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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中国-加害者与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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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的怎么样…?

    苏舟的神情凝固了一瞬, 他有了短暂的失神,身体倒是更快了一步,行动自如的握住了刘捷伸过来的手。

    两手相触, 短短相贴,又很快松开。

    两人并肩朝着场边走去, 没有问刘捷是怎么知晓自己上周去探望了武海峰的,因为是公共场合, 苏舟的声音很轻, 两人侧头相望的模样, 在站在隔离板外的球员看来,便是输了球的队长与队内最强劲的小将在友好交流的景象。

    见状,几个新入队又想得多的球员不免松了口气,他们本来还有些担忧,输了球的队长会不会对球员有什么不满。

    现在看来, 果然是他们想多了。

    场内,苏舟回应的很简短:“聊的还不错,武教练的精神看起来还算好。”

    “那就好。”并没有问苏舟与武海峰聊了什么,国乒队的队长如此简单的回应着。

    两人走到了陈清凡与谭泽的面前,陈清凡照旧对刚刚比赛完毕的两位球员笑着颔首,他翻回了本子的前几页, 进展比预料的要快,现在才五点稍多,今天还有着两组比赛。

    “刘捷, 苏舟,你们在今天的赛事结束了,可以回到休息室去淋浴换衣服了。”陈清凡扣上本子道。

    刘捷苏舟应声点头。

    陈清凡又转过头说:“谭泽,今天还有两组比赛, 继续当裁判?”

    “好的,教练,”谭泽点头答应,又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隔壁小苏。

    刚刚结束了比赛,极易出汗的体质,又让苏舟变成了一副刚从游泳池里爬上来的落汤鸡模样。

    虽然这只湿漉漉的小鸡仔有点小帅气就是了。

    打、得、不、错、嘛——噙着笑,谭泽比了个口型。

    精准get了对方意思,苏舟也回了一个:等、会、见。

    说罢,苏舟与刘捷暂时离开了球馆。

    五点多,正好是基地的内部人员收拾杂事,坐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准备结束一天行程的时候。

    狭长的走廊内很安静,他与刘捷的脚步声

    都不重,并且渐渐的与本人的心跳声重合。

    ……这下子就显得更安静了。

    安静的,让苏舟仿佛又回到了上个周末。

    上个周末,在那场震惊世界的新闻发布会之后,他第二次见到了武海峰,同时也是他第一次在监狱里见到了武海峰。

    是的,与前往法国之前的那一次见面不同,那一次,武海峰尚且作为犯人以及重要的证人,被严密的看管、拘留在警局内,如今,武海峰却已经身陷囹圄。

    这个入狱的速度似乎有点快,但是考虑到持续多年的乒坛恶性事件所波及的范围、恶劣的影响、上头对此的关注、无形中的施压、以及一系列无比确凿的人证物证、甚至还有苏贺两家的人脉在从中作梗……

    这件迫害中国乒坛多年的“丑闻”,在无比强悍的执行力度下快速结案,其涉事人员极为迅速的锒铛入狱,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奇怪了。

    这个判决,发生在巴黎站的公开赛刚刚过半的时候。

    对此,苏舟一无所知,因为他一向有着一个在比赛期间不碰网络的好习惯。

    那一天,在得知众涉事人员纷纷以xx年有期徒刑的判罚被送入监狱后,渣浪微博的热搜,一度被类似的话题疯狂霸屏。

    前乒协主席终入狱!有期徒刑xx年!

    xxx入狱!有期徒刑xx年!

    终判入狱!乒协大洗牌!

    ……

    ………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了,“乒乓球”从未这般强而有力的霸屏无数过,这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是考虑到“乒乓球”之所以能霸屏的根本原因,包括之前的什么苏舟推人、心疼简阳、武海峰录音、武教练发布会………

    ……这种原因的霸屏,还是不要为好吧。

    那几天,网络上的言论风向极为罕见的非常统一。

    【大快人心!】

    【总算是干了件实事!】

    【这个处理速度吓死人!今后请务必继续保持!!滑稽】

    【只有我觉得判罚的年份太少了吗???】

    【……】

    【………】

    在回国的飞机上,贺铮将这些事情一一告诉了苏舟。

    事实上,早在回国的头几天,苏舟便向武海峰所在的监狱递交了要求探监的申请,然而,比起让无数人拍掌称快的入狱速度,这个申请探监的批准时间反而显得尤为漫长,从递交申请到审批允许,足足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在上周二的时候,苏舟收到了许可,告知他可以在周日的下午,在两点钟到两点半的这段时间内,对武海峰进行探监活动。

    正值星期日,这一次,依旧是陈清凡开车送他去的。

    在监狱的后停车场中,深黑色的大众辉腾渐渐稳住了车影,不再前行。

    车内,陈清凡拧动钥匙,熄了火,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这次我没有递交申请。”陈清凡的眉间满是疲色,他调整了座椅倾斜弧度躺了下去,合起的眼皮掩去了眸底的伤感与惆怅,“粥粥,你一个人进去吧,礼貌点,狱警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好的舅舅。”注视着闭起双眼的男人,苏舟放轻了声音,动作轻巧的打开了车门,“你稍微睡一会吧。”

    苏舟踏入了警局,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安静的等待着狱警的下一步指示。

    坐在前厅,望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狱警,苏舟不由有些走神。

    前世今生,头一回进警局,是因为武海峰,前世今生,头一回进监狱——哪怕只是探监,还是因为武海峰。

    再次见到武海峰的时候,这个年约五十的中年人似乎更瘦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由于还在审理阶段,他穿着橙色的马甲。

    而这一次,由于已经审理完毕,正在服刑,他穿上了代表成年人罪犯的深蓝色囚服。

    一个小房间,狱警给了他们三十分钟的时间。

    苏舟拘谨的坐下。

    与上一次的见面极为相似,这个身陷囹圄的老人,用着他那双浑浊又平静的眼睛

    ,淡淡的注视着他。

    “…武叔叔。”苏舟使用了这称呼,“我来看您了………”他微微皱起了眉,“您瘦了……”

    这是第一次,苏舟主动想用苏家的势力去做点什么,要知道,在简阳事件的时候,比起他首先想起麻烦自己的家人,是苏杭与陈清荷先一步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时,半个小时的探监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分钟。

    在最初的三分钟里,两个人只是一言不发的相视坐着。

    而现在,终于由苏舟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来看您了。

    ——您瘦了。

    “没有。”看出了苏舟的心中所想,武海峰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哑,“人在监狱里,生产任务和劳动服务是避不开的,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军训时期,作息很规律,大家都过着一样的日子。”无怨无怼,武海峰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一件事实,“苏舟,不是瘦了,是壮了。”

    见苏舟盯着他不动,武海峰扯了下嘴角,脸颊生出皱纹,他的笑意极淡,带着些安抚的味道,像是在说,不要多想。

    这抹笑,将梗在苏舟胸口良久的那口固态气体融化了。

    苏舟的喉间,发出一阵含糊不清“咕噜”声。

    随后,他开始用着对待家中长辈的态度,对待起武海峰。

    “武叔叔,你有看巴黎站的比赛吗?”苏舟问。

    “监舍内有电视。”武海峰平静的说,“完成生产任务和日常学习后,电视、打牌、下棋………娱乐活动也有不少。”

    这就是看了的意思。

    探监不让带手机,苏舟扫了一眼挂在墙头的钟表。

    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还有二十五分钟。

    苏舟迅速的在心中规划了一下,将巴黎站的重点依次拆分,他知道武海峰最想听的是什么,也知道刘捷或者舅舅肯定跟武海峰报备过乒坛的新生代发展,所以………

    苏舟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哭哭啼啼与嘘寒问暖上,而是说着让这个老人甘愿入狱的那些事情。

    “

    武叔叔,我跟你说啊,对上西班牙的队长迭戈·托雷斯的时候,他的球与人……”

    “我新交了一个朋友,是我在1/4决赛的对手,米格尔·德席尔瓦,巴西人,我觉得他的潜力很可怕,虽然我赢了吧,但是在最后几局的时候……”

    “……啊,你肯定看了我跟安吉洛的那场半决赛吧!里面的两个神仙球是不是很棒?诶!我打的!………不过也就是两个神仙球了,剩下的…………说实在的,这一场比赛才是让我觉得最有意义的一场,武叔叔,你听我给你做现场总结哈……”

    “还有,不说某些超烦人的媒体,球迷们真的超好啊!他们真的是打从心底的热爱着乒乓球与打着乒乓球的我们,然后……”

    全程,武海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时而闭眼,时而以手点桌,时而下意识的用脚打起了节拍,又不时吐出几声“嗯”、“我知道了”。

    卡着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苏舟基本将巴黎站的重点事情说了个遍,准备收声。

    还需要留一些对话的时间。

    在苏舟收声的五秒之后,武海峰睁开了眼。

    他看着苏舟的眼神有些奇特:“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像是面对长辈时,有点害了羞,苏舟挠头“嘿”了一声。

    武海峰注视着这个太过年幼的孩子:“……苏舟,我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苏舟一愣:“………”对不起?

    ……愣完了,就懵了。

    对不起?哪里来的对不起?

    谁跟苏舟说对不起!武海峰也不能!

    在苏舟着急反驳之前,武海峰又道:“不过,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似乎没必要了。”

    在苏舟输给了安吉洛,当场落泪失态的时候,当晚,武海峰也是夜不能寐。

    苏舟的反应那么大,估计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得到的,武海峰也不例外,然而,他首先将责任归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不是他给苏舟的压力太大了?

    ——

    那样的交接,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来说,是不是太沉重了?

    这样的自责萦绕在武海峰的内心,直到今日,面对面,第二次见到了苏舟,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虑。

    苏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这很好。

    还有十分钟,苏舟抵膝坐在武海峰的对面,想着武教练是不是也要对他说点什么。

    然而武海峰却是说:“还有十分钟,苏舟,再说点什么吧。”

    苏舟有点把握不好:“武叔叔,你想听什么?哪方面的?”

    武海峰闭了会眼,气音有些重:“再说说国乒队内吧,你现在是已经入队了吧,住在球员宿舍里了吗?”

    “是的。”苏舟了然,于是,又以他自己的视角,与武海峰说起了国乒队内欣欣向荣的那副景象。

    尽管刘捷与舅舅可能已经与武海峰说过许多次了,但是——

    苏舟觉得,他,这个间接成为了乒坛改革的□□的“罪魁祸首”,必须让这个身穿蓝色囚服的人知道,武海峰这个人的付出,让中国乒坛…………不,是让“中国”得到了什么。

    那是斩断糟粕的重生。

    尽管现阶段的国乒队依旧稚嫩,可是这个稚嫩的国乒队,再也没了那些将无数球员们生生勒死的腐臭深根。

    在苏舟的讲述中,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还剩下五分钟。

    苏舟停下了话头,试探着问:“武叔叔,我讲了什么多,你不想也对我讲点什么…?”

    讲点什么?

    武海峰摇了下头,又顿住,道:“…你想了解一下监狱生活吗?”

    除了这个,他实在是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监狱内与监狱外,哪怕有着电视这个媒介,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好在他的刑期只有两年半,如果是十二年半、二十年半………当他再度出狱,说不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了,正如《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个服刑多年、终于出狱,在外面的世界游荡许久后,却选择上吊自杀的老人一样。

    监狱生

    活?“如果你想讲的话…?”苏舟迟疑着、

    “像是军训。”武海峰如此形容着,他的描述很简洁,因为监狱内部的生活的确很枯燥,死板而规律,“没有那么的残酷和难熬,帝都监狱的看管力度很严,监狱内部也没有形成什么地头蛇或者小帮派。”

    “每天早晨,六点半,起床,洗漱,整理内务,我们必须将被子叠成豆腐块,除了日用品和衣服,房内没有其他的杂物。”

    “六点五十,时长为四十分钟的早餐时间。”

    “七点半,出工,也就是所谓的生产劳动。”

    “工作三个小时,十一点半是午餐的时间。”

    “没有午休,十二点半,继续出工。”

    “下午的工作时间比较长,有五个小时,到了下午的五点半才会收工,然后是晚餐时间。”

    “六点半之后是自由的——如果你的工作没有做完,你需要继续去完成你的任务——除此之外,下棋、看书、聊天、电视……这是我们休息的时间。”

    “晚间十点半,熄灯,睡觉。”

    “第二天,继续重复,一周七天,循环以往,没有周末,没有双休。”

    “很规律。”武海峰总结道,“标准的八小时工作制,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累了。”

    苏舟动了下唇,阖下了眸。

    时间还剩下三分钟。

    武海峰忽然厉声斥道:“苏舟,抬头!”

    苏舟反射性的听从了命令。

    面前,身穿深蓝色囚服的老人面无表情,眼色凌厉,不像是个犯人,像是又成了站在场边的教练。

    但是这股严苛感只是一瞬。

    他随即又成了那个退下来的疲惫老人。

    日薄西山,垂垂老矣。

    “苏舟,你没有必要低头………需要低头的是我。”

    他撑住头,摊开的手掌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好人好报,恶人恶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以前啊………好多好多年前了,我爷爷总是神神叨叨的念叨这句话。”

    “这人呐……”武海峰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缓缓的说,“犯了什么事,只要害了他人,早晚,都是要报回来的。”

    “瞧瞧。”维持着闭眼靠椅的动作,他他的口吻不再平淡,“只论结果,我让那么多小将半途折戟,现在,就是我应得的报应。”

    时间还剩下两分钟。

    却没有任何人开口,又变成了最初的死寂与沉默。

    屋外,正有狱警朝这里走来。

    武海峰忽然又道。

    “苏舟,好好打球,如果真的想为我考虑什么,你就好好打球,使劲打球,拼命打球。”

    “刘捷和你舅舅过来的时候,我对他们说过这句话,现在,我也把这句话告诉你。”

    “待在监狱里,苏舟,我很安心。”

    狱警站到了门前,低头看着腕表。

    时间还剩下最后的几十秒。

    苏舟痛恨起了自己在言语上的匮乏。

    武海峰说的都对。

    正是因为他的言之有理、言之正确,正是因为他确实该遭人痛恨,又确实应被人钦佩,万千的情绪冗杂到一起,让嘴唇的闭合变得尤为困难了起来。

    “行了。”武海峰看了看挂在墙头的钟表,又透过小小的铁栏窗扉,看到了拿起警棍的狱警,做出了准备敲响铁门的动作,“苏舟,别说什么了,回去吧。”

    最终,深深的注视着武海峰,苏舟抿紧唇,选择了不张口。

    咚。

    咚。

    咚。

    警棍与铁门的碰撞,沉重的敲击了三下,狱警粗犷的声音亦是传入了房内。

    “时间到了。”

    苏舟重重的弯下了腰,冲着武海峰郑重的鞠了一个躬。

    武海峰本是想安静的看着苏舟离去的。

    却在苏舟直起身板的那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尤为难以启齿的表情。

    苏舟紧闭的唇线霍然分开:“武叔叔,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门外又传来了狱警的催促声。

    武海峰沉默着。

    苏舟直视着武海峰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武叔叔,您还有

    什么要交代的吗?”

    武海峰终是道:“你刚才说了,谭泽………他也再次进入了国家队了。”这是陈述句。

    是的,苏舟说了,但是考虑到在那一场无比震撼的新闻发布会上,武海峰曾经公开对谭泽道歉——他着重提到了谭泽,而不是其他人,足以看出,谭泽的离开,在武海峰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深邃的伤口,尽管武海峰本人才是推波助澜、促成谭泽主动离队的那一个。

    出于对武海峰的关心,苏舟特意没有三番四次的提到谭泽,而是将谭泽平凡化成了无数队友中的一个。

    现在看来,这一点刻意,却是苏舟做错了。

    门外,狱警再次用警棍捶着门,同时,响起了电子锁开启的声音、以及原始的钥匙开锁的声响。

    第一声已然问出了口,剩下的,似乎就变得格外容易了。

    两人的问答极为简练,语速极快。

    “他还好吗?”武海峰问。

    “很好,每天笑口常开,训练的非常积极。”苏舟答。

    “实力方面?”武海峰又问。

    “那三年的确是浪费了,但是谭泽在队中绝对能排到前三,前途不可估量。”苏舟答。

    “他还喜欢打球吗?”武海峰最后问。

    “喜欢的。”

    狱警拧门而入。

    苏舟最终道:“他还是很喜欢、非常喜欢打球的。”

    ……

    ………

    …………

    今天是星期三,队内选拔赛的第一天。

    第一天的赛事结束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单就报名单打的球员而言,今天有着两场比赛的,明天将有三场;今天有着三场比赛的,明天便只有两场。

    在食堂共进晚餐后,与以往训练结束后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晚间八点左右,苏舟与谭泽结伴而行,踏上了返回球员宿舍的路。

    大概是附近的哪个地区下了雨,八月初的晚间八点,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夜风罕有的带着凉爽的味道。

    谭泽拉着苏舟,说着今天的比赛。

    说着说着,谭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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