绝天使】的前端便迸发出光线，攻击远处的【幻影】。
然而，在光线即将命中他的那一瞬间，【幻影】开始蠢动，随后便当场消失无踪。
而如此一来，惊动的却不仅仅是【幻影】---还有另一边的林木。
“【灭绝天使】怎么会在这里！？”正怒视着原本【幻影】所在位置的林木忽然一怔，随后大脑瞬间反映过来… …
“该死…忘记了，这个时间点… …折纸会过来--果然，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厉害---”林木一边脑内嘀咕着，一边揉了揉琴里的脑袋。
捧起她的脸颊，林木望着琴里布满泪痕，可怜兮兮的小脸，有些心疼---不过，他帮琴里擦了擦眼泪，随后身体微微前倾，两人的唇间距离越来越近---
“呜呜…小木…哥哥？”抽泣的琴里，看着林木越来越近的灵秀面庞，认不出带着疑惑的声音出声了。
“亲一下，可以吗？”
“……呜…小木哥哥的话…可以…”琴里抽动了一下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得到应允，林木便没有丝毫的犹豫，唇与唇之间，终于贴合了---
… …
眼见自己的攻击接触到【幻影】的一瞬间，对方就消失不见，折纸却并没有焦急。她迅速地抬头望向前方。
于是，空中──与折纸同样的高度，便出现刚才还待在另一边的【幻影】的身影。
【祂】似乎在那一瞬间避开折纸的攻击，飞到这里来。
“──咦？”
【幻影】以失真的声音对折纸说道：“有人突然朝我攻击，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呢……妳是……精灵吗？”
由于杂讯笼罩住他的身体，无法辨认他细微的表情，但隐约能感觉到【幻影】表现出惊讶的姿态。他饶富兴味地打量折纸，继续说道：
“而且，那个天使──是【灭绝天使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还保有那个灵魂结晶耶。”
【幻影】歪了歪头说道。 从【祂】的话里能推测出位于眼前的精灵，果然与赐予折纸灵力的“那个”是同一存在。
不过，现在的折纸已经没有从仇敌身上获得力量的厌恶感。反而对于【幻影】遭到给予自己的力量所攻击的失策，有种近似优越感的激昂情绪。
“呐，你是谁？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要攻击我？”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却意外的能高觉到对方正歪着脑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当然，折纸完全没有回答【祂】问题的想法，而是“啊啊啊啊啊！！！” 的高声呐喊后将右手朝向前方。
于是，灭绝天使的前端便配合这个动作朝向前方，对着【幻影】释放出光线。
【幻影】像刚才一样转动身体，躲闪的角度如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闪过了攻击。
“……这确实是【灭绝天使】──没错呢。如此一来，能够想得到的……就只有利用【刻刻帝】的力量回到过去了吧？和【灵】那个家伙一样那… …唔---不过有些不同，他是被时间给【束缚】了…你的话，应该只能停留一段时间才对… …”
【幻影】自言自语般咕哝。不过，现在的折纸根本无心理会那种事。
“【光剑】……！”
──折纸两手大张，羽翼形状的【灭绝天使】便配合她的动作，四分五裂分散到空中，将前端朝向幻影。
“──喝啊啊啊！” 折纸呐喊的同时，所有【灭绝天使】的前端朝【幻影】放射出光线。
幻影依旧像之前一样，仿佛是在岌岌可危之际，如滑行般于空中一一闪避攻击。
折纸追逐描绘着复杂轨迹飞舞于空中的【幻影】，并且再三释放出光线。【幻影】闪开全部的攻击，同时渐渐缩短移动距离。
“唉……看来妳跟未来的我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幻影〉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一边闪避自由自在于空中四窜的光线。
“……不过，很抱歉，我不能在这里让你杀掉。因为我还有一个和【灵】的共同的愿望要完成呢---”
然而---本应该很是美好的一句话，却让听见这句话的折纸，脸上瞬间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说──愿望？” 宛如呼应折纸说的话一般，【灭绝天使】瞬间飞舞出去，爆发出恐怖的威能向【幻影】激射而去---！
“杀死我的爸爸……和妈妈，还谈什么愿望……？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我不会让你有时间祈求、许愿。你就百事无成地去死吧。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吧。我要你那空虚的心，只怀抱着后悔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听见折纸说的话，【幻影】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的爸爸和妈妈……？妳在说什么啊？我没有印象耶。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见【幻影】的回应，折纸屏住了呼吸，神色阴沉的无以复加，那是一种恨不得想要生撕了眼前这个身影的表情---
话虽如此，【幻影】会如此回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现阶段他还没有杀死折纸的父母。追究他没有犯下的过错，他会无从回答也是实情吧。
不过，〈幻影〉的回应显示了一件纯粹的事实。 他回答「没有印象」。
也就是说，如果〈幻影〉不是在装傻，在本来几分钟后应该就会杀死折纸父母的这个状况下，〈幻影〉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存在。
这个行动没有计画性、没有道理──没有……理由。 对这个精灵来说，杀害折纸父母的事实不是基于某种主义和目的，而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吗──不过像踩死路边的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折纸感觉她原本因愤忾而疯狂的头脑，被搅乱得更是一塌糊涂。
愤怒在全身四处乱窜，快要冲破皮肤。 连折纸也早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感觉。愤怒、杀意、憎恨。这些字眼，连一成也没表现出充满折纸内心的狂乱情感。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折纸绝不容许【幻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啊啊啊啊啊！！！！！”
随着折纸发出咆哮，分散于空中的所有灭绝天使一齐发射出光线，攻击幻影。
不过，幻影依旧以绝妙的动作闪过全部的攻击。
只不过，这一次──这都在折纸的计算之内。折纸在短短几分钟的攻防战中，看穿了【幻影】闪避攻击的习惯，故意发射出令他容易躲避的光线。
没错。【幻影】只能往某个地方挪动的安全地带；能够在岌岌可危时躲开所有光线的场所。
反过来说，也能形成包围他的光之牢笼。 能够保持牢笼的形状只有短暂的时间。不过，那样就已十分足够。
“──喝啊啊！”折纸在光线的轨迹还残留在空中的阶段，集结【灭绝天使】，在【幻影】的头上变化成王冠的形态后，像是要将【幻影】从空中击落般，从前端朝下方发射出极大的光线。
“… …”【幻影】首次表露出惊慌---
然而，此刻，一道显得有些稚嫩的清澈的，诡异的交叠的声音响了起来---
【以吾之名---向流星起誓！】
随着这样的话音落下，一道白色的，像流星一般的“物体”，拖着长长的白色雷霆尾翼，划过了【幻影】的身旁，撞在了那灭绝天使中央的爆裂的能抗光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