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救出
藤丸立香屏住呼吸。
密密麻麻的虫群与被束缚其中的稚龄的孩童，被强化的眼力令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刻印虫的行动以及……女孩空洞而麻木的神情。
这是任何有良知的人类都无法视而不见的惨痛景象。
她伸出手，凛冽的魔力形如风扫过偌大的虫仓。蠕动攀爬的刻印虫在净化的力量之下被摧毁湮灭。
终于干净了。
少女走近仰躺着的女孩。
那孩子漠然而无动于衷地望着空中一点，身体里寄生的虫子被抹杀的痛苦并不能使她哪怕皱一皱眉。她的眸子是浅淡的紫色。但那紫并非先天的色彩，而是极不协调的、近似于没有完全点染成功的图画。大概是什么实验的后遗症？藤丸立香这样猜想着，几乎无法抑制毁掉这里的冲动。
……不行，不能吓到这孩子。她这样告诫自己。
投影出短剑，少女扬手劈在闭合的镣铐之上。英灵生前使用的、附着有强化与破魔的符文的武器已经得到了抑止力的强化，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附着有魔法阵的枷锁。少女的力道把握的很准，收敛了利器的锋芒，一点也没有伤到女孩惨白瘦削的手腕。
如法炮制砍断脚腕上的锁链，藤丸立香轻触女孩的心口。方才大面积地进化时她便发现了，这孩子的心脏上有着某种异物。
而那气息也很熟悉——污浊粘腻的恶质的魔力与被消灭的虫群同出一脉，另一种被污染了的无属性的魔力则属于圣杯。
……寄生。
被当作容器了埃
暂时性地分出部分魔力作为屏障将之隔离开来，少女半敛下眸子轻声叹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若想真正除去异物还需要一个大工程，等真正安定下来再做处理吧。
现在……宅子的主人也该到了。
想把这孩子带走的话，似乎还得战斗埃
藤丸立香的魔力只有d-，是最差的级别。但没关系，固有结界型宝具的非完全解放能够为她补充消耗的魔力。接近全盛状态的英灵并不介意现在就送敌人退常
能够感应到飞快接近的气息。不过在那之前更重要的还是安抚这孩子。
藤丸立香有着夜视的能力，但女孩没有。虽然在昏暗之处呆了很久，大概也只是勉强能看清一个轮廓。
少女当然没有点燃光，她怕刺激到女孩的双眼。但即使这样她仍然直直地盯着她一眨不眨，藤丸立香几乎错觉她能够看清了。
这孩子实在是太虚弱了，就像即将破碎的瓷器，根本不敢稍微用点力触碰。
……但那双眼睛中，开始有了情绪的波动。
太好了，还来得及。藤丸立香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半跪下来，轻轻地扶住女孩的双肩。女孩十分顺从地顺着她的力道坐起来。
“你在求救。”
“我来带你走。”
“已经——没事了。”
她微笑着，尽力展现出自己的无害，就怕再刺激到这孩子。还挺忐忑这样说到底行不行——天晓得该怎么哄普通的小孩子啊？？？
藤丸·没有弟妹·只在迦勒底养过孩子·只哄过杰克童谣lily们·立香：愁到头秃。
与其做这种事她宁愿再跟刷子打一场啊！
英灵已经做好将小孩子弄晕带走交给爱丽丝菲尔的准备了。
“——嗯。”
女孩突然出声。
“——请带我走。”
她盯着藤丸立香这样请求。
“请您、带我走。”
然后少女就抿出一个柔软的微笑。
“好。”她抬起头看着姗姗来迟的此间主人，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与白发残疾的男子，面对女孩的请求这样应道：“放心吧。”
“不知阁下前来，未曾远迎。”间桐脏砚赫赫赫地笑起来，“爱因兹贝伦要先对间桐家出手么？这并不符合我与你御主之间的共识。”
“嗤。”藤丸立香松开扶着小姑娘双肩的手，投影出黑色的披风裹住她裸露的身躯，将她倚靠在墙角，然后直起身子挡在她面前，“可别自视甚高啊老东西。我只是看不惯要带这孩子走而已。”
“哦？”间桐脏砚敲了敲拐杖，“阁下大概想错了，樱是我们间桐家的继承人，这只是修习家族虫术的必要手段。”
藤丸立香发现另一位手上有着令咒的白发男子听到这句话后，神色是难掩的厌恶与嘲讽。觉得似乎可以避免一场战斗了。
“若是你执意动手，我们便不得不抢回樱了。这着实不利于维持我们御三家的关系埃”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这样威胁。
“——那又如何？”
金眼的少女这样道，唇角扬起嘲讽的笑意。
的确某些魔术世家会安排子弟的试炼，甚至不惜残忍地对待年幼的孩童，以使魔术刻印能够更好地转移至下一代——在神秘消退的现在，为了更好地使用魔术接近根源，这已经算是并不少见的行为了。
而她也不过是感受到了女孩的痛苦与求救，并不了解所谓的前因后果。
但是一件事，所有人都在做，就能说明那是对的了么？
不言而明的共识与潜规则，就不该被阻止么？
——不是的啊！
藤丸立香是一位出色的魔术师，更是执掌奇迹的魔法使。她的一半生命都与魔术紧紧相连无法分割。
但在那之前，在最开始，她只是一个有着再普通不过的三观的平凡少女。
——她无法认同魔道的共识与规则。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在获得力量之后、在开阔了眼界之后，她也仍然坚信，如今的【魔道】，是畸形的。
——这是不对的。
于是她举起剑。
名为剿灭，实则是清洗与重铸。
魔术理应是如同迦勒底一样有利于人类社会的技术、而非单纯为了一己私欲视人命如草芥的高高在上。
如果是大人自愿进行这样的实验，藤丸立香也不会愤怒到这种地步，她甚至不会出手，因成年人理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但——这是个孩子啊！
尚且年幼到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的孩童、未曾亲历这世界的美好与罪恶的孩童。她不该、也不能被这样对待。
为什么不弄清楚前因后果就前来？不是冲动，而是因为那孩子、她在呼救啊！
那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如果不是梅林的帮助她甚至听不见。就像在无星无月的夜晚点燃的一支蜡烛，只能照亮周身方寸。
——但那已经是女孩拼尽全力点燃的、被逼到极致快要完全绝望前最后的求助了。
所以她来了。
少女抬剑直指身材矮小气质阴冷的老人。“间桐家的家主对吧？这孩子——樱，已经是我的徒弟了。”
“以【藤丸立香】之名，以我被传颂的伟业作为筹码，在此立誓，我将尽全力保护好【间桐樱】。”
“就像你说的，现在她将自愿跟随我进行魔术修行。所以我带她走。有问题么？”尾音微微上扬，毫不掩饰其中讽刺之意。
她对上间桐雁夜剧烈变化的神情，暗想差不多了。
老人听闻这话，只是挑了挑眉看向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间桐樱，笑容带着恶意，“是吗？樱？”
间桐樱顶着爷爷的目光条件反射般打了个哆嗦。但出乎他的意料，女孩死死咬着唇，狠狠点了点头。
——来到她面前的是那个大姐姐。
——她是光。
——所以、所以……她一定能带她走的对吧？
藤丸立香挡住间桐脏砚看过来的目光，“在我面前威胁我的徒弟，老东西，你在挑衅么？”
间桐脏砚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敲了敲拐杖，冷冷道：“既然如此，雁夜。”
半张脸都坏死了的白发男子只是看着间桐樱。半坐着的女孩近乎乞求地望着他，神情是一年以来再未见到过的鲜活。
——樱在她身边。
——樱很相信她。
——她立誓不会伤害樱。
——英灵……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间桐雁夜这个人，总是怀抱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天真，以及无法改变的固执。就像他一厢情愿地与间桐脏砚谈交易，并不明白在约定中弱势者能依仗的只有强势者的怜悯。而间桐脏砚这个人，早已在漫长的生命中扭曲了灵魂，又怎么会有所谓良知？
但这个时候这种性格倒也有了好处。男子闭上眼，攥紧双手，没有听从命令，等待着身体里刻印虫的暴动。
大不了，他付出这一条命。只要樱……
间桐脏砚对此倒没多么惊讶。本来就是互相憎恨的两个人的交易，英灵与间桐樱的表现很容易就能使间桐雁夜无法动手。但了解归了解，老人下手也没有半分迟疑。早在一年前植下刻印虫时这人就已经是他的傀儡了，他自己的想法并不会改变任何事。更别说还有间桐樱心脏上的玄机，那是他的第二条命。
间桐脏砚驱动自己种下的刻印虫。
……没有异动？
……联系，都断了？
“你先躲远一点。保护好自己。”少女这样吩咐间桐雁夜。然后她看着间桐脏砚难得惊疑的神情，笑容中就带了一分欠揍的挑衅意味，“怎么样？你留的后手是不是没用了？”
老人神色阴沉狠毒，驱动密密麻麻的飞虫爬虫聚拢上来，同时也已经做好逃走的准备。这时候也顾不得追究原因或是杀掉间桐雁夜了，即使他自诩魔术水平高超，也不敢说比得上英灵，需要全力以赴才有一点可能……活下来。
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永生。
少女模样的英灵看着他操纵虫术，并不打断，就像早已知晓结局者注视着局中人的垂死挣扎。
她只是打了个响指，声音仍然温柔。
“樱，闭上眼睛。”
然后有耀眼的光芒撕裂黑暗。
烈焰焚天。
卫宫切嗣觉得自家servant简直有毒。
刚刚达成共识，她回头就带回来一组参战主从。
少女抱着一个看着与伊莉雅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就去找爱丽丝菲尔，两个人在内室不知道干些什么。
他就与间桐家的参战者间桐雁夜面对面坐着，气氛尴尬相顾无言。
彼此之间都是戒备的，但也都有筹码以至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间桐雁夜自愿踏入了一个魔术师的魔术工坊，他在乎的孩子正被对手的英灵治疗着。
卫宫切嗣面对着对方的berserker，他自己的英灵并不在身边。
以上。
等藤丸立香终于走出来，两个人四只眼睛刷得就望了过来。少女无辜地眨了眨眼，“唔？怎么了？看我做什么啊？”
无辜可怜又弱小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