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意大利-巡回赛结束
由体育馆返回酒店的德国队车上。
苏舟和尤利安一起坐在了车队靠后的位置上。
尤利安半阖着眼, 单手支住侧脸，浅褐色的眸子看向已经暗下的窗外。
苏舟悄咪咪的看了小可爱几眼。
他的心脏仿佛分成了两部分。
最上层的三分之一，以友人的身份, 担心着无缘决赛的尤利安。
最下层的三分之二的部分，则是已经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焰火海。
他禁不住的反复抓着自己的大腿, 五指蜷缩成拳，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呐喊着。
想打球…
想打比赛……
想打球……
想真正的站在职业的赛场上, 和这个世界的球员交手……
苏舟的心中发出了渴望的呐喊, 愈发的感到急不可耐。
就在此时, 他的手机响了。
苏舟压下心中的焦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的黯淡了下来，车内，因为由体育馆到酒店的距离并不算很近, 大约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司机将车内的灯完全调暗，疲惫一天的球员们，有的支撑不住，已经靠着座位的后背沉沉睡去。
手机的屏幕泛着黯淡的幽光，在苏舟的视线与手机屏幕完全重合的那一刻——
盛满焦躁的眼眸忽而怔住, 然后深黑色的瞳孔就开始无限紧缩。
就算不用滑开手机……
陈清凡：【成功了！！！！】
没有多余的描述，只是一个简单的“成功了”。
…成功了？
哪怕心中早有准备，但当梦想真的成真的那一刻, 仍然是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不，这不是梦。
苏舟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渐渐上扬，他的喉结颤动，发出了不稳的“哈”声。
他划开了手机, 反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成功了…
成功了……
成功了！！！！
他可以去英国了！！！！
英国的巡回赛！他也可以参加了！！！！
如果不是正在车厢内，不
少的德国球员都在闭目养神，苏舟真想疯狂的大笑三声，然后站在座椅上疯狂跳舞。
这是以前的他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竟然……竟然为了一场公开巡回赛的名额，就激动兴奋的仿佛得到了奥运金牌。
粥粥很自觉的压抑着自己瞬间飞天的激动情绪。
但就算是这样，他狰狞的表情，还是把在一旁的小可爱给吓到了。
小可爱：“……苏、苏舟，你怎么了？”
粥粥：“嘿嘿嘿嘿。”
小可爱：“………苏、苏舟你……你没事吧？”
粥粥：“嘻嘻嘻嘻。”
小可爱：“………”
粥粥：“啦啦啦啦啦。”
尤利安：“………”尤利安又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的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坚决不再分给身边的这个小智障一个眼神。
我的好友例行又在犯病的每日成就继续get√
二十分钟后，车开进了酒店的后方停车场中。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是粥粥暂时管不了小可爱了。
在大巴还未完全停止熄火的时候，苏舟就早早的抓好了他的黑红色背包，抓住尤利安的肩膀认真问他：“尤利安，你还好吧？”
尤利安早都调整好心情了，嫌弃的把苏舟的爪子拍开。
于是苏舟满意了：“你没事就好，我刚才接到了个好消息，现在要赶紧回房间和国内联系一下，今晚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你还年轻呢，我们明早见？”
尤利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然后，刚刚启开的唇还没发出半个音，身边的黑发友人就蹦蹦跳跳的跑没了影。
一边蹦，还一边哼歌。
啦啦啦啦啦～
尤利安：“………”这是什么好消息啊这么激动？？？他正想问能不能告诉他呢？？？
小可爱鼓起脸，好消息不是应该跟朋友分享的嘛？
奥古斯特也是奇怪的走到了尤利安的身边，他们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间。
奥古斯特注视着那蹿的比兔子还快的臃肿背影，头一次看到苏舟这幅样子：“苏舟怎么了…？”
小可爱
冷漠脸jpg：“请你无视他吧，又犯病了。”
而苏舟的室友，先一步回到酒店的西班牙人，也得到了和尤利安一样的待遇。
1206号房。
听到了刷卡开门的电流声，刚刚沐浴冲澡上身半裸的金毛，还没来得及炫耀一下——“室友，我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在走廊里就已经打通了陈清凡电话的苏舟，对西班牙人比了个抱歉的手势，黑发的中国人对着手机，张开口就是一串罗德里格斯完全听不懂得的神奇天书。
粥粥特别兴奋的扑到在床上，就床打了个滚，兴冲冲的对着话筒道：“￥&￥&……”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金毛室友：“………？？？”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中文？？？
在地球的另一端，陈清凡明摆着也是早就等着苏舟了，哪怕中国现在的时间，是晨光熹微的凌晨五点。
“舅舅！”
“粥粥！”
“舅舅！”
“粥粥！”
电话的两头，两个人笑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这样不正经了老半天，陈清凡才终于勉强的恢复了他冷静老干部的人设。
“咳，粥粥，来，我给你说一下你接下来的安排和注意事项。”
这头，苏舟狂点头，从包里掏出他的小本本，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陈清凡的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细心的嘱咐着。
“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来。”
“业余大赛的奖励机会不要浪费，意大利的比赛过后，你仍然跟着德国队返回慕尼黑，继续在他们的训练基地内训练。”
“我查过你的签证和英国公开赛的日期，时间方面应该说是正正好好，如果——让我做个梦，毕竟你已经带来过奇迹了——如果你顺利闯到了决赛，就相当于是你今天比赛完毕，明天就需要坐飞机回来的情况，由于你当初的降落国是德国，按理说，你仍然需要从德国离境，而且你的飞机票也是买的德国境内的。”
“但是，这方面我会帮你协调一下，毕竟你是要代表中国出赛
，所以，到时候在英国的公开赛，你肯定是要全程跟着中国队一起的，不像是这次在意大利一样，全程跟着德国队一起行动。”
“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让你直接和中国队一起回来。”
“关于这一点是否可行，我会在你去英国之前告诉你，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到时候你直接把你的全部行李都带上，英国公开赛之後，直接从英国返回中国，就不需要再去德国了，去德国的话，时间上还会比较紧张——前提是如果你真的闯到了决赛。”
“所以，好消息很简单——”
“第一，我亲爱的外甥，恭喜你，你的确得到了参加英国公开赛的资格，你的赛事当然是男子单打。”
“第二，你或许可以省下一点麻烦，直接从英国返回中国，让我继续做个梦——如果你的成绩好，你得到了冠军……不，亚军…………不，前四强就可以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因为现在的风向、你的年纪，还有你获得的成绩——苏舟，虽然你的路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但乒乓球的大门无疑已经为你完全敞开了！”
陈清凡的语气愈发激动了起来，海的那一头，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却兴奋的像个还没步入社会的孩子，不安分的拿着手机，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粥粥，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现在先简单的和你描述一下我对你未来的规划，当然，如果你自己有特别的想法，稍后等你从欧洲回来，我们可以再商量。”
“听着粥粥，我为你所设想的道路，是完全不用参与国内联赛，取而代之的是，我希望你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世界公开巡回赛上！”
在陈清凡看来，以苏舟的情况，如果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国内的平台上，就太浪费了。
如果局限在国内，或许这样可以为苏舟更快的带来大量的收入和知名度，还有国内大部分人民的褒义眼缘，但陈清凡的眼光并不只有这么短浅。
“你可能已经有所了解，在一年中，巡回赛大约有10-15个站点，并且在十二月中的时候，还
有着一场年终巡回总决赛，总决赛的参赛名额，是根据球员在这一年中，于不同站点的名次积分所决定的。”
“而你，粥粥，只要情况允许，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多的参加在不同国家举办的巡回赛！你很幸运，现在不过是三月底，这一年才刚刚开始，只要表现得当，你完全有可能得到一个参加年终巡回总决赛的资格！”
“除了那些完全避不开的琐事，你不用关心国内的任何赛事，只要你能参加年终巡回总决赛——甚至你进入不了四强或者八强也没关系。”
“粥粥，只要你能得到一个年终巡回赛的参赛资格，以我们国家的乒乓球水平，世界三大职业赛事的大门，就会为你敞开！”
陈清凡先语无伦次的把自己的梦给说了一遍。
然后才不得不冷静下来，也嘱咐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还有，粥粥，可能现在跟你说这些事情，会有些打击到你的自信心，但是………等你到了英国，跟中国队汇合之后，如果某些球员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或者做了什么，只要情节不太严重，你就先忍一下，好吗？”
陈清凡小心翼翼的说着，见话筒那边轻轻的“嗯”了一声，才继续说。
与刚才的兴奋相比，现在的口吻瞬间变得厌恶与无奈起来。
“你占下了一个名额，那么，对于那些已经在国家队扎根的人而言，你势必就会让别人少上一个名额。”
陈清凡斟酌着字眼，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男人，他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只能自暴自弃的说了大白话。
“粥粥，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只有乒乓球的。”
“中国队……”陈清凡闭眼叹息道，“粥粥，你迟早要进入国家队的，与其让你毫无准备的去撞见一些人和事，能告诉你的那些，我现在就对你说一些。”
电话的另一头，苏舟眸底的兴奋渐渐收敛了起来。
他攥紧了话筒，认真的听着陈清凡的一言一语。
电话那头，陈清凡继续道。
“你知道的，我们国家的乒乓球水
平不是很好，如果笼统的划分一下，国家队中的球员，大概可以分成三类。”
“第一种，就是像你舅舅——我这样的人，而在现在的国家队中，中国队的队长刘捷是个很好的人，我和他也有些私交，到时候会拜托他照顾你一些。”
“第二种，是像………石青一样的人，国内的联赛参加的非常积极，但是遇到国际赛事，三大赛事或许还有着拼一拼的意向，但是对于巡回赛这种比赛，却往往是避之不及的，用句我们国内的玩笑话来说，就是公费旅游一、两次还新鲜，去的次数多了，跑个大老远，就是为了拿一张破烂烂的证书，然后得到一句‘再一次无缘出线’的评价，去的人怕不是个受虐狂。”
直到现在为止，其实还都不是陈清凡想谈的重点，只是一个逐步递增的铺垫。
中国，陈清凡的公寓里，长相儒雅的男人眉头皱紧，面色渐渐的难看了下去。
他的声音也沉了三分：“苏舟。”他没有叫自家外甥的小名，“你需要注意的是第三种人，我现在能确定的，只是你已经占下了一个名额，至于那几个人会不会去，我还不知道，等我知道之后，会马上告诉你。”
“第三种人……他们对你的态度可能会不太友善，这些人本身确实有着还算不错的实力，但他们本身对乒乓球，并没有任何的热爱和进取的心思。”
“我换一种说法，你可能会更好理解一些。”公寓内，陈清凡换了个姿势，他揉了揉眉间，略感疲惫的说，“一个人从事某种职业——那么他为什么要从事这种职业？”
“有的是因为热爱，有的则只是因为‘擅长’。”
旅馆中。
这句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苏舟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虽然因为各种先天和后天的因素，他的乒乓球道路其实走的非常顺畅，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波折，但……
让人鄙弃的龌龊事，他也是知道不少的。
又不是认为整个世界都是真善美的象牙塔小孩子，苏舟只是一听，就回过味来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沉默了一会
，问道：“……所以我抢占了他们的名额了？”
“是的。”电话那头，陈清凡语气糟糕的说，“这些人对乒乓球没什么热爱，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四强夺冠的心思，但是他们确实打的好，竞技运动毕竟是凭着实力说话的东西，只要他们聪明点不犯错，教练组肯定不会不让他们出战。”
“这就是我说的，运动员其实也是一种职业，他们不一定热爱他们所从事的这项职业，但的确是‘擅长打乒乓球’，而在我国乒乓球弱势的情况下，只要你比‘弱势’本身要稍微强点，你就更加容易出头，而身为国家级运动员，哪怕这项运动再怎么不受大众重视，其中所能得到的利益也远比一般的职业要好上太多，而又正是因为乒乓球本身的不景气，竞争压力小，所以哪怕他们的实力水平，放在国际上可能不值一提，但仅仅放在国内的话，也是国家会‘供着’的人。”
既然已经说了个开头，陈清凡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哪怕乒乓球在我国并不是受人瞩目的项目，但只要这项运动存在、自成体系、有人参赛、获得成绩…………就会有资本的注入，然后不同势力都会从这其中的某个环节盈利，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球员本身。”
“粥粥，你的突然出现，可能会抢了他们的一部分财路，别看乒乓球在我国不像足球那么受欢迎，但……”陈清凡叹了口气，这其中的水，只会更深，绝对不浅。
“他们会很认真的训练，也会很认真的比赛，因为他们还想保住他们的饭碗，而你，你的路太特殊了，天才总会得到优待，但是这与人们会觉得这个天才就是个空降户并不冲突。”
“苏舟。”陈清凡最后沉重的说，“有人会嫉妒你，这些嫉妒的人里面，有的人只会在心里说，但有的人却可能会做的更出格，不凑巧的是，在国家队中，有那么几个风评不是很好的第三类人………粥粥，我不想让你和他们发生冲突，你还………太年轻了。”
年轻，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
年轻，代表着没有任何的资历和资本。
年轻，代表着很容易就在半途夭折。
话筒的那一边，沉默的有点久。
陈清凡也有些说不好，对苏舟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早了，毕竟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应该只需要好好打球才对………但陈清凡又担心，既担心苏舟完全没有一点防备，真的被人不小心钻了空子，“不小心”出了意外，又担心苏舟有时候脾气太急，在某些人的诱导下犯错闯了祸……
所以，必须要跟他说说啊……
上面说的这些，已经是只涉及球员的事情了，更多的事情，那些球员之外的事情，陈清凡现在是绝对不会跟苏舟说的。
孩子嘛，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就对了。
话筒中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陈清凡没有主动的再去说些什么，舅甥两个人好像并不需要交流，就默契的在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外人并不知道的协议。
陈清凡给苏舟去细想的时间。
半响，电话的那头又传来声音。
少年的口吻轻快，含着清爽的笑意。
“我知道啦，舅舅，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的，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也顾及到别人的。”
陈清凡：“……………”还是担心啊！
老干部心脏一抽，又开始后悔不已，他想啊，他其实也可以等到英国公开赛之前，再跟苏舟说这些事情啊，这么早就说了，不是生生让自家外甥糟了心情吗？
好歹是自家的亲舅舅，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有些杂乱，好像是些反复摩擦着什么的声音，苏舟稍稍一想，就猜到，大概是自家舅舅又开始觉得“啊糟了我家可爱听话懂事了不起的小外甥苦恼了的话怎么办啊”——之类的碎碎念吧。
于是又换成了苏舟开始无奈的安慰起自家舅舅了。
安慰了两句，不奏效。
于是索性转了个话题，也是苏舟最想问的一个。
“那，舅舅，我确定可以参加英国公开赛的这件事情，我能告诉别人吗？”
陈清凡愣了一会，才说：“还是……不要说了吧？”
苏舟：“………………………啧。”
听出了自家
外甥的小失望，陈清凡哭笑不得：“你这是想告诉谁啊？”
苏舟立马来了精神，扳着手指，一个一个的说道：“有不少人啊！老爸啊，老妈啊，铮哥啊，还有尤利安和奥古斯特啊！——应该就这么几个了？”
陈清凡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你不是说想要直接去公告天下…？”
“我是那种人嘛……”苏舟鼓起脸，有点小不满，他换了只手拿手机，说，“公告天下什么的，等到时候直接现身公开赛再说吧？而且舅舅你不是刚说了那什么第三类人嘛……提早公告天下我能有什么好处？满足一点炫耀得瑟的虚荣心？”
苏舟笑了两声，惬意的眯起了眼。
到时候突然出现在场内参赛，对于大多数关注着他的人来说，才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大惊喜吧。
陈清凡说的那些糟心事，在苏舟看来的确有点麻烦，但说到底也不是事。
……不，究竟是不是事，还是要等到确实见到人之后，才能发表看法。
但现在嘛……
“安心，舅舅。”
苏舟口吻认真的说。
“对于乒乓球的这条道路，我的认真、我的小心、我的谨慎……不会比你更少的。”
“有消息随时联系。”
“如果没事的话，一个多月后，我们电视上见？”
中国。
陈清凡摸摸心脏，忽然觉得眼眶之中有些湿润。
苏舟……长大了。
自己外甥………真的变得懂事了。
陈清凡的心中仿佛有一股温热的暖流徐徐淌过，自心脏流出，然后沿着他跳动的血脉，流遍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眼角的细纹变的密集，四十多岁的男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不仅是因为对中国的乒乓球燃起了希望…………更多的，只是无比单纯的，作为一个舅舅，一个长辈，看到自家的孩子所有成长时，无法控制的欣慰与喜悦之情。
陈清凡捂着自己的眼角，就这样忍着忽然涌动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听出了苏舟想要结束通话的想法，最后又说了几句。
“小范围的话，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