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居同

    峨眉山上，有一只六耳猴，还有一只逃下来的妖猴，这件事，恐怕天上地下，没人知道，只是……一只是六耳猴，一只是妖猴，那谁？才是被如来亲封的战斗胜佛？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六耳心里清楚。

    妖猴的身体若柔无骨，这两日，他都呆在胜佛洞里，未曾离开，他头脑还有混沌，身体还有些虚弱，之前逃离后的狂奔狂跑，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是以而今都没有彻底恢复。

    但六耳将他照顾得很好，山泉水饮，桃子香蕉，样样都准备俱全。

    妖猴安心的在这里休息，他靠在石床上，看着六耳忙碌，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问：“我留在这里，你不怕给你引来麻烦吗？”妖猴问。

    六耳朝他走近，将洗好的桃子放他手里：“你在我这里，可能才是安全的”。

    妖猴盯着手里的桃子，没说话，他眼底隐有戾气，像是在想着一些让他憎恨的事情。六耳看他这样，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嗯？”妖猴抬眼看他。

    六耳咧嘴一笑：“我带你去外头转转吧”。

    妖猴笑了一下，一口把手里的桃子咬了个缺口出来。

    峨嵋山上，猴子居多。

    六耳带着妖猴走出胜佛洞时候，他扶着妖猴在一片撑天的红色花树下坐着，而后扬声一喊，漫山遍野的猴子叽叽喳喳的叫着，就朝他们这里汇拢过来，大猴小猴乌泱泱的有一大片。

    他们围拢上前，看着六耳跟妖猴，一阵的叽叽喳喳，有个年纪最小的小猕猴，甚至还朝妖猴靠近，他小心的用小掌掌去戳了戳妖猴：“大猴子……”小猕猴仰头：“压寨夫人？”。

    六耳一怔，上前给小猕猴头上拍了一下：“胡说八道，我们早已不是妖精了，哪里来的压寨夫人，他叫齐天，是俺前几天从外头带回来的”六耳看向一众猴子，叮嘱：“但这个事不可以跟山外的任何神佛说起来，知道吗？”。

    对于他们猴王的吩咐，一众猴儿们向来最是听话，甚至连缘由都不多问。

    峨嵋山多了只猴子，还是被他们的猴王亲自带回来的，一众猴儿对此自然欢喜，众猴闹着，跳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似乎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他们的猴王佛爷已经变了模样，而那只齐天，才是他们猴王佛爷应有的面容。

    猴儿不知道，妖猴自己也不知道。

    他看着众多猴儿围拢身边叽叽喳喳，还有几个小猕猴围拢在妖猴身边，撞着胆子想要朝妖猴身上爬去，被六耳一把抓了拧起来，一只放在自己肩头，一只放到地上。

    妖猴仰头，就看到六耳脸上的笑意。

    峨眉山，猴子窝。

    妖猴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是想起什么事来，眼底的戾气无形间消散了几分，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很安心。他脸上带笑，摸过还想继续爬到自己身边的小猕猴。

    峨眉山是六耳的地界，他在这里施法任谁都轻易察觉不出，即便他在这里显露了自己原本的面容，带来了真的佛爷猴王，也不怕被这些猴儿能看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出来。

    白日里，在山里转了转，妖猴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六耳给他准备的一盘桃子，都被他三两下吃了干净，六耳看他胃口好，又把香蕉递了过去，妖猴接过香蕉，剥了皮没吃，倒反手递给六耳。

    六耳一怔，没接。

    妖猴直接将香蕉递给他的手里，而后又另外剥了一个自己吃。

    六耳看着，咧嘴一笑，一口把香蕉咬了。

    夜很安静，胜佛洞里躺着两只猴子。

    妖猴睡在石床上面，身上盖着一件袈裟，他迷迷糊糊的睁眼醒来，一扭头，就瞧见六耳睡在一边的藤架上，洞里漆黑却有荧光缭绕，如若星辰璀璨。藤架上，六耳缩成一团，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一只没长大的猴子一样。妖猴眨眨双眼，盯着六耳看了半天，他突然起身，上前将六耳抱起，转身回到石床，就将六耳放在里面，妖猴躺在外边，似乎有些睡不着了，他翻了两下，最后面向六耳弓起身子，才又闭起了眼，逐渐入睡。

    四周静静，一件袈裟，盖着两个猴子。

    妖猴呼吸渐稳，可是六耳却突然睁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妖猴，久久不曾眨眼，倒是妖猴一动，如是睡梦中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把六耳抓住紧紧抱在怀里。

    妖猴……

    在细微的发抖。

    六耳惊讶，却又不敢确定，他碰着妖猴的身体，感觉就像是碰到了一团棉絮，可是这妖猴居然在细微的发抖，若不是如此紧密的贴合，六耳平日都察觉不到。

    他在怕什么？

    六耳困惑，可是须臾后，六耳就猜出来了，

    妖猴怕的，是那九百多年的禁锢，黑暗寂寞，暗无天日与烈火焚身之苦。

    六耳喉头有些硬，他被妖猴紧紧箍着，却不觉得难受，只是这心口憋闷得厉害，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反手抱住妖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