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149章
“我要水。”苍老嘶哑的声音在空洞洞的房间响起。
过了一会儿, 瘦弱的女人端了一杯水递到老人干枯如树皮的嘴边。
说着要水的马大婶却没低头喝，她的手摸索着张秀秀的手腕，找到后就死死抓住, 像一条缠在人腕子上的毒蛇, “路文怎么样了？”
张秀秀嗫嚅着道：“在、在房间休息。”
“路文的腿还好吗？”马大婶也不管水杯打翻后弄湿床单, 只一心想知道儿子的情况。
“右腿没了。”女人如同一尊苍白沉默的木偶, 只会在主人下令之后, 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给出反应。
马大婶一双没了眼球，只剩下两个血洞的眼眶直戳戳“看”着张秀秀，像是要看清这个逆来顺受的女人有没有生出二心。
张秀秀瘦得只剩骨头的腕子被捏得发青，然而她如同没感觉一样, 并没任何反应。
就像是这具叫张秀秀的肉身中, 灵魂早已经死了, 单单剩下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躯壳。
良久, 终于确定了儿媳妇的温驯顺从, 马大婶微微放松了力道：“我和路文虽然出了事，但这只是一时的, 只要出了这个地方，就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你好好照顾我们, 回去后我一定管着路文, 让他好好跟你过日子，别再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牵扯。”
张秀秀抖了抖。
马大婶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忍着眼眶里绵绵不绝的疼痛，嘶哑的声音竭力想要做出温言软语的姿态：“你也别气路文先前叫你割肉，要不是那个狐狸精不知道用什么法术迷惑了路文，他哪儿能这样？”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猪肺汤原材料同样来自张秀秀的事。
“你听话, 乖乖伺候路文，他那里还有好几个道具可厉害了，一定能带你出去。你虽然运道好，没被那些客人找麻烦，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只有路文身上的道具，才是我们的依仗。”
这话半真半假，从进入死亡游戏开始算起，连上新手世界，马大婶母子一共经历了四个世界，也攒了些家底
。
但金砂大多都让马路文拿去玩乐和换脸去了，寥寥几个道具也是表面光，中看不中用。
可她不能把这话跟张秀秀说，现在她和儿子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只有巴望着这个平常软包子的儿媳妇，好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只要过了这一关，回到【理想国】，她的眼睛、路文的胳膊和腿就都能恢复正常！
昨天母子俩没了一只眼睛一条胳膊的时候，马大婶就是这么对儿子说的。
他们母子俩经历的前几个任务世界难度一般，靠着跟在其他人身后捡便宜，怂恿别人上去拼命，并没遭大罪就顺顺利利到了这里，马路文以为这个任务世界也是这样，顶天了多受点苦。
马大婶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但今天在两只眼睛都没了后，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了许多不好的预感以及无尽的惶恐。
想起以前游戏里那些死状凄惨的玩家们，她打了个哆嗦，强行叫自己冷静下来。
马大婶虽然已经年近五十，看着就是一个溺爱儿子的糊涂妇女，但要论趋利避害和弄清形势，十个马路文加一起再加一个皮真，也赶不上这个农村老妇。
一清醒过来接受了自己暂时瞎了的事实，她就立马抓住重点——先把张秀秀哄住。
其他的都不重要，哄不住人一切白搭。
所以她先用婆婆的身份压一压张秀秀可能有的小心思，再用道具侧面警告她，既是叫她不敢轻举妄动，也是要张秀秀明白，她这么一个木头人，想平安出去只有好好听话。
警告完了，最后自然是怀柔，打消她最后那点反抗的心。
这一套组合拳从张秀秀跟马路文结婚开始算，马大婶练了十多年。
“妈跟你说这些话不是要拿捏你，而是拿你当自家人。你想想，先前虽然路文听了狐狸精的话，伤了你，我也没来得及阻止，但那是因为妈知道在这里身上多出几个口子，流些血一点儿也不妨碍性命，昨天路文不就丢了一只手？血没过一会儿也止住了，只要出了这地方就能医好。”
“而且你负责的猪
肚鸡有多难做你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提前给你炖在灶上，你能在缓过来之后，端着菜就送上去？指不定就算没被小狐狸精的谗言害死，也会被那些鬼东西给吃了！”床上的老人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嘶哑得如同鬼怪低语。
这些话当然是糊弄人的。
马大婶之所以费了些心多做了一份猪肚鸡，不过是一方面想到昨天张秀秀只被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心有不甘，巴望着能像这个懦弱的儿媳一样，被食客轻轻放过。
哪怕证明了对应顺序没变，这心思也仍旧一直在脑子里徘徊。
另一方面倒也的确是打着为张秀秀准备的主意。然而却也没安什么好心，依照马大婶的算计，她这个没福气的儿媳妇要是短命死了也就算了，如果能熬过来活着也有活着的好处，不但多一个人压榨，连试探危险都多一个备选。
不过这些她不会跟面前懦弱又逆来顺受的女人说。
张秀秀只要老老实实听话就行。
这个已经五十多岁、在大多人眼里标签就是愚昧两个字的农村妇女，在此时展现了惊人的果断和趋利避害的能力。
跟隔壁她正在大吼大叫，叫嚣着要打死张秀秀的马路文，无论是智商还是城府，都不是一个水平。
而被婆婆连敲带打的张秀秀，脸上除了恐惧没有其他表情。
多年的磋磨和打压，让她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空心木偶，只有主人动手敲一敲，才能听到回声。
终于摆平了儿媳，马大婶僵硬地勾起一个笑，她的眼睛被挖走之后，脸上流下的斑斑血迹还没有没擦去，衬着苍老如枯树皮一样的面皮，惊悚又可怖，比笼罩在黑斗篷下的食客们更像厉鬼。
“你暂时不用管路文那里，去跟着玩家里另外那两个男人。记着，一定要跟紧了——赶你走你也不能走！”她一字一句道，“把他们做了什么，见了什么，找到了哪些线索，都听在耳朵里，然后回来告诉我！”
“听清楚了没有！”状如厉鬼的老人喝道。
张秀秀身体不可抑制地哆嗦：“好……”
另一头，曲折把玩着手里一把细窄的小刀，慢条斯理道：“一个被挖了眼睛，一个被吃了一条腿，一个被扯走了另外半张面皮，还有一个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殷迟：“和昨天上菜之后的结果一样。”
曲折若有所思：“是什么让这些结果有了不同？”
他没等殷迟回答，突然勾起唇角，看向一边精神恍惚的皮真：“你说呢？”
到现在仍旧没能从巨大的愧疚自责，以及三观破裂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皮真当然不可能回答。
曲折颇感无趣，还以为没被食客找麻烦，本身或许有些奇异之处，没想到仅仅这样就受不住了，真是常见的普通和常见的没用。
过了一会儿，皮真还没回过神来，倒是作为让他承受了巨大打击的直接诱因，张秀秀从马大婶房间出来后，远远地在他们待的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像个摆件一样蹲住不动了。
曲折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略有些不耐地对皮真道：“被割肉放血的人都还在跟凶手亲亲热热做婆媳呢，你操的哪门子心自责？闲得慌给自己找事做？”
皮真精神恍惚地看了看张秀秀，随即又像是被烫了一样，飞一般移开视线。
殷迟难得出声：“你如果晚上还想出门，现在最好回房间将精神状态调整好。”
皮真如蒙特赦，一眼也不敢多看，匆匆起身走了。
他走之后，殷迟扫了曲折百无聊赖的样子一眼，笃定地道：“你不喜欢张秀秀。”
“为什么？”他难得疑惑。
曲折虽然总爱搞事，但殷迟清楚，对方只是唯恐游天下不乱，外加游戏人间。
若说真正的心绪起伏，大约也只有坦白一切麻烦都来自于自己的[灵魂之种]时有，其他时候曲折的情绪就像是一口深井，由于承受了太多痛苦的污泥，往里扔下石子也只会被吞没，发不出回响。
然而就在刚刚张秀秀伺候完马大婶出来的时候，殷迟却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暴虐和厌恶积蓄在曲折身体里。
“哪有什么为什
么？”曲折一愣，眼里微微露出些许疑惑，像是疑惑殷迟为什么这么问，又像是也在疑惑自己这没来由的情绪。
不过他很快被不受控制涌上心头的厌恶主宰，继续道：“只会低头，只会逆来顺受，甚至被驯服，成为猎人手中温驯听话、任打任杀的猎狗，这种人难道还不够令人讨厌？”
殷迟看着他，略作沉吟，突然问：“你有没有发觉自己受到了某些影响？”
曲折蹙眉：“你的意思是这个任务世界对玩家的身体又或者思维动了手脚？”
“我不知道。”殷迟直白地说，“只是感觉你自从进入任务世界之后，情绪直白了许多。”
像是许多压在心里的沉甸甸的东西，被暂时挪开了些许，因而也能喘口气，逗弄欺负皮真了。
曲折一顿，他忽然起身，留下一句“一会儿回来”，就匆匆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俊秀的青年铁青着面色重新坐回院子里的板凳上，咬牙道：“我的身体在发生某种异变。”
他刚刚中途离开，就是回房用道具确认去了。
殷迟沉吟道：“看来明天晚上之前如果无法完成任务，先不说或许会有意外发生，身体的异变就可以直接令玩家出局。”
他这么说着，心里的谜团却更加多了。
因为殷迟很确定一点——
他的身体一点异常也没有。
是仅仅他这样，还是同样正常度过上菜环节的皮真也是如此？
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的等待中，天渐渐黑了。
回房间自闭了一下午的皮真奄奄的出来，幽魂一样跟在殷迟身后，一点也没了先前的开朗。
殷迟和曲折都没在意他的情绪，殷迟道：“挑个房间再看一次。”
曲折点头，两个人分开行动，各自去昨晚自己负责的区域随手找了一间房间打开，确定了房间里的场景和昨夜一样之后，才回到了院子里。
曲折：“看来饭馆夜晚已经没有新线索了。”
殷迟正打算点头，猝然顿住，突然道：“这座饭馆里，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查找。”
曲折眉梢微
挑：“什么地方？”
以他和殷迟连密室都考虑到了的仔细，还会漏了哪个房间？或者除了他们已经找过的地窖外，这不大的馆子还有地窖？
殷迟看向曲折：“一个饭馆除了食堂，还有什么地方最重要？”
曲折微怔，恍然道：“给食客们提供吃饭的地方的大堂！我们先前只想着找那些房间里的线索，却将最显眼的大堂给漏了！”
甚至如果不是殷迟提起，他们今晚很可能也会直接从小门离开，小门位于后院，跟大堂隔着十八千里，进而再一次错过可能存在的、最重要的线索！
大堂和后院之间有一道门帘。
这门帘并不重，白天的时候常常被风吹起来。
然而此时夜风明明将几个人头发都吹起来了，那本该轻飘飘的布帘却纹丝不动。
玩家们心下了然，看来大堂果然有异。
强迫自己缓过来的皮真蹲下身，试图看清大堂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布帘是老式饭馆常用的，只有半截，下半部分是空的，里外想彼此看清，只要弯个腰就行。
看了有一会儿，皮真迷惑地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里头只有桌椅和白天没打扫干净的血迹。”
殷迟修长的手指率先撩开门帘，没有分毫犹豫：“看看就知道了。”
而在门帘被撩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安静空洞，就是一个正常的夜晚饭馆大堂的地方，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瞬间热闹了起来。
说话的声音、吃东西的声音、调笑的声音，就像一煮沸的汤冒出的热腾腾烟气，向玩家扑面而来。
挑：“什么地方？”
以他和殷迟连密室都考虑到了的仔细，还会漏了哪个房间？或者除了他们已经找过的地窖外，这不大的馆子还有地窖？
殷迟看向曲折：“一个饭馆除了食堂，还有什么地方最重要？”
曲折微怔，恍然道：“给食客们提供吃饭的地方的大堂！我们先前只想着找那些房间里的线索，却将最显眼的大堂给漏了！”
甚至如果不是殷迟提起，他们今晚很可能也会直接从小门离开，小门位于后院，跟大堂隔着十八千里，进而再一次错过可能存在的、最重要的线索！
大堂和后院之间有一道门帘。
这门帘并不重，白天的时候常常被风吹起来。
然而此时夜风明明将几个人头发都吹起来了，那本该轻飘飘的布帘却纹丝不动。
玩家们心下了然，看来大堂果然有异。
强迫自己缓过来的皮真蹲下身，试图看清大堂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布帘是老式饭馆常用的，只有半截，下半部分是空的，里外想彼此看清，只要弯个腰就行。
看了有一会儿，皮真迷惑地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里头只有桌椅和白天没打扫干净的血迹。”
殷迟修长的手指率先撩开门帘，没有分毫犹豫：“看看就知道了。”
而在门帘被撩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安静空洞，就是一个正常的夜晚饭馆大堂的地方，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瞬间热闹了起来。
说话的声音、吃东西的声音、调笑的声音，就像一煮沸的汤冒出的热腾腾烟气，向玩家扑面而来。
挑：“什么地方？”
以他和殷迟连密室都考虑到了的仔细，还会漏了哪个房间？或者除了他们已经找过的地窖外，这不大的馆子还有地窖？
殷迟看向曲折：“一个饭馆除了食堂，还有什么地方最重要？”
曲折微怔，恍然道：“给食客们提供吃饭的地方的大堂！我们先前只想着找那些房间里的线索，却将最显眼的大堂给漏了！”
甚至如果不是殷迟提起，他们今晚很可能也会直接从小门离开，小门位于后院，跟大堂隔着十八千里，进而再一次错过可能存在的、最重要的线索！
大堂和后院之间有一道门帘。
这门帘并不重，白天的时候常常被风吹起来。
然而此时夜风明明将几个人头发都吹起来了，那本该轻飘飘的布帘却纹丝不动。
玩家们心下了然，看来大堂果然有异。
强迫自己缓过来的皮真蹲下身，试图看清大堂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布帘是老式饭馆常用的，只有半截，下半部分是空的，里外想彼此看清，只要弯个腰就行。
看了有一会儿，皮真迷惑地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里头只有桌椅和白天没打扫干净的血迹。”
殷迟修长的手指率先撩开门帘，没有分毫犹豫：“看看就知道了。”
而在门帘被撩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安静空洞，就是一个正常的夜晚饭馆大堂的地方，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瞬间热闹了起来。
说话的声音、吃东西的声音、调笑的声音，就像一煮沸的汤冒出的热腾腾烟气，向玩家扑面而来。
挑：“什么地方？”
以他和殷迟连密室都考虑到了的仔细，还会漏了哪个房间？或者除了他们已经找过的地窖外，这不大的馆子还有地窖？
殷迟看向曲折：“一个饭馆除了食堂，还有什么地方最重要？”
曲折微怔，恍然道：“给食客们提供吃饭的地方的大堂！我们先前只想着找那些房间里的线索，却将最显眼的大堂给漏了！”
甚至如果不是殷迟提起，他们今晚很可能也会直接从小门离开，小门位于后院，跟大堂隔着十八千里，进而再一次错过可能存在的、最重要的线索！
大堂和后院之间有一道门帘。
这门帘并不重，白天的时候常常被风吹起来。
然而此时夜风明明将几个人头发都吹起来了，那本该轻飘飘的布帘却纹丝不动。
玩家们心下了然，看来大堂果然有异。
强迫自己缓过来的皮真蹲下身，试图看清大堂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布帘是老式饭馆常用的，只有半截，下半部分是空的，里外想彼此看清，只要弯个腰就行。
看了有一会儿，皮真迷惑地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里头只有桌椅和白天没打扫干净的血迹。”
殷迟修长的手指率先撩开门帘，没有分毫犹豫：“看看就知道了。”
而在门帘被撩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安静空洞，就是一个正常的夜晚饭馆大堂的地方，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瞬间热闹了起来。
说话的声音、吃东西的声音、调笑的声音，就像一煮沸的汤冒出的热腾腾烟气，向玩家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