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法国-半决赛VS安吉洛
巴黎中心体育场, 德国国家队的休息室内，气氛蜜汁沉默。
而这股沉默的源头，则是他们的队长, 奥古斯特·沃尔夫先生。
前方，挂在墙壁上的电子屏幕中, 第五局的比赛刚刚结束。
第五局的比赛，呈现在众人面前的, 是一个与过去的固有印象完全不同的安吉洛。
休息室内, 贝克尔教头的脸色尤为凝重, 随着比赛的进行，不知不觉中，他惯性摩擦着胡渣的手也放了下来，他的双手攥成了拳头，紧紧的抵着膝盖, 上半身微微前倾，双眼死死的盯着电子屏幕。
直到最后一个球结束，直到比分变成了安吉洛11：3苏舟，直到两名球员再度走到了裁判桌旁………贝克教头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揉了把自己绷了良久的脸。
德国队总教头的心情不算太好，他在内心细细比较了一番意大利人与自家的队长, 斟酌小会，觉得还是奥古斯特占优，脸色才稍稍好了一点, 但是如果再想想目前位列在世界第三名的本……
……不行，对上这样的安吉洛，原本的胜负4：6开，大概会直接变为胜负2：8开, 本在前，安吉洛在后。
安吉洛·比安奇与中国苏，两人之间的这场半决赛真的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先不说中国苏是如何在一场比赛中就打出了两个神仙球，毕竟这个中国人总是喜欢出人意料，像是一个永远也拆不完的小礼盒………重点是那个意大利人，比起虽然实力不错、潜力巨大、但是仍然只是一个小新人的中国男孩，紧随奥古斯特之后的世界第二先生，绝对是占据了贝克尔教头大多精力的那个。
……嗯。
贝克尔教头沉思片刻，决定要问一下自家队长有何看法。
然而，他刚刚侧过头去，就看到——
贝克尔教头：“………嘿，队长，你在想什么呢？”
奥古大大的心情可复杂了：“我想………我可能白白的浪费了好几年的时光。”
出于
对自家队长的了解，贝克尔教头的心里“咯噔”就是一下。
作为德国国家队的教练，他优先所考虑的当然是“胜负”这个永远都绕不开的竞技性话题啊！但是他家队长——
贝克尔教头沉下了声音，同时将他的手重重的搭在了奥古斯特肩上。
贝克尔教头：“沃尔夫先生，你在想什么坏主意吗？”
奥古斯特失笑：“教练，怎么会，你想多了。”
贝克尔教头可不信他：“比如想着该如何在赛前挑衅一下我们的比安奇先生？”
奥古斯特：“………”
贝克尔教头：“一刻不停的叫他一百遍大天使先生怎么样？”
奥古斯特：“………”
贝克尔教头：“不如把意大利人的行程安排偷偷透露给记者？——哦，好吧，队长，我向你道歉，现在的你应该没有这么糟糕了。”
奥古斯特从容的把搭在他肩上的手给扫了下去，哪怕这是他的教练。
世界第一先生口吻平静的说：“好了，教练，下一局比赛要开始了。”
贝克尔教头还没完：“——别这样，队长，再让我想想………哦，对了，举世皆知，意大利人更喜欢双打，不如你去向意大利队的教练展现一下你的个人魅力，将我们的比安奇先生永远死死的安插在单打的位置上？”
奥古斯特笑了，仍带着些许水汽的金发洒在他的额间眼前，蔚蓝色的眼中满是微光。
“教练，感谢你友好的建议，我会一一尝试的。”
贝克尔教头哼笑一声，终于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用谢，队长，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事情，很开心你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唯有一点，只要你仍然是胜利的那个，这个要求困难吗？我们的德国先生？”
场内。
湿漉漉的汗巾蒙在头上，苏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胸腔火辣，口腔很干，嘴唇还有些疼。
呼…
呼……
呼………
这种感觉
太难受了，勉强平复了十来秒，苏舟才微微扬起脖颈，灌下了一小口水。
安吉洛………苏舟本来觉得，哪怕这个男人的气量只有乒乓球那么大，和他也并没有什么关系，然而事实却是………
——无关却也有关。
无关的是，对方要怎么打，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有关的是，对方要改变打法，他势必也要跟着再适应一波。
苏舟的眼底泛起了隐隐的红色，因为汗水流的太多，而在比赛进行的时候，经常无法阻止下淌的汗水渗入眼眶。
他回忆着第五局，火热的身体与冷静的大脑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在极其杂乱无章的情况下，仍然在寻找着几丝突破的可能。
……第五局的安吉洛，简直是……让人难以招架的快与猛。
无法追上球。
追上球之后无法接住球。
接住球之后无法出色的回击球。
出色的回击球之后，对方十有八九也能再度将球打回来。
这就是第五局。
11：3的小比分，如果两方球员都不存在伤病等特殊情况，除了两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之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解释的说辞与理由。
而现在的大比分……
苏舟扯下盖在头上的汗巾，看向了他手边的记分牌。
……2：3了。
苏舟细细的轻念着这个大比分。
七局四胜的比赛，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大比分，一个与很可能成为赛末点的大比分。
几十秒后，下一局，如果他赢下一局，那么胜负就仍然未知，然而如果安吉洛继续拿下一局……
苏舟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余光扫过他握住水瓶的手，手背的肤色偏白，可以看到跳动的青色血管，看起来像是一只属于现代孩子的手，少做重活又“娇生惯养”。
然而，手背的另一面却是截然相反，掌心里满是粗糙错乱的掌纹，和一个又一个的厚厚粗茧。
………可以的。
喝着水，平复着体内火辣的肺部，苏舟在内
心低语。
他的心情似乎很乱，但是在这种杂乱之上——还没有爆发出来之前，一种极致的冷静在包裹着他。
可以的，这难道不是他一直渴望的吗？这具身体还有潜力，他所需要的就是像奥古斯特那样的球员——安吉洛这样的对手，可以狠狠的压制他、逼迫他，让他在极限的受限条件下有所突破，让球感与意识与这具还未成熟的身体彻底融合。
所以，还可以的，还可以的，还可以的。
他不会输。
赛场上的他………不会输。
——即使现在的局面不利，他也……
——还可以更进一步，他不会输。
“——休息时间结束，请两位再度返回赛场。”
裁判的决断声，宣布了这很可能成为最后一次休息间歇的结束。
而苏舟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那个，他沉默的扯下了挂在脖颈上的汗巾，那条汗巾已经完全的湿透了，他将汗巾挂在了挂钩上，对裁判点头之后，先一步的走回了赛场。
那抹大红色的背影很沉，从某些始终追随着中国人的镜头里，人们看到，他的表情………不，他的五官仿佛成了没有生命的摆设，他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冷，很冷，这是唯一的感受，熟悉苏舟的人们都不禁一愣。
那一瞬间，作为那唯一的一个、同时与两人交好的“中间者”，奥古斯特不禁皱了下眉。
场中，第六局，安吉洛的球权，先行发球。
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太短了，在第五局的压倒性冲击之下，苏舟根本还没有休息过来。
从拉近的镜头里，不难看出，那层完全变了色的深红色球衣，随着苏舟胸腔的起伏而跟着沉甸甸的颤动着。
对面，安吉洛刚刚走到台前，还没有拿起球拍。
这头，苏舟闭了闭眼，又抬起左臂擦了把汗。
虽然才刚刚放下了毛巾，但是数不清的汗珠又开始从额间往下渗了，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就擦不完。
热死了。
好热。
苏舟低喘着气，微微鼓起的脸颊里满是吸入口腔的凉气，又随着他缓缓吐息的动作，让面部的肌肉再次变平。
与此同时，对面的意大利人也终于做出了发球的动作。
苏舟心底一绷。
对面，白色的小球被高高抛起，又随着意大利人切下球拍的动作飞过了球网，朝着苏舟的半台冲来！
——比赛再开！
滚烫汗珠随着苏舟动起来的身体甩到了地面上，拖延战对苏舟不利，但是现在的局面已经无所谓利不利了！！
打！打！既不能失去冷静，毫无章法，同时又要彻底的放纵身体，让身体去狠狠的打！
从第一局至今，安吉洛的发球对得起他世界第二的排名，但是也没有特别的杰出，不像雷蒙那样需要谨慎对待，甚至接球困难。
大比分已经到了2：3了，苏舟很明白，他是落后的那一方，这很有可能成为他的最后一局！如果比赛才刚刚开始，他还有着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审视安吉洛的一举一动，可是现在——
砰！！
已经无法、也不能去观察对方究竟是如何打、怎样打的了。
唯一要保证做到的，就是自己能打好飞到他面前的每一个球！
苏舟身子前倾，探出球拍，他的整只手臂都落在了球台的范围里，继而用上了巧劲，手腕拧转，翻拍而出！
第一个球而已，就直接在台上将球挑拉了起来！
砰！
乒乓球飞过球网！落在安吉洛的反手半台！
对面，灰色眼睛的意大利人似乎笑了一下，那种笑极为凉薄，又透着居高临下的狠与戾气。
反手半台？
深蓝色的身影滑步移动，他的速度永远是那么的快，而当他终于“睡醒”，彻底将身体的潜能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快便与猛结合了起来！
只需要一板子！
只需要一板子而已！
黑色的胶皮疯狂的摩擦着白色的小球，那抹白色化
作了无法看清的流星虚影，线条笔直的再度跃过了球网——
落到了苏舟的反手尖角！
苏舟紧紧的追逐着球！前所未有的，他感到那抹白色是那么的快，而他的身体又是那么的沉重！
不止是安吉洛击球的问题，他自己的脚步也慢了！
身体存在极限，又似乎没有极限。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小腿完全被汗水浸湿，热度由内而外，苏舟仿佛置身火炉，浑身滚烫。
滑步向左，胶皮的黑面朝球！苏舟追着球，他也追到了球！但是他还是不够快！哪怕只是慢了那么零点零一秒，一个“极为出色”的回球，就可能变成一个“仅是出色”的回球。
而“出色”的回球，对于安吉洛来说，是绝对不够用的！
对面，意大利人完全不想给苏舟喘息的机会，他的脚步再一次移动，他的球拍再一次挥出，他的眼睛犹如最最精密的机械设备，乒乓球击打在球拍上的“砰”声，清脆而又沉重。
安吉洛的观察力很强，强到什么地步？
同样是观赛的一员，苏舟对阵迭戈·托雷斯的那场比赛，当奥古斯特还在猜测着两人胜负的时候，安吉洛便早在几局之前，就看出了西班牙队长的伤势仍然没有彻底康复。
他的观察力，同样也可以用在自己的赛场上。
当他终于认真起来的时候，他的对手，这个黑发黑眼的中国小鬼，在他的面前仿佛赤身裸体，简直毫无秘密。
尤其，是当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第六局，在他高强度的压迫与密不透风的攻势之下，中国小鬼的体力的确在被迅速而大量的消耗着。
——小孩子的体力就是差点，不过这玩意没办法，必须靠时间才能练出来。
——哦，中国人的小腿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
——他的大臂力量还差点，正手拉球还能打，爆冲弧圈估计打不出来、或者质量极低了。
——嗯，反手拉球还能多打几板子，小
臂还能挺得住，近台拉球和反手拉球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的。
——不知道这个小鬼头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他在球台上的“下意识”小习惯其实也蛮多的。
——最值得夸奖一下的，大概是这个小鬼的“意志力”确实不错吧？至少，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还是很旺盛的。
……
………
…………
如果是其他的对手——比如今天下午的那个西班牙人，安吉洛不一定会这么全神贯注的观察，即使看出了什么，也不一定会专门揪着这些点去打。
但是苏舟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认真了？
真古怪，就算是对上奥古斯特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这么认真过………即使认真了，也——
……还是不一样。
安吉洛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胸口间的这股火热感不是假的。
这种想要将对方击溃的冲动不是假的。
——这种认真的情绪不是假的。
所以——
又是一球结束，对面的中国人滑步接球，却慢了一步，球拍的顶端是白色小球的摩擦起点，因此苏舟直接将球打上了天。
苏舟闭上了眼，重重的吐了口气。
看着高高飞到半空、向他飞来的白色小球，安吉洛想，这就是最后一局了。
又丢一球，现在的比分已经到了7：5，安吉洛领先。
苏舟抬起左臂，擦着脸颊的汗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呼吸声完全错乱，毫无章法。
他艰难的动着眼皮，将因为呼吸错乱而滋生在眼中的涩意给挤了出去。
他侧头看了一眼比分。
7：5……
…差距还不算大。
苏舟重重的喘着气，闭上眼，仰头大张着嘴，稍微喘息个一秒。
这时，裁判突然高举双手，叫了一个暂停。
苏舟动了动喉结，侧头看去，是………中国队这边叫了一个暂停，中国队的代理教练正在对他
招手。
苏舟闭眼小会，放下球拍，朝着中国队的代理教练走去。
代理教练也是急啊！他看得出，目前的局面对苏舟不利，而现在的大比分？是2：3！非常危险！如果现在不叫暂停，再想叫也没有机会了！
说实在的，代理教练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战术，也没有看出什么安吉洛的薄弱点，但是……
“来，喝水擦汗。”他递上水瓶与汗巾，想，至少让苏舟再稍微休息一会，哪怕只是暂停时间的一分钟也好。
苏舟接过水瓶，却是喘的太厉害了，一时之间，喝不下水，握住水瓶的右臂也感觉沉的厉害。
代理教练在说着话：“7：5！苏舟，这个比分差不算大！比前几局都好！非常好！你这一局的回球成功率已经高了很多，我知道你很累，再坚持拼一下！拼一下！！咬咬牙！赢下这一局！我们就还有下一局！再赢了下一局！我们就还有明天！明天！决赛！我们就还有更多局！！”
代理教练知道，这些话似乎很废话，但是基于无法在技术战略上有所帮助的基础上，似乎也只能加油打气了，毕竟………
他看了一眼这个气喘不止、汗如雨下的人。
……毕竟，站在赛场上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个人，是苏舟。
一分钟的时间很短，裁判一声令下，两人再度回归赛场。
大比分苏舟2：3安吉洛，小比分苏舟5：7安吉洛，比赛继续！
刚一开场，火爆急速的迅猛攻势就变的更厉害了！
大红色与深蓝色的身影又齐齐的动了起来！
意大利人的攻势更加狠戾了！仿佛他的体力就是个黑洞！根本就没有上限！
而中国人却好像打疯了！因为如果他现在不疯，可能就没有疯的那个机会了！
像是回光返照，每一球、每一个机会、每一道白色的弧线——
那抹大红色的身影都紧紧相随！哪怕他看起来处于被动！无比狼狈！
不能放过！不能放过！追上！打
！不能放过！！
苏舟5：8安吉洛……
苏舟6：8安吉洛……
苏舟7：8安吉洛……
苏舟7：9安吉洛……
苏舟7：10安吉洛……
——赛末点！
不知不觉中！比分竟然如此接近？！
意大利人的攻势并没有减弱，中国人看起来比上一局要累上许多，意大利人的优势仍然如此明显，但比分却出乎意料的接近了不少……
——太顽强了。
——太拼命了。
——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场外，无数人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场内，唯恐错过一分一秒。
安吉洛的胜向已经很明显了，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场上的那个中国人，看着他击球的动作、流下的汗水、那抹随着身体的动作而飘扬的大红色……
——或许他能创造奇迹呢？
——瞧，他的疲态已经这么明显了，但是还是追球追的这么积极，这一球与上一球可是方向截然相反的两球啊！但是他还是追上了！并且那么出色的回击了啊！！
场内。
大比分苏舟2：3安吉洛，小比分苏舟7：10安吉洛，命悬一线的赛末点！
砰！！！
苏舟的身体仿佛化成了风，这阵风无比滚烫，夹杂热气，他大步的向着球台的右边奔跑，不能放过！不能放过！还可以！他的身体还可以再快一点，看，这一局的他已经比上一局出色一些了，他已经拿到七分了！他——
他可以的。
他可以做得更好。
他的极限远不在这里。
他本身的实力就不止如此。
而他还可以变得更好、更强、更进一步——
——接到了！
球拍触球，有了实感的那一瞬间，除了挥出球拍！不需要再做出其他的任何事情！
苏舟竭力的伸出手臂，稳重手臂，让自己的球拍包裹住那颗白色的小球，然后就是将它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