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陈清凡与雷蒙
将时间线拉回到十分钟前。
十分钟前, 十点十五分，解说室内。
与大多是一方强于另一方的初赛不同，当比赛进行到第四日, 参赛的双方往往都是苏舟的熟人, 所以——
与【解说搭档】有关的事项便也很自然地发生了变化。
以前——
我当然是解说德国/西班牙/法国/意大利/英格兰这边啦！
现在——
嗯，我到底是哪边的解说才好呢……
这也就带来了一个新问题, 就如苏舟刚刚认识的德国解说弗雷德里克·施瓦茨与西班牙解说埃尔南·洛佩斯亚斯一般，他需要握手问好的他国解说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由于在本场比赛之中, 苏舟非常坚持地站定了自己身为法国解说一职的立场，所以, 在比赛开始之前, 需要新认识一下这名来自意大利的解说, 便也成为了一件十分自然的事情。
而这位意大利的解说先生……
……嘶，他长的有点帅, 虽然发色与眸色都是普普通通的棕色，但是他的五官轮廓是那种非常符合人们的“刻板印象”的——意大利的男人就是该是这个味！——的那种帅。
并且, 也是那种与“刻板印象”极为相符的——
“哦苏，你一定不知道，我曾在多少个深夜的梦境里，想象过和你真正相识的这一刹那……”
哦, 这宛如与生俱来的情话技巧。
苏舟最不惧的就是就是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相互吹捧了，他立马眉眼一弯, 礼尚往来地表达了他的友好：“这可就太好啦？听起来, 您大概并不怎么讨厌我？那么, 下一场解说的任务难度应该也不会太高了？——也很开心认识你先生，希望真正相识的这一刹那没有让你太失望？”
失望那是必然不会失望的，尤其是中国苏的性格似乎真的如媒体所描述的那样, 待人又热情又友好。
于是意大利解说的眼里迸发出一股热烈的殷切，他定定地看了苏舟两秒，然后迫不及待伸出了他的右手。
苏舟本以为，这是要握握手。
然而——
意大利解说却是伸着手说：“我——我知道这个进展速度有点快，但是，苏，我能摸摸你的头吗？那可是被安吉洛·比安奇压过的头发！我从来就无缘去近距离地接触我们的大天使先生，你懂得，那个人真是太过分了，在许多方面，但是，或许，至少我可以拥有一次美妙无比的间接握手…？”
苏舟：“…………”
苏舟缓缓地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工具粥的工具头发缓缓褪色。
苏舟安静了一会。
然后并不委婉地提醒他：“先生，麦克风已经被打开了……”
换句话说，您的痴汉（？）发言可是会被世界各地的球迷听在耳朵里的啊……
然而，意大利解说并没有大惊失色，看似是一名鸡翅膀狂热粉的他依旧镇定从容：“是的，好心的小天使苏——哇哦，大天使安吉儿与小天使苏？——苏，感谢你的提醒，我知道麦克风已经被开启了，可是，这难道是什么需要被遮掩的事情吗？让我们扪心自问，谁不想和安吉洛握一次手呢？谁不想和安吉洛·比安奇拥抱一次呢？或者说，哪怕不是为了他，而只是因为我真的很想摸摸这头让古董先生与奥古斯特都赞不绝口的柔软黑发呢？”
苏舟：…？
粥缓缓愕然jpg
随之，不等苏舟开口，就见意大利解说的眼中被一层朦朦胧胧的忧郁所打湿了。
他看向了苏舟，目光哀然又忧愁：“还有，我的英国好友，盖文·史密斯已经对我炫耀了足足数晚了，他一直在对我说起你的友好亲切与烂漫热情，也在炫耀你的黑发就像是天堂里的云朵那般柔软又甜蜜……”
苏舟再次：“……？”
？？？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比喻！终于回神的粥条件反射地摸上了自己的发顶，只觉得他在瞬间被数道惊雷从头劈到脚………就，他捏了一下自己的头、揉了一把自己的发，但是怎么摸都是普普通通的头发的手感，怎么可能会像天堂里的棉花糖柔软又甜蜜…？
……总觉得粥的黑发
真的已经成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欧洲限定版吉祥衍生物了呢。
或者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饥饿营销…？
不过，盖文·史密斯……
是的，盖文·史密斯，苏舟如何能不记得这个真的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表示会将整个年度的太阳报空运到中国送给他、且其哥哥就是那个《太阳报》的主笔大手本·史密斯的盖文·史密斯呢？
万万没想到已经多场比赛没和对方搭档却还能被坑到的粥：“…………”
苏舟满脸的一言难尽：“……盖文都是怎么说的？”
意大利解说立马用极为流畅的英文，将盖文·史密斯的疯狂彩虹屁叙述了一遍——嘶，苏舟知道这个英国解说对自己很有好感，但是原来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他也会这么吹粥的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意大利人竟然一直在说英文。
意大利解说还在娓娓而谈：“……所以，盖文还说，如果单看今年，想要摸一摸中国苏的头发绝对应该是第一名……”
哦，第一名，苏舟并不想要这样的第一名，不过他并不介意和看起来还算顺眼、且对他抱有善意的人摸摸抱抱再贴贴。
……只要不是那种数万人蜂拥而上、把他直接活活摸秃的抱抱再贴贴。
所以苏舟自己又抓了两把头发，然后无奈地低下了头。
他用着纵容且玩笑地口吻道：“请摸吧，先生，不过还请稍微温柔点？它们会痛。”
！！！
意大利解说的眼中爆出惊喜，立马拘谨地摸了一把。
啊——
他是真的有点激动，摸了这一把！！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他同时和奥古斯特安吉洛还有古董先生都握了手！！
这个rua头撸毛的过程不超过五秒。
四点九秒后，当着开启的话筒、面向着世界各地的球迷，意大利解说的语气飘飘欲仙，就像是踏在了软绵绵的云上：“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国苏的黑发，我竟然真的摸到了…………上帝啊，这就是最好的圣诞礼物了，谢谢你，苏，不过，说
实话，其实我还是觉得我的贝妮更好摸——那是我养的狗——抱歉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一想到这是被安吉洛·比安奇压过的发顶！被安吉洛·比安奇握过的右手！被安吉洛·比安奇拥抱过的身体！我顿时就——”
噫——
再意大利味的帅气脸蛋也毫无作用了，苏舟抖着肩膀后退了一步，然而意大利解说依旧在滔滔不绝，，外貌到气质到球技到行为处事，对安吉洛赞不绝口………嘶，苏舟的心里打了个寒颤，隐约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场比赛的解说或许也不会那么的简单…？
……就，他当然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吹他的先生啦，但是，有着这么一个态度狂热的“球迷”在场，他真的不会被麻得几次断片大脑空茫吗…？
与此同时，比赛现场，十点二十一分，仅有两人的法国队已经站在了隔离板旁。
看了看空荡荡的周围，法国队的教练不由乐了：“意大利队还没到啊，不会迟到弃权吧？”
雷蒙早已在休息室里做好了热身，此时也不由面露无奈，如果意大利队已经到场，他这会肯定会脱下长裤与外套，拿起球拍转一转手腕与脚腕，随之在得到了裁判的允许后双双进场，与他的对手练上一番。
然而——
“安吉洛的话……”即使有着现役球员中最为丰厚的阅历，雷蒙却也不能说他可以看懂安吉洛·比安奇这个人，于是他只是凭着他仅有的认知去做出推测，“迟到是不可能的………卡着点到而已，不过等会的练球时间就会变得很少了………希望还能为我留下几分钟的时间？”
法国队的教练仅比雷蒙年长几岁，今年四十出头，同样都是乒坛里浸染了三、四十年的老人了，他这会的心态也极为平和。
他甚至建议道：“雷蒙，要不你先玩会手机好了？”
这算什么建议？雷蒙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是会在赛前还看手机的人了？”
教练说：“可是，刚才在休息室里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还没聊完？我催你离开的时候，你还颇为恋恋不舍。”
恋恋不舍……
……倒也没有吧。
雷蒙解释说：“我只是在和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聊天………外国人，他刚好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观看这一场比赛，所以那只是惯例的赛前加油罢了。”
哦，我亲爱的古董先生，都共事这么多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呢。
教练对他露出了打趣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开心………你注视着手机的眼神，比平时更快地敲字速度，还有，当我催你离开时，你把手机放到了球包里、而不是放在了休息室里的这种行为…………当然了，还有你现在所作出的解释，都让我有种你在一夜之间变得年轻了的感觉，雷蒙，你真应该看看镜子，你绝对可以在镜子里看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你自己，所以，我不是在建议你玩物丧志，反正那群意大利佬不是还没来吗？不如你就继续和你的外国朋友聊聊天，让你自己的心情再好一点怎么样？”
这……
雷蒙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番“解释”，的确不太像是他的做事风格………他本应直接含笑点头、欣然承认才是，为什么要过于细致的解释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博耶尔先生就有些心生感慨了，或许他的心理年龄也依旧是很年轻的？
………嗯，应该还是陈的确太特殊了吧，谁让他最为年少轻狂的那段岁月，是以陈为起点的呢？
这么想着，雷蒙竟然真的把手机从球包里掏了出来。
其实并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做的法国队教练：…？！！
教练目露惊讶。
雷蒙一边解锁手机一边说：“请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我只是觉得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意大利队尚未到达，关于如何对阵安吉洛·比安奇也已经谈过太多………或者我现在放下手机，我们再继续聊聊？”
这……
教练用余光扫了眼距离极近的收声器和摄像头，然后高高扬着下颚——哦，谁叫他们的古董先生有足足一米八五呢？——贴在雷蒙的耳边说：“所以，果然是你的那位已经重归于好的少年偶像？”
这时，雷
蒙手机页面上的画面已经调到了绿白色的微信——比起让陈用messenger等国外常用的聊天软件，他更乐于去使用他的友人所最常使用的中国式工具——雷蒙不出声地点了下头。
大概还是知道雷蒙曾经有多么憧憬一位中国球员的法国队教练：“………”
他本想再说点什么。
但是当他看到了那双已经专注盯在手机屏幕上的浅灰色眼眸，他就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了。
所以，中国时间的下午五点二十三分，陈清凡竟极为意外地接到了这位马上就要登场比赛的法国人发来的微信。
坐在办公室里的舅舅顿时：“………”
谁会在这种时候发微信啊？？？
陈清凡抬抬头，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里，正播放着雷蒙·博耶尔低头打字的侧脸。
陈清凡低低头，自己的手里，呈现出来的就是雷蒙·博耶尔打好发送过来的那行字。
……这种正在和你说话的人就在电脑屏幕里的感觉真的有点奇妙。
顺带一提，雷蒙所发的信息是中英混杂的。
雷蒙：【嗨，陈，应该已经回到办公室了？打开电脑了吗？我觉得教练的提议不错，既然意大利队还没来，不如就让我们继续来聊聊你的春节假期？——你在看我了吗？】
是的，我在看你了，我看到你在比赛开始前还在摸手机了。
身为教练与球员的一面，让陈清凡非常想要对这种赛前看手机的行为露出不赞同的严厉目光。
但是作为朋友的一面……
陈清凡二度抬抬头，只见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里，空荡荡的比赛现场依旧没有意大利队的身影。
陈清凡：“…………”
在发信人是雷蒙·博耶尔的大前提下，舅舅心中的天平有了一瞬间的动摇，这……归根结底，意大利队的队风不严才是主因…？
陈清凡有些头痛，却还是摸上手机敲起字来。
舅舅质问道：【你是不是放松过头了？】
——哦，放松过头了？
……好像真的
有点。
大概是被人——被他的老朋友、他现在的教练点出来的缘故，雷蒙总觉得有一股名为“年轻”的兴味正在他的心中摇曳起舞。
那些舞蹈的样子——
是他年轻时的样子，是他极为憧憬陈时的不成熟的样子，是他被陈所细心关照时的青涩的样子。
那是已经过去了足足二十年的回忆了，这些回忆本应破碎，本应模糊，却是只要用手轻轻一勾，就顿时化为了过分清晰地虚拟现实，在他的眼前徐徐重播。
那是一段过于美好的日子。
在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之前，那是只存在美好，不存在悲伤的梦幻一般的岁月。
…
……
出于对个人隐私的保护与尊重，摄像机当然不会过分地把镜头拉到对方的手机屏幕上，所以所有人只能看到古董先生忽然摇头笑了几声………哦，成熟的老男人笑起来真是太有魅力了，那是年轻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的韵味，看到这抹笑容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想，他大概和手机对面的人聊得很开心吧…？
雷蒙是觉得很开心的。
雷蒙试想了一下，如果是换做了二十年前的他，面对陈这略有苛责的质问，他会怎么说呢？
于是他是这么回复的：【陈，可是这明明不是我的错，都是安吉洛还没来:(，不然现在的我已经和在场上和他练球对攻、做最后的热身了:(((((】
万万没想到雷蒙的回复竟然能委屈至此的陈清凡：“…………”
舅舅呆住了。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屏幕上的最新文字，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是说，如果他依旧是二十岁，雷蒙依旧是十六岁，那么他当然可以去无奈地安抚这位心里不平衡的小将，可……
………陈清凡把头抵在桌子上，埋脸两秒………两秒之后，他再度看向手机，但是那段委委屈屈的控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陈清凡：“………”
陈清凡的心好痛啊，都这么大的人了，雷蒙怎么好意思这么说啊……
……一定是苏舟
把雷蒙带坏了。
舅舅极为痛心疾首地想，年轻时的雷蒙的确是一个喜欢和他倾诉心事与抱怨不公的晚辈，但是现在的古董先生——其成熟大度从容稳重的做事风格又有谁人不知？看看这条最新发来的微信吧，完全就是苏舟的说话风格，如果是面对着自家的好外甥，陈清凡还能发几个[无语jpg]、[那就摸摸你jpg]的表情包过去，可是对着雷蒙……
陈清凡直接跳过了该话题。
他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然后敲字：【那就继续说说刚才聊到一半的春节假期吧，我可以安排出四天的时间，在初三的当晚坐飞机去欧洲找你（稍后我会看看阴历的初三是几月几日），不过还是不用去瑞士了？滑雪也是高风险运动，或许等到你正式退役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