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呢
这次昏迷，六耳昏睡多日方才醒来，睁眼的时候，看着这陌生的四周，六耳明显怔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何处。
他自床上坐起，握了握拳，随感觉身体虚弱，却多少还是有点力气。
只是那一身的法力……没了。
怔了怔，六耳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可他却下意识地将手放到小腹的位置。
他……还记得姬蓬天之前说的话。
他怀孕了，是他跟孙悟空的。
而他能怀孕，则是因为他吃了姬蓬天拿来的送子果。
这送子果，六耳也有耳闻。
送子果是送子观音精心栽培的圣果，天上地下不论是谁吃了，都能怀孕，
有传言说，东海龙王敖广当初也曾吃过这个果子，才生下了敖丙，虽然敖广不认，但千万年来。敖丙的生母确实是迷。
送子果听来荒妙，但它确实存在，实际上因为这圣果的精妙，送子观音需要千年才能养得十颗，其程度。可比人生果不知珍贵了多少。
可……
姬蓬天拿了两颗全都给他吃了……
六耳心里感觉怪怪的，他扭头四下看了看，干脆起身推门出去。
门外院子里寂静一片，偶有鸟叫声从不远处的树梢传来，六耳扭头，只看见一抹红色快速掠过，却没看清楚那是什么。
愣了愣，六耳也没放在心上。
院门外小沙弥一路进来，忽地见六耳站在门边，顿时一片惊喜：“佛爷佛爷你醒来啦？你醒多久啦，怎么不叫我呢？”
六耳愣：“你是……。”
小沙弥一笑：“我叫戒争，是净坛使者庙的小沙弥，佛爷你昏睡的这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顾你呐。”
“净坛使者庙……。”六耳明显愣了一下。
小沙弥应着是呀是呀，突然又转身朝外跑：“我要去告诉使者。”
小沙弥一路跑了出去，六耳愣了愣才寻着他的步子往外头走。
只不过……
才一小节的路而已，六耳就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身体，太弱了，弱得像是被剔了仙骨一样。
小院门外姬蓬天匆匆而来，便看见了六耳这个模样，他一惊忙上前扶住六耳：“你怎么不在房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出来看看。”顿了顿，六耳问：“你怎么……把我带来了这里？”
“你身体太弱，只只那些山果可养不了身，我这里什么都有，带你来这养身最好。”
六耳哦一声，迟疑着才问：“……他呢？”
“嗯？”姬蓬天一愣，反应过来：“他走了。”
“他……不杀我？”
姬蓬天嚅动了唇。
六耳将手放到小腹，拧了眉：“我真的……有小猴儿了？”
“……你还不肯相信吗？”
“不是……。”
可不是什么，六耳终究也没说。
姬蓬天轻叹一声，扶着他往屋里走：“你现在还弱，先在屋里好好呆着，要什么吃的戒争会给你拿来，你……。”姬蓬天顿了顿，又道：“就算不为你，也得为了你肚子里的小猴儿，你伤城这样，他都还在顽强努力的活着，你就更不能放弃了不是？”
六耳摇头轻叹着在榻上坐下。
他并不是放弃，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是什么心态。
孙悟空想起来了所有的事，可却也像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但偏偏他并不是忘记，而是那些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比不上那九百多的禁锢与焚身之苦。
所以他对六耳下手才这般决绝。
可六耳这样子，落在姬蓬天的眼中，却让姬蓬天有些迟疑了，他沉吟须臾，才试探着问：“六耳，你是不是……怪我？”
六耳一愣。
姬蓬天又道：“如果不是我拿了送子果来，你也不会怀了小猴儿。”
“我怪你做什么？”六耳伸手，捏了捏姬蓬天软乎乎的耳朵：“我应该要谢谢你的。”
“欸？”
六耳道：“如果不是我有了小猴，恐怕此刻我已经死了吧。”
“猴哥他……。”
六耳淡淡一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峨眉山上，所以才会拿着送子果来的？”
“我……。”
“你其实，早知道，他迟早会对我下手的吧。”
姬蓬天不说话。
他默认了。
在到峨眉山的第一天他就已经认出来了，他也猜测以孙悟空的性子一旦当真全部回想起来，必定会杀了六耳。
六耳是不是他的对手姬蓬天那时并不清楚，但他也确实是不想看六耳死。
不提六耳顶替孙悟空的那些年，只看这九百多年，他将花果山的那些猴子猴孙照顾周全，姬蓬天也不想看他死了，但……姬蓬天知道他打不过孙悟空，那唯一能让孙悟空罢手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办法，尽管这个办法可能是个损招，可能没什么用……
底底呼一口气，姬蓬天甩了甩头：“总之你现在就好好在我这里住着吧，我这净坛使者庙，有特权，可以吃肉喝酒不用忌讳的。”
净坛使者庙确实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其他的菩萨罗汉都知食素戒酒，唯有他这里荤素不忌。
没办法，谁让有些凡人供奉时为表诚心也喜欢上酒上肉？
净坛使者奉旨吃肉，奉旨喝酒全无压力。
六耳住在这里沾他的光，也跟着享受了一把。
但是……
他吃不了肉。
确切地说，他只能吃鸡肉，要不然他就会吐……
面对这个情况，姬蓬天也有点无奈。
……
净坛使者庙，并不比峨眉山差。
甚至于这里有时，还有不少香客特意前来上香祭拜。
六耳远远看着，有香客拿了烤鸡，还贡上米酒。
然后，六耳就听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祈祷。
什么明年生个大胖小子啦，什么今年想娶媳妇儿啦，什么保佑发财啦，乱七八糟全都有。
六耳第一次知道净坛使者还有这些，呆呆地朝姬蓬天看去：“你这是打算跟几个菩萨抢饭碗？连升官发财娶老婆都保佑上了？”
姬蓬天耸肩：“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求我这个，我只是在能力范围内保佑了他们一下，其他的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六耳困惑，他眨眨眼，再抬头时，便使用了一下火眼精金，而后……
六耳看见了，姬蓬天全身上下满满的灵气逼人，金光闪闪。
“这是……。”六耳伸手摸了一下。
姬蓬天什么都没有发现，还困惑了一下。
六耳眨眼，敛去了火眼精金道：“怪不得你能保佑那么多人，你身上的福气可不少。”
姬蓬天愣：“什么福气？我怎么没看到？”
六耳随后又困惑了：“可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福气？这些福气，你只需要分一点点出去，就足够让这些香客心想事成了。”
“真的吗？”姬蓬天双眼一亮，满脸笑意的问：“那你看，我这福气还能干点什么？我把它分一半给你？”
六耳失笑：“说你呆子，你还不信，你的福气，除你跟凡人，谁也沾不到分毫。”
姬蓬天愣：“居然还是这样的，可惜了。”叹息一声，姬蓬天又说：“如果你能粘上我的福气，没准你恢复得能更快一个月点。”
六耳没有说话，他转身出了主殿，往偏院过去。
姬蓬天慢悠悠跟他身后，突然问他：“猴子，你的心，为什么只有半颗？”
六耳脚步一顿。
姬蓬天又问：“你身上的筋脉，都是之前，被猴哥打断的吗？”
六耳抿唇，依旧未语。
姬蓬天索性又问：“那另外的半颗心，你知道在哪吗？”
“没有。”六耳声音突然淡了几分：“我自生来，便只有半颗心，至于身上的筋脉，也与他无关，是我自己弄的。”
“你骗人1姬蓬天皱眉：“怎么可能只有半颗心？这世间万物生长，即是生灵便不可能只有半颗心。”
“没什么不可能的。”六耳道：“我原就为石猴，生来就与旁人不同……。”
“猴哥也是石头，他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可他也不是半颗心呐。”
“他跟我不一样。”六耳垂了眼睑。
姬蓬天愣：“哪不一样？”
六耳轻叹：“他是天生天长，顺应天意，而我……。”
只是一只被人唤醒，强行破石而出的猕猴罢了。
姬蓬天愣。
他突然……想起个人，一个隐瞒了所有人偷天换日的人。
如来。
六耳走了，姬蓬天盯着他的身影动了动唇，最终也没开口。
如今的六耳身影很瘦，一身素白的袍子，更显得他身无四两肉。
已经……不是佛了，而是魅……
飘飘四散，无影无踪。
忽地，姬蓬天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
倘若……
倘若六耳的那半颗心，是在如来的手里的话。那这一切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
月上中天，夜静无眠。
客房里，六耳毫无睡意，他坐在榻上，调息运法，可身体里，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六耳微惊，猛地睁开了眼，他尝试再使施展法力，却……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六耳惊愕，楞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房中寂静，无人答他。
六耳不明所以，忙起身朝外走去。
外头，
入夜，姬蓬天也睡不着，他披着素袍，散着发，手里拿着颗苹果在嘎嘣嘎嘣的吃，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着是，姬蓬天居然觉得连苹果都不好吃了。听到动静时姬蓬天还愣了一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六耳神色略微凝重：“我的法力……施展不了。”
“哦，法力埃”姬蓬天吞了口里的苹果，再把剩下的放进乾坤袋里：“太一玄兮说，你之前伤得太重，有怀了小猴儿，所以你的法力没了。”
六耳微怔。
姬蓬天又道：“估计应该是全都作为小猴的养分了吧，不是他能这么顽强吗？”
六耳听着，下意识的摸向肚子。
姬蓬天眼睛一转，突然问：“六耳，你想不想看看你肚子里的小猴儿是什么样子？”
“嗯？”六耳轻叹：“我现在，法力都用不了，怎么看？”
“我给你画出来看看。”
六耳一愣，随后只看见姬蓬天化成团光，进入了他的体内。
六耳微愣，跟着低头。
里面，姬蓬天的声音闷闷传来：“六耳，你这小猴儿，好小呐，感觉还没我拳头大呐。”
六耳心里一紧：“他……什么样？”
“唔，看不清呐，有层膜护着他呐，呀……他动拉，爪爪挠了，好校”
六耳没什么感觉，却因为姬蓬天的声音而心里软得发紧。
如果他的法力还在，他也能看看里面的小猴是什么样子，究竟是有多小了。
可是……
握了握手，六耳无声叹息，仰头时，刚刚用力闭眼的他却明显一愣。
他发现……
夜色中，那墙垣外的竹叶上，似乎立着个人影，还不等六耳看个清楚，那人影忽地一闪顿时不见。
“齐天……。”六耳呼吸一紧，下意识地想要上前。眼前却映像一花，是有人突然出现。
“太子玄兮？”
太一玄兮蹙眉看他：“姬蓬天在哪？”
六耳腹中，姬蓬天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他突然想起个事。
他之前说，他……不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