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西班牙-四强赛VS安吉洛
西班牙, 马德里地铁，从el escorial6号轨道转至8号轨道的途中。
“perdon perdon perdon perdon！！”
陈清凡在前方步伐匆匆，直接大步迈开, 纵身奔跑，助理追在身后, 不断地用西语向身周人说着“不好意思”。
“然后怎么走？！”陈清凡转头吼道。
“从前面下去，走左边的电梯, 别坐反方向……”助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从那里下去就是8号线了, 坐上8号线后过两个站，然后再走路………跑步两、三分钟就到了！”
西班牙的电梯很有意思，如果你不急着赶路，则默认为你必须站在右边，这样就空出了左边的一条长道, 以供有急事的人可以步伐匆忙的跑上跑下。
这会，陈清凡便在本身向下滑动的电梯上疾步奔跑。
助理在身后气喘吁吁：“陈教头！您慢点！您慢点……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赶时间，不好意思】。”连忙又用西语对身旁的人致歉之后，助理看了眼楼下，喘着气说, “陈教头，不急，看看你头顶的牌子, 下一班地铁还有三分钟，我们走过去就好，赶得及，赶得及！”
陈清凡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电子标牌, 步伐这才慢了下来。
助理总算追上了他，气喘吁吁的问：“陈教头，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助理的手里什么也没拿，陈清凡只背了一个双肩背包，两人走到候车区，身后有着许多空着的座位，他们也没有心思坐下。
陈清凡将始终处于解锁状态的手机又拿到了眼前，他的手机被他一直攥在了手里。
屏幕之中，显示的是苏舟vs安吉洛的第四局，小比分……已经到了14：14平了。
这一瞬间，陈清凡竟然觉得他的眼中又湿又痛。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喉间突然升起的涩意，将手机递到了助理的眼前。
看清了手机屏幕中所显示的比分，助理登时瞪大了眼睛，也明白了陈清凡忽然加倍焦急的原因：在坐6号线时，正
在进行的是第三局，他只看到了中国队叫了一个暂停；在下6号线时，比赛进行到了第四局，小比分是安吉洛6：4苏舟；这会，不过是转个地铁的功夫，没想到，没想到……
“怎么就打到争球了啊…！”助理不敢置信道。
陈清凡侧了下头，没有收回手机，以供两人都能看清楚场中的一景一幕。
“粥……苏舟他还在打，我本来就急着过去，现在更是恨不得我已经站在了现场里。”这个迟到许久的国乒队总教头说，“为什么人类不能飞啊……”他用着一种过于真实的叹息语气道，“你说，我们能在比赛结束前赶到吗？”
这个……
助理不好回答，他转移话题道：“陈教练，证件你都带了吧？”
陈清凡闻言一愣，趁着距离地铁抵达前的一分钟功夫，他立马从背包中翻出了大红色的中国队服，三下五除二的脱去了朴素的黑色外套，将统一的中国队队服披在了身上，与此同时，他又从背包的夹层中掏出了相关证件，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关于国乒队出征西班牙公开赛的此次赛事，根据早先协商好的处理办法，在报名之时，在国乒队的带队教练一栏，填写的仍然是陈清凡的名字，助理教练则居于其次，这样，才能保证当陈清凡到达赛场的时候会被放进去，而不是被堵在门外，无法进场。好比西班牙国家队的队长迭戈·托雷斯，他并没有报名参加位于故国本土的西班牙公开赛，因此，即使他拥有可以自由进出西班牙休息室的权利，却无法踏入赛场——哪怕是记者提问区半步，于是，他只能站在球员通道的入口，带着隐忍的怒火，忍耐的看着来自各国的记者们围攻罗德里格斯，却无法现身相助。
当陈清凡穿好外套，挂起证件后，“轰隆轰隆”的嘈杂声响，自那片一望无际的黑暗隧道中隐隐传来。
地铁到了。
陈清凡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在胸前的吊牌上微微一滞。
“我看起来……”陈清凡说，“像是国乒队的教练吗？”
助
理有些莫名：“当然了，您就是啊！”
陈清凡摇摇头，苦笑一声，他拿起手机，继续紧盯着场中的一球又一板，一边看，他一边想，无论是国乒改革之前，还是国乒改革之后……他恐怕是最没资格的国乒队总教头了。
马德里中心体育场，场中。
苏舟再一次的将比分追平！小比分14：14平，比赛还在继续，第四局也还在继续！
大红色的身影继续追逐着那抹急速飞行的白色小球！红胶划出的迅猛弧线接连不停！
深蓝色的身影滑步移动！意大利人的速度永远是那么的快，他那零点几秒的提前量仍然是那么的让人心惊胆战！
砰！！
由左手半台开始滑步追球，苏舟两下跨步，急速跃到右手半台，他稳住重心，稳住手臂，他不惜一切的让小球务必要安安稳稳的呆在自己的回球范围里，他如何能让乒乓球脱离自己的操纵与掌心！！
不能退！不能让！一丝也不能退！一毫也不能让！！
稳住！只要能稳住——
砰！
轰然一击，稳稳的一击！白色小球飞过球网，再度飞到安吉洛的半台！
对面，不知从何时开始，那种在第三局里极其压抑、甚至略显狠戾的气势从安吉洛的身上悄然隐退，这一刻，第四局，争球之中的意大利人，他仍然本性难改而居高临下，但是你很难从他的身上找到他惯有的傲慢与凉薄。
世界第二先生似乎变得出奇的……沉静。
就是那种沉静自然的站在球台之前，然后挥洒自如的去迎击每一球的自然状态。
人们似乎又见到了一个稍有不同的安吉洛·比安奇，在中国苏正式踏入国际乒坛后的短短半年中，他们似乎总是能看到一个稍有不同的安吉洛·比安奇。
这种稍有不同，不仅体现在他的气势与眼神中，更是体现在他的每一次挥板、每一次击球中！
砰！！
苏舟的回击落台！落在安吉洛的反手半台！
刺啦——
安吉洛再次变奏！他撤台两米，不再选择站于台前进而在最
短的时间内挥拍击球！男人显露在外的右臂肌肉绷出紧实而充满力量的线条曲线，他的手腕极力内拧，继而轰然外翻！砰——！！一声又沉又闷的击打重响！一击远台反手的回板对峙！黑色的胶皮疯狂的摩擦着小球的侧面，白色的小球再度化为了流星虚影，速度极快的飞过了球网，继而——
砰！
落在了苏舟的反手半台！
而苏舟的脚步则在更早的时候就动了起来！说不清是安吉洛撤台的那一瞬间，还是在小球被安吉洛的球拍轰然击出的那一瞬间……场中的中国人似乎成为了一头不需要思考与理智的野兽，支撑着他站立的是他的执念，驱使着他行动的是他的火焰。
苏舟动了，根本不需要思考，甚至，借由第三者的视角来看，他似乎是在安吉洛挥拍前的那一刻就动了起来。
简直胡来。
可是这个胡来的中国人的脚步没有胡来！苏舟动起来的方向是对的，他在更早的时候就朝着自己的反手半台再度折返！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苏舟似乎将整个球台上的每一丝细节都映入了眼里，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紧紧的追逐着小球，捕捉着小球，他觉得他的身体是那么的沉重，可是他的步伐却几乎又与那颗飞速袭来的小球同步！……乃至更快！
砰！！！
一板子！又是一板子！
苏舟的浑身大汗淋漓，乃至他的小腿上也不断有汗水滚落，苏舟的胸膛里宛如有火炉烘烤，热的他的胸腔与喉咙火辣透风。
他感觉他的身体糟糕透了，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了，苏舟想，如果这里是个游戏的世界，他头顶之上的蓝条与红条，绝对是正在以一种堪称飞流直下的可怕速度迅速见底着，但是，就算这样——
砰！
滑步！击球！击中！
咚！
让身体继续动起来！追球！迎击！不许停歇！！
乒！
他的身体还能动！他的脚步还可以更快！他还可以继续击球！
乒乓…！
他还可以……他还可以屹立不倒的
站在安吉洛·比安奇的对面，去燃烧生命，去奋力回击，去击打来自这个男人的每一个球！
一道又一道的白色虚影交错飞行，一声又一声的沉重声响于耳不断！
始料未及的，第四局的焦灼已经不是一个“出乎意料”就可以形容的了，你甚至可以将一些贬义的词汇套用在这一局上，譬如恐怖、惊骇、匪夷所思、灵异鬼怪………甚至一度让人怀疑——
天呐，中国苏他还好吗？他是怎么追上那一球的？他的汗水还没有流尽吗？他看起来……即使他在追球回击时的步伐再快、动作再果断、身姿再敏捷，可是……
……可是，当他去捡球的时候，他的步伐是那么的慢，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迟缓，他的身姿是那么的愚钝，他的表情是那么的……
“……他真的知道他还在打球吗。”意大利解说忍不住的喃喃着。
苏舟当然是知道的，他不仅知道，他还想要多打一些，就以这样的状态，就以这样的对手，他想多打一些这样的球，他想……他喜爱赢球，他渴望胜利，他享受将这样的对手压在身下的感觉，他当然……他当然也想从安吉洛的手里抢过这一局！
安吉洛15：15苏舟平。
安吉洛16：16苏舟平。
安吉洛17：17苏舟平。
场上的两人似乎都化身成为了野兽，在第三局里，安吉洛是那一头想将苏舟一口咬死的野兽，在第四局里，苏舟是那一头哪怕遍体鳞伤，流血不止，也憋着鼓足了最后一口气，恨不得将安吉洛这头野兽的喉咙咬破，让两人同归于尽的野兽！
就是不放弃！就是要追逐！就是要将这一球打下来！你他妈的别妄想着将我甩下！将胜利夺走！！即使这一场比赛的结局或许早已注定，但是这一局比赛的过程仍未彻底终止…！
理应成为垃圾时间的第四局，却爆发出了超乎想象的战意与血性！苏舟是真的打疯了！！为数不少的国家解说与球迷们都开始喃喃起了“小疯子”。
这个小疯子让人忍不住的为他担忧。
每当捡球时，苏舟的步伐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迟缓，甚至让裁判做出了警告，告诫苏舟不要借此拖延时间，恢复体力。
每当击球时，苏舟的身姿又狂暴敏捷的仿佛是一个刚刚登场体力满格的球员，他死死的咬住安吉洛的衣角一片，即使已经有着安吉洛3：0苏舟的大比分在前，也绝不让意大利人轻而易举的将胜利拿走！
比分还在继续上升着，解说们从不敢置信的激动到哑口无言的缄默，每当他们觉得，苏舟的这一球恐怕是要不行了吧，结果这个中国小子就硬生生的以一种让他们看着都心惊胆战的卡时间方式，将这一球给回击了过去；每当他们觉得要不安吉洛就放弃这一局算了，反正，在乒坛之中，这种打疯了的来劲状态也不是什么千年一遇的特别稀罕事情，要将这种状态打断并不困难，一个暂停、一局结束、一个休息………看看中国苏在捡球时疲惫不堪的模样吧，下一局绝对是意大利人的胜利。
然而，安吉洛也没有“算了”或是“放弃”，仿佛是和执拗的中国人执拗的对上了，水火不容的两人联手为这个世界奉献出了一场宛如只有一方可以生存的角斗场逐鹿。
场中，苏舟的汗水流的更厉害了，但是他甚至没有那个自觉再去抹去汗水了。
追！使劲追！没有任何一个球是应该被放弃的！
打！使劲打！！什么也不管了！就是让顽固的执念成为自己的全部！让固执的执拗操纵他的身体去击出每一个球！
发球，击球。
换发球，击球。
裁判没说结束，比赛还没结束，又到了自己的发球，击球。
一球之后换发球，把球扔给安吉洛，等待着男人的发球，然后继续击球……
拖着疲惫的身体，酸痛的右臂，苏舟气喘吁吁，站在台前，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甚至让他有一些想要吐痰的呕吐冲动。
他反复的闭眼又睁眼，说不清是汗水还是涩意，随着他挤压眼球的动作，尽数化成了几滴一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又与汗水融为了一片。
又到了他的球权。
苏舟握了握手中的小球，正准备高高抛球——
“mr苏！”忽远忽近的声音终于清晰的传到了苏舟的耳朵里。
小球已被抛出，来不及收回动作，苏舟的右臂下切，红胶一抹，将这一球送到了球台的对面。
一如既往的质量极高，一如既往的刁钻落点。
然而。
乒乓——
乒乓球在各自的半台击台一下。
咚咚咚咚——
对面，安吉洛却没有击球，而是任着小球滚落到了地上。
苏舟愣了，不理解的看向裁判，这一刻，那张完全被汗水浸湿的脸，起伏不定的深红色衣襟，甚至是有些恍惚的双眼，被同步的摄像镜头转播到了世界各地。
裁判顿了顿，才道：“mr苏，第四局结束了。”
…结束了？
一向是非常熟练的英语，在这一刻却忽然变得很难，仿佛他的大脑已经严重缺氧到不足以让他去思考事情的地步了，苏舟喘了好一会，才艰难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结束了。
苏舟松怔，他转过了头，看向记分牌，黑色的瞳孔重新有了焦距。
小比分……
21：19…？………哇，他和安吉洛竟然把一局十一分制的比赛，活活打成了古早的二十一分制。
大比分……
当终于意识到这一局已经结束时，一时之间，苏舟心跳如鼓，竟有些不敢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代表了大比分的小记分牌上。
然而，这样的迟疑不过两秒，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转了过去。
顿时，两个数字清晰的映入了苏舟的眼睛里，随之，有如百步穿杨，利箭弹发，这两个数字化成了一支锐利疾速的无形光箭，直直的射进了苏舟的大脑。
…没有零。没有0。
重新启动起来的大脑先一步的得出了这样的认知，随之，那两个融为一体、化为了光箭的数字，才再一次的分割开来。
——3：1。
没有零，一方是“3”，另一方面是“1”。
安吉洛3：1苏舟。
他……拿下了这一局。
顿时，由大脑的重新启动为起点，更多的声音顺着空气的流动，密密麻麻的窜入了苏舟的耳蜗里。
这些声音在他的鼓膜上跳着舞。
掌声，他听到了掌声。
名字，他听到了字正腔圆的发音在叫着他的名字。
声音，他听到了更多的嘈杂的声音。
然后，是裁判的一声令下。
“休息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后将继续进行第五局。”
裁判永远是竞技赛场上最最特殊的那一个，似乎前面的声音都是虚的，只有裁判的这一句话才真正的将苏舟唤醒。
苏舟真的醒了，他恍然，他拿下了这一局；他颤抖，他的右臂、双腿、手腕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下一秒，苏舟双膝一软，有点撑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高高的仰着头，大口的喘着气，流成河的汗水将他暴露在外的汗津津的脖颈映衬的更加莹莹发光。
好、好累…
他晕晕乎乎的想。
累死了，又累又爽粥要不行了……
他又晕晕乎乎的想。
苏舟闭上了眼，气喘吁吁的，觉得喉咙辣的厉害，像是初中那会又哭又嚎的跑了个五千米，跑完之后，喉咙里宛若破了个洞，在不停的漏着风。
这样毫无形象的小坐了将近十秒，苏舟左手撑地，踉跄着又站了起来。
他将球拍放在球台上，步伐缓慢的向着裁判桌走去，意大利人早已先一步的站在了那里，正在一边擦着汗，一边仰着头，小口抿水。
苏舟拿起水瓶，拧开盖子，毛巾胡乱一蒙，盖在头上，他其实不是很想喝水，漏风的喉咙再灌水，不好受的滋味可想而知，但是他又知道不喝水不行，毕竟这一场比赛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结束。
忍着喉间的难受，苏舟小口的喝起水来，他想着刚刚过去的第四局，那种……那种他自己也很难形容的感觉……或者说境界？那种……好像能突破现有限制的极限。
呼…
苏舟闭上眼，再一次的沉静下来，他将一口水含在口里，调整着有些混乱的呼吸，等着裁判的再一次宣告。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只有这么这么的短。
与此同时，马德里中心体育场，场外八百米，地铁站口。
“perdon perdon perdon perdon！！”
急哄哄的，助理再一次的不断用西语开道。
这一会，陈清凡就不用助理领路了，他不是路痴，方向感很好，记忆力也不错，无论是在球员时期、短暂的前国乒队总教头时期，或者是在担任青少年队的教练的时期，陈清凡都曾多次来到马德里中心体育场，只要到了附近，过去的记忆便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他在没有人烟的电梯左侧上大步奔跑，奔跑向上，借助着现代的电力照明，地下的光线非常充足，但是地面之上的光芒是不同的，来自太阳的光亮是不一样的。
随着陈清凡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那一抹就在前方的光亮越来越近，终于——
陈清凡扶住扶手，三步跨作一步，一举踏出了地下隧道。
车水马龙，汽笛鸣响，钢铁丛林，人来人往。
这是地上的世界。
陈清凡紧皱着眉，目光朝四下一望，便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建筑——马德里中心体育场！
“我先过去了！”陈清凡对着落在身后的助理高喊，他的余光看了一眼时刻处于播放状态的手机，屏幕之中，继第四局的安吉洛19：21苏舟之后，第五局的比赛也已经开始…！
……他做到了，粥粥他做到了。舅舅的心里想。
他做到了，苏舟他做到了。陈清凡的心里想。
陈清凡收回目光，没有关闭直播，继续通过耳机聆听着比赛的进展，随即，他捏紧背包的单边肩带，朝着近在咫尺的体育场狂奔而去。
-
笔芯分析大佬，再来22个红包吧mua！
作者有话要说： 粥粥：还没结束，没话说。
作者：我、我忏悔，果然这一章还是没有结束qaq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