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意大利-解说分析
“训练所得?”意大利解说有点愣, 觉得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
苏舟正了正话筒,没有急着说安德烈如何如何,而是先为广大的球迷朋友们介绍一下, 所谓的“职业球员被训练所得所束缚”的广泛意义是怎么回事。
“先撇开安德烈吧,”稍微观察了一会场中, 见局面并没有在一个暂停后就急转直上的出现引人瞩目的变化,苏舟便也先让此刻的话题撇开场中, “球员被训练所得所束缚, 其实是大多数球员都会遇到的一个问题, 不过这样的问题,一般只出现在年幼球员的练球初期。”
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当年,还有当年一起练球的小伙伴们……苏舟解释道:“众所周知,乒乓球的击球动作一共也只有那么几种,也就是打、搓、拉、削, 而每一个职业球员、以及那些哪怕只是想要稍微学习一下乒乓球的业余爱好者,我们练习的第一种动作,一定是正手击球,并且,在最开始的时候,教练甚至都不会让我们动, 而是让我们保持着击球的起手姿势——也就是两脚之间的间距略比肩宽,重心下沉在前,双膝微微弯曲, 右手手拿球拍,右臂微微拉开,小臂与大臂之间的角度大概在一百二十度,右臂与球拍大概在自己的右前方……”
然后呢?
回忆起当年堪比木头人的一动不动, 苏舟也不禁苦笑摇头,对于正是好动、好奇心正强的四、五岁小孩而言,维持着一个动作,安如磐石般的长久不动,这可真的是又折磨人又痛苦。
苏舟也这么说了:“乒乓球是一种既死板又灵活的运动,死板在于它的规定性动作,灵活于它的竞技速度——这对球员的反应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你们别看场上的球员现在可以把球打的那么畅快,在每一板的击球拉球时,都显得那么的果决痛快挥斥方遒………最初的时候,我们就是一块木头,别说什么做一个完整的正手击球的动作了——那已经是起码一周之后的事情了……而在那最最起码的一周之前呢?我们就是维持着这么一个固定不动的起手势,一站就是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没错,就是那么站着,其他的什么也不做。”
是的,在最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么的枯燥难耐,倒不如说,任何一门技艺的初始阶段都是万分无趣的,苏舟还记得,最初,当他看到妈妈拉动小提琴时,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神奇。在他的眼里,他的母亲只不过是用着一根细长的木棍子,在另一块形状好看的木头上拉上几下、滑上几次,或激昂或舒缓的乐声便如水银泻地般倾泻而出。
太神奇了…!小小粥瞪大了眼,觉得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由于那时的苏舟已经被陈清凡抓去学乒乓球了,陈清荷便也打消了让自家儿子学习一下小提琴的念头,所以,苏舟如今的小提琴技术到底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年仅六、七岁的他,看着拉小提琴那么容易,只是那么一个简单随意的拉动动作,就能催生出那么多奇妙的音符………小小粥对此眼馋又心馋,觉得这可比乒乓球容易多了,于是就缠着陈清荷,让她一定要教自己拉一下小提琴。
陈清荷蹲下身问他:【粥粥,想好了?真的要练,我不要求你成为小提琴大师,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在业余爱好者中居于顶尖,但是你起码不能半途而废,你真的想好了?小提琴可没那么容易,练习久了,指尖会麻,脖子还会痛。】
小小粥只觉得妈妈是在吓唬他,于是立马抱住妈妈的胳膊撒起娇,还特别黏人,凑到陈清荷的侧脸边,就是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是哒是哒,妈妈,我要学,我真的要学,你就偶尔教我一节课也好啊!我想学的!】小小粥的眼中闪着亮光,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他怎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呢,快想想,只要随便一动手腕,对着那块大木头拉上几下,各式各样的音符就蹦出来啦!这多酷啊!
结果呢?
小小粥:呜呜呜呜眼睛都是骗人的眼见都是假的骗人的蒸蒸蒸蒸你的粥脖子好痛呜呜呜qaq!!!
大大粥:……往事不堪回首,不说也罢。
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不就是只有一个意思——万事开头难,最乏味死板的,往往也是初始阶段,这
有些类似于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伙人现在看到的是高潮迭起的乒乓球对峙、听到的是天上之音的小提琴曲,而在最初的时候呢?
也都是一头汗、满脸泪的练过来的。
而对于乒乓球而言,在这个初始阶段中,即使也让你练习动作了,这样的练习也约等于纸上谈兵。
“所以,”苏舟说,“这样的纸上谈兵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的厚实锁链,当那些枯燥练习死板动作的小球员,第一次站在球台之前时,哪怕你的动作再标准、来球的速度再慢………手感不对、深感别扭、打飞下网、回球质量极差——这些才是常态。”
“那和安德烈又有什么关系呢?”意大利解说追问道,觉得苏舟说的这些话,和场中的情景有点对不上,“你说的这些都是对于那些才五、六、七岁的小球员而言,而安德烈可是一个在职业乒坛中闯荡两、三年的‘老球员’了,这样的‘纸上谈兵’,应该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是的,关系不大,”苏舟解释道,“我只是先让球迷朋友们了解一下学习乒乓球的最初阶段究竟有多么枯燥,现在看着很酷,当初真的一点也不酷………然后再让我们继续说说安德烈。”
在说话期间,苏舟与意大利解说自然也是时刻注意着场中的。刚才,在第五局的比分变为了安吉洛7:1安德烈时,英格兰队叫了一个暂停,而现在的场中比分已经变成了安吉洛10:3安德烈,到了第五局的赛末点。
对此,即使戴维斯所扮演的是一位站在意大利一方的死忠解说——当然,他本来就是,此刻,他也不免摇头叹息一声:“不管肯斯坦教练的那句话的真实含义究竟是什么,看来,那个暂停的确没有任何作用。”
苏舟看了眼小比分,又看了眼场中,第五局的10:3,目前的球权在安吉洛的手上。
“马上就又要到休息时间了,”苏舟说,“更多的分析放到那时候再说吧,现在,先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赛末点的下一球,是否会成为这一局中的最后一球。”
意大利解说摇头道:“多半是会的,暂停
之后与暂停之前相比,发生了什么变化吗?并没有。”
这也是意大利解说与苏舟不急于描述场中局势的原因,该说的、适合说的话,他们先前都已经说过了,在场中局势“稳定”的当下,再怎么描述,也不过是把之前所说的话,翻过来覆过去、变着形势再说一遍。
而正如意大利解说所说的那样,第五局的最后一球,终究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不过是安吉洛发挥正常,来球打球、球球回击,而安德烈追球挥拍,在三到五板之内将球击飞,把球下网。
不过又是数秒到功夫,第五局的比赛便也落下帷幕,大比分从2:2平变为了安吉洛3:2安德烈领先,而第五局的小比分,则又是一个分差甚大的11:3。
与此同时,由于英格兰队在第五局中叫了一个暂停……
意大利解说感叹了一句:“感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还没过去多久,就又来了一个一分钟。”
可不是嘛,看看第五局的耗时,也不过是三分钟多一点,加上上一局时的休息时间,可不就是一分钟休息、打球两分钟、一分钟暂停、打球一分钟、一分钟休息。
都让人有点觉得没了实感。
苏舟没有看大屏幕,而是遥遥的注视着裁判席,出口的语气带着点叹息:“其实,单从这一局来看——看看第三、四、五这三局的话,两位选手的发挥都很稳定,比安奇先生几乎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当然,安德烈也没怎么有。”
意大利解说还记着之前的话头呢:“所以呢?苏舟,到了休息时间了,可以继续说说‘安德烈被练习束缚住’是怎么回事了吧。”
苏舟不卖关子,倒不如说,他觉得,在下一局中,局势或多或少的会发生一些变化,所以,才更要趁着场中无对峙的休息阶段,抓紧时间说一下他的想法。
他用着引导对话的谈话式模式。
苏舟问:“戴维斯,你觉得安德烈是一位怎样的球员呢?”
意大利解说失笑:“苏舟,你这么说的范围可就太大了,起码要让我知道,你是想问哪一方面吧?”
苏舟更
进一步的说:“像是我比较偏向于‘文武双修’,既靠直觉本能,又靠动脑思考;卢卡斯·约恩先生则是用脑派的典型;罗德是更偏向于狂放的野兽派;古董先生则是偏向于时间沉淀后的集大成者………你觉得安德烈是怎样的类型呢?”
意大利解说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不用脑子的蛮力派!——嘿,我没有侮辱人的意思,这可是你们英格兰小报自己说的!”
苏舟也没有抬杠,而是接着这句话继续说:“是的,虽然不太好听,但是安德烈的确还没有摸出属于自己的特色与球风,就现阶段而言,赛场经验也不能称得上是丰富………更多的还是靠着感觉来打球,也就是你口中的‘不用脑子的蛮力派’。”
“但是这和我们刚才在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呢?”意大利解说觉得苏舟有点跑题了。
苏舟摇摇头,又说:“有关系的……我是这样想的:过去,安德烈只是凭着感觉来打球,正反手击球、正反手拉球、正反手搓球……他当然学会了所有的击球方式,在看到来球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要把这一球打过去就可以了’。”
意大利解说问:“这样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只想着‘把球打过去’难道还不对吗?”
当然不是,苏舟摇头,又扶了扶话筒道:“这样想并且‘这么做’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苏舟把其中的三个字咬的有点重,又继续说,“抛去那些花哨好听的大白话,乒乓球,无非就是‘只要我能将所有的球都击回到对方的球台上,我就绝对不可能输’的一种运动。”
通过咬音极重的那三个字,意大利解说多少有点回过神来了。
“你是说…?”意大利解说顿了顿,道,“安德烈这么想了,但是没有这么做?”
“对,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不能像以往那样做同样的事情,我觉得,这就是他的球感越发不顺的主要原因。”说罢,苏舟再次望向场中,裁判桌前,在裁判的一声令下,安德烈与安吉洛双双放下水瓶,开始拧上瓶盖……
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要到了,场中,七局四胜的比赛,对于
3:2的大比分而言,即将开始的第六局,已经是所谓的赛末局了。
第六局,这很有可能会成为安德烈·彭德拉在年终巡回总决赛中的最后一局。
这么想着,苏舟浅浅地叹了一声:“当然,我之前就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想,这段时间,安德烈认认真真、脚踏实地、堪称重生般的跟着肯斯坦教练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通过前两局的局面来看,这当然是有作用的,但是,那是在比安奇先生还没有认真起来的前提下,也就是说,前两局,对于安德烈·彭德拉而言,是一个难度恰好的试炼阶段。从第三局开始,比安奇先生认真了,这就像是让一个等级刚刚满五十的战士去挑战lv100的大boss,不仅超出了这位战士的能力承受范围,更是让这位战士那足有lv50的所有本事变得毫无作用………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新学的’、还没有被这位战士融会贯通的‘新技能’,反而有可能会成为阻碍、桎梏他的东西。”
意大利解说跟着苏舟的思路走,话语至此,不由喃喃道:“这样,是不是有点……”
苏舟点头:“是的,所以我才会在一开始问你,你觉得安德烈是一个怎样的球员?你说,小彭德拉是个无脑的野兽派球员,那么,对于一只野兽而言,只有那些完全被‘它的’身体所掌控的、融入到灵魂里的那些技巧,才是可以真正被‘它’所用的,其他的?那需要时间,而安德烈在第一场比赛中就撞上安吉洛·比安奇的事实,则将他本应拥有的时间完全掠去。”
这话说的可就好玩了,小彭德拉这么快就对上了比安奇,这到底怪谁啊?
“没给小彭德拉时间?”意大利解说啧啧有声,“你也不想想,这应该怨谁!”
“是的,怨我,”见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苏舟已经非常冷静了,“怨我,并且我也已经彻底认清且承认了这个事实,这个梗真的已经过时了。”
言下之意,已经无法打击到粥了!
意大利解说也不抓着这个梗不放,而是语速略快的继续追问。
“那么,你为
什么又说小彭德拉可能会在暂停之后有所改变呢?正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第五局,在英格兰队叫了一个暂停后,场中的局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随后,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你又说,在第六局中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苏,是什么让你有所依仗,觉得一定会发生‘变化’?只是因为你是小彭德拉的友人,在这一场比赛中站于英格兰一方吗?”
苏舟抬头,看了眼场中,语速也跟着变快了一点。
场中,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已到,安德烈与安吉洛将毛巾与水瓶重新放到桌上,迈开脚步,返回球场。
苏舟语速稍快的说:“不止是因为我和安德烈是友人,以及在这一场比赛中我属于英格兰,最重要的两点是,我对安德烈的了解,以及肯斯坦教练的那句话。”
是啊,乔内斯·肯斯坦教练的那句话才是关键,本来,意大利解说就有点想不明白,乔内斯·肯斯坦怎么可能会对自己麾下的球员,说出那种类似劝导球员放弃的话,可是,如果跟着苏舟的思路来………如果苏舟的猜测是真的,如果这位阅历尚浅的安德烈的同龄友人都能察觉出问题所在,那么,身为狂人的肯斯坦教练怎么可能猜不出呢?
这么一想,乔内斯·肯斯坦的那句自暴自弃,竟然也顺理成章的变得无比合理。
“狂人这是在对着小彭德拉用激将?”意大利解说惊讶了,脑中在瞬间浮出了十多年前的各种事迹——乔内斯·肯斯坦今年才三十六岁呢——那毒辣的口舌、犀利的嘲笑、狂气的球风、无数次大胆的剑走偏锋……
意大利解说:“………”
他下意识的猛拍桌子,这样就更说得通了!
轰然一声拍桌响,把正在专心看向场中的苏舟吓了一跳。
跟着声音看去,苏舟看到他的意大利搭档正在吃痛地甩着右手,对他比了个抱歉的表情。
苏舟摇摇头,再次将目光落向场中,眼底的光芒依稀在担忧与期待之间交替。
场中,两名球员再次交换了场地,第六局,初始发球权落在了安德烈的手里。
当安德烈手拿小球,站在中线
靠左的位置之时,苏舟又开了口。
“不止。”苏舟说。
“什么?”意大利解说没反应过来。
苏舟解释道:“不止是激将………如果我的猜测真的没错,那么肯斯坦教练真的是一位很厉害的教练……他足够犀利、万分果断、思维缜密、眼神毒辣,在对球员了解颇深、临场指挥能力极强的同时,又不在乎那些尊严风度之类的东西——当然,最后一项是见仁见智。”
是的,正在收看直播的人们,当然听到了卢卡斯与乔内斯之间的那段对话。
苏舟说:“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太紧张,暂停时间能做什么?暂停时间是用来告诉你‘你该怎么做’的,而不是用来告诉你‘你那哪里出了问题’的。是否出了问题、有什么问题,这些是在赛后的分析会议上才需要探讨的东西。’
“然而,”苏舟话锋一转,作为时长仅为一场比赛的英格兰人,他还是要将话题绕回安德烈的身上,“安德烈的性格……嗯,你们大概也懂,在局势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和他好声好气的讲你该怎么做是不管用的……现在的他可以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了,但是你对他说话时必须有耐心、必须有能顺着他的心意的道理——我相信肯斯坦教练能做到这点,只是一分钟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所以——”意大利解说一抬头,远远的望向那一抹已经不如十多年前紧实健壮的白色背影,昔日的倾佩与感慨,不由再次于心间翻涌,“——所以,不仅仅是激将,更是将所有的细节局势全面考虑后的、在极为强调时间的乒乓球比赛中,最最好的方法了。”
意大利解说话音一落,不止是他自己,收听解说的所有人都有点愣。
那些老一辈的球迷还好,听到苏舟这么一分析,顿时有点茅塞顿开,觉得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而那些新一代的球迷们就有点不一样了。他们当然听过、也知道乔内斯·肯斯坦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但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只知道这个早已退役、目前是英格兰国家队总教头的男人很厉害,但是具体是怎么一个厉
害法?
……那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解说室内,意大利解说还有点感慨,不仅仅是佩服乔内斯·肯斯坦,也有点佩服苏舟:“苏,你真是让人惊奇,即使有着你和小彭德拉的友谊作为基础,能跟得上那位狂人的思路也……最让我惊讶的是你对肯斯坦教练这么了解,那可是早你两、三代的老球员了。”
苏舟微微笑笑,也不把那些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功课的话挂在嘴边,他只是说:“好了,安德烈停下小球击桌的动作,马上就要发球了,来看看第六局究竟会怎么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粥粥:请叫我粥·福尔摩斯谢谢。
作者:我一直都是把所有的章节题目都标的很清楚、从来不做标题党哒,对安德烈这个人物毫无兴趣的这部分就可以跳跳没关系啊xd,花钱买不愉快是真的太难受了;还有买后觉得不愉快的可以直接评论区留言,直言哪几章买后感觉浪费钱,说说一共哪几章,加群退款或红包退款我这里都ok,这个意思在v前最后一章就有写w;最后不喜欢这部分解说风格的也不要急啊2333,对于苏舟来说这是他的“第一次”解说,之前也有心理描写他也一直把握不好有点忐忑,快想想我们粥粥每次喜欢反思自己的习惯,赛后他肯定会去网上看一下大家对他的评价怎么样的啊,这才是第一场解说呢别急呀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