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重新站在画卷外, 殷迟凝视着这幅图。
图中仍旧洪水滔天,小镇和突然而来的人却都了无痕迹。
殷迟已经明白这幅画到底是什么,它是藏在神灵身体里的部分记忆。
在神灵身体化作小镇后, 那些记忆凝聚成这幅画卷, 又因镇民的弑神之过, 在小镇诅咒加持之下悬挂于此, 夜夜对镇民施加淹溺之刑。
卷好画离开这里的时候, 殷迟看到了醉醺醺躺在茶楼门口的老乞丐。
身体消瘦, 脸上尽是污泥的老乞丐痴痴笑道:“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殷迟在他身边停了停,认真打量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老乞丐耳朵边有一条不浅的疤。
俊美的青年目光微愣,因为这条疤他并不陌生,在画卷记忆中,那个被神灵从洪水中捞起的孩子,耳朵边就有这样一条被断裂的房梁划伤的疤痕。
殷迟突然觉得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因果, 当年神灵从水中捞起那个孩子, 百年后,已经潦倒成乞丐的孩子, 为他指明了最为关键的线索, 给这座小镇的覆灭加上了最关键的砝码。
深深地看了老乞丐一眼, 他没有试图交谈, 独自离开了。
外面天色仍暗,无星也无月, 因而无法通过月亮来判断时间,殷迟猜测着自己在画中待了多久时间,随意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而后突然察觉到不对。
他和其他玩家分开的时候, 是晚上十点半,而现在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往前倒了一个半小时。
难不成他在画里待了将近一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
还没等殷迟弄明白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水池的方向突然亮起了耀眼的光,火光亮起的同时,嘈杂争吵声同时传来,大概是照明用的火光多,即便隔着浓稠如墨的黑暗和好一段距离,殷迟也看到了水池边影影绰绰的人群。
他想了想,将手中纸灯熄灭。
没了蜡烛保护,夜色中的鬼物蠢蠢欲动,却又在殷迟拉开了一角画卷后飞快四散逃跑。
灯灭后,借着夜色遮掩,他悄悄靠近水池。这才发现由老沈带头举着火把的镇民们
,将池子团团围住,而老蒋几个玩家就被围困在池子中央。
画面堪称四面楚歌。
老沈脸色冰冷阴沉:“你们这些外来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祖宗设下的保护屏障会出问题?”
张昊脸色发白,咬牙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戴着鬼面具的祭祀道:“老沈,何必跟他们多说?屏障已经出了问题,应该早做决断。”
老沈犹疑:“可他们不是代替镇子的人被……杀死的,不一定能催熟桃花,桃花不够,到时候封印加固得也不牢靠。”
他将“神灵”一词含糊带过,不敢提及。
祭祀唇角阴森森勾起:“屏障正在缩小,这时候容不得犹豫。祂已经醒了,你还不敢承认吗?看看头顶的天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天明。必然是这些外来者惊醒了祂,现在只有先杀了他们,再想办法加固封印让祂继续沉眠,镇子才能回到该有的样子。”
玩家们听得半懂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们嘲讽,陈丽丽冷笑道:“该有的样子?什么样子?那副一到夜晚就跟鬼域似的样子吗?剧院的镇民每天晚上都要吃人,不知道从出生到现在,你这位镇长吃了多少人?还装什么安居乐业的旅游小镇呢,我呸!”
先别管会不会激怒这些人,骂出来反正舒服多了。
老沈眉眼一沉,他身后的镇民中,有人拿了打猎用的弓箭,箭头对准了玩家们。
张昊睁大了眼,咬咬牙道:“我知道这棵桃花树对你们很重要,你们最好别靠近,不然我就不知道自己手一抖,会在它身上留几刀了!”
他边说边举起了手里头大概是从厨房摸的菜刀,胳膊还微微发着抖。
举着火把的镇民们骚动了一瞬,又很快在老沈的目光中被安抚下来。
老沈并没让人将弓箭放下,甚至脸色都没变一变,好似浑然不在意不久前才精心养护,用血肉祭祀的“祖宗化身”。
他这种态度让张昊也产生了犹疑,难不成他们又分析错了,这桃树对于镇民来说没那么重要?
“别放下刀。”老蒋突然出声,微微冷笑,“我不信这东西对他们不重要。”
张昊:“可是——”
老蒋截断他的话:“要不是有这棵树当人质,你以为这群狗急跳墙的人会到现在都还没动我们?早跟先前死了的那些玩家一起在坟地作伴去了。”
想到后门外那连绵的尸骨,张昊脸色白了白,把菜刀握得更紧了些。
老沈阴森森冷笑:“既然好心要留你们全尸,你们不领情,那别怪我等会儿将你们尸骨剁碎,撒入池中做花肥。放——”
“我觉得你最好考虑清楚。”一道带着些微倦懒、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老沈背后突然响起,惊得他眼睛微怔,豁然转头。
殷迟和老沈被火把熏得微微发红的面皮对上了眼,唇角扯出一个笑,或者说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hi,在这里看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话的时候,他还用那把摸来的杀鱼尖刀刀背拍了拍戴着鬼面具的祭祀的脖子,动作熟练,极其不像个好人。
其他镇民不必老沈下令,蓄势待发的弓箭就已经松了,殷迟忍不住想吹个口哨,为自己挑选人质的眼光。
正满面凝重的杨水惊喜:“殷小哥!”
老沈面沉如水,阴狠道:“竟敢对祭祀不敬,年轻人,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命留在这里。”
陈丽丽吐槽:“说得跟尊敬他就能活着出去了似的,既然都是死,凭什么还给你们好脸色?”
大概是知道了这座镇子的镇民们基本上都不是好东西,虽然仍旧害怕,但她也敢插着腰骂人了。
相比于老沈的怒火,被尖刀刀锋抵着的祭祀依旧从容若定,甚至还用循循善诱的温和语气对殷迟道:“年轻人,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所误解,以为我是个无耻的屠夫,但我可以真诚地告诉你们,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仇视我们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相反,它会使你陷入困境。相信这几天以来,你们已经得到了一些关于这个小镇的真相的线索,如果你们了解得足够多,就会发现只要脚踩在这片镇子的土地上,我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殷迟眨眨眼,脸上是懒懒散散的恶意,语气却带着年轻人的惊讶好奇:“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祭祀看不见他的表情,揣度着挟持自己的外来人的心理,接着道:“我知道你一定很仇视我们,因为你们的同伴死在了这里。但请相信,他们的死亡并非因为我们,而是因为这座小镇本身,因为这座小镇所镇压着的邪恶的神灵。他需要活人生祭才能被安抚,为此我们不得不违背良心,一次又一次诱骗外地人来到这里,并长年累月地受到道德的拷问。”
“原来你们内心这么纠结的吗?”殷迟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还不等祭祀松一口气,愉悦地说,“既然都这么煎熬了,不如我帮你们一了百了,如果你到时候还有意识,还可以在后门那个放‘废弃物’的坟场里,好好跟以前被你们坑死的人探讨探讨。”
他用雪亮的刀面拍了拍祭祀的脖子:“还有,忘了告诉你,我觉得这根绳子上的蚂蚱太多了,绳子万一不结实断了怎么办?所以打算手动帮它清除一些垃圾。不用感谢我,这是我们少先队员应该做的。”
说完他用一点也不温柔的动作,扯着祭祀挪到了玩家那边。
也幸亏他发现真正诡异的是这个镇子,镇民们之所以能够杀死玩家,也不过是利用了镇子的规则,除了那些在镇子的诅咒下已经变成怪物的人,剩下的“正常人”本身仍旧是普通人类的力量。
殷迟在祭祀阴毒的目光里,眉眼凉薄:“在其他人夜夜受刑,甚至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的时候,还能维持人类形态保持神志清醒,花费的心力不轻吧?不过不用担心,很快你们就不用继续那么费力了,我送你们一次解决,保证终生无忧。”
说完刀柄裹挟着凌厉风声,倏然砸下,快准狠地砸断了人质两只手手腕。
张昊一愣,好悬以为他要杀人,又对现在含着凉薄笑意的殷迟莫名有些畏惧:“殷小哥?”
殷迟长长的眼睫毛抬起,光影变换之间,清冷疏远又秾丽,淡薄了戾气,“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
殷迟用刀锋挑起祭祀长长的衣袖,衣袖下的手指之间夹着几根细如毫毛的针。
陈丽丽后怕地松了一口气
:“这人真是诡计多端!殷小哥,你怎么知道他手指里藏了东西的?”
“猜的。”殷迟很不走心地道。
陈丽丽觉得他在胡说,殷迟于是重新找了个理由:“那就是经验多了,自然知道。”
其他人:“……”
为什么您老会在这种事上经验丰富?!!!
不必猜也知道他们现在在想什么,殷大大用温温和和,却莫名叫人觉得不像个好人的语气说:“不要误会,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写手,还写了不只一本小说,笔下总有几个主角会经历绑人的。”
其他玩家:……我们觉得自己没有误会
张昊抽了抽脸颊,干巴巴吹捧:“殷小哥的读者一定、一定很幸福,我追的一个大大就是个坑王。”
说到那个坑王大大,哪怕是现在处境危险,同伴身份成谜,张昊语气也沉痛了起来,还特意补充谴责道:“光开坑不填!就是个坑王!非常过分,极其恶劣!”
殷迟可疑地沉默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应和:“对,这种作者特别可恶,简直是业界之耻。”
开坑不填的作者是业界之耻,但殷大大毫不心虚地想,我虽然开坑多,但我还是打算要填的,所以我绝对不是坑王,自然更加不是业界之耻。
唉,作者界像我这么兢兢业业,努力填坑的写手不多了。
他那拥有“坑王终结者”称号,都差点败在他手里的编辑疏风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号召读者们给他扔臭鸡蛋。
进行了友好交流后,殷迟看着手底下的人质祭祀,问其他人:“你们谁有布?赌一下嘴。”
祭祀阴沉地道:“年轻人,不用这样吧。”
殷迟诚恳地道:“要的,毕竟你颠倒黑白的功力太高,听着辣耳朵。”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殷迟只是为防这个祭祀会一些念咒的手段,导致他们阴沟里翻船而已。但这种考量就不必说出来了,好歹现在他在张昊心里是一个有良心有信誉的大大。
多么难得!
自从开了第二本书,他的读者小天使们就再也不会说大大你真好,大大真努力这种话了。
人生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其他玩家不知道有个人在光明正大地不要脸,正在找布料。
摸遍了都没摸到,就在老蒋正打算说要不直接卸了下巴的时候,他看到杨水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地脱下了鞋子,脱下了袜子,然后把两只袜子塞进了祭祀露在面具外的嘴里。
动作之干脆利落,简直让他心情复杂。
而且很显然,因为这双袜子,他的仇恨值成功超越殷迟,跃居榜首。
老沈更生气了:“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殷迟当他的话耳旁风,终于问起了最重要的问题:“发生了什么?”
陈丽丽快人快语,飞速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分开后他们回去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在旅馆大厅等殷迟回来。
但原以为很快就能回来的殷迟却迟迟不见踪影,在劳累和困倦的压迫下,大厅里的玩家接连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老蒋在生物钟的影响下醒了过来,其他玩家也被动静吵醒。
殷迟仍旧没回来,大家原以为自己没睡多久,直到无意中看到手表的杨水惊讶地发现,居然已经到了早上六点半!
但这几天以来,这座小镇从来都是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准时从浓黑的夜快速过渡到白天,从来没有例外。
为什么今天都六点半了,却仍旧是夜晚?
可如果说是手表坏了,一个人的手表可能是坏了,每个都这样,难道所有手表都坏了吗?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玩家们在大厅继续等待,直到将近八点,天仍旧一片漆黑,才终于确定确实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意外。
还没拿准主意是出去查探,还是在旅馆等待的时候,外头远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老蒋让其他人待着,自己去探听一下发生了什么,又跟天没亮有什么关系。
而杨水三人手脚没那么利落,留在旅馆中等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们正心神不定、焦虑不安的时候,老蒋突然回来,面色霜寒:“出事了,老沈正领着人往旅馆来,我们得赶快走!”
他们刚刚从旅馆里离开不久,远远地听见嘈杂人声接近了旅馆,夜色中飘
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沈哥,没有,那群人不知道跑哪个地方去了。”
“再找找,他们跑不了……”
杨水他们心惊胆战地听着,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蜡烛快燃到头了。
没人想挑战一下没了蜡烛他们能不能在黑暗中活下来。
最后还是老蒋咬牙拍板:“去水池边!”
其他建筑在夜晚都是刑场,误入其中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只有代表着心脏的池子没太大杀机,而且似乎还有一道屏障隔绝了这诡异的夜色。
只要注意别离水池中心太近,注意不被桃树树根袭击,至少暂时安全无虞。
张昊心累地叹气,接着陈丽丽的叙述道:“我们在水池边是躲了一会儿,但在那些人的搜索下很快就被发现了,于是就变成了殷小哥你看到的这样子。”
殷迟若有所思,问老蒋:“你听到的消息是什么?”
老蒋神色凝重,将他特意掩下没有告诉其他人的消息道出:“屏障在缩小。”
玩家们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殷迟却敏锐地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意思:“包裹这座小镇的屏障在缩小?”
老蒋:“对,我偷偷去看的时候已经缩小了十米,而且速度虽然已经减慢,但确实还在继续缩小。”
张昊咽了咽口水:“这……这不是说,我们很有可能暴露在雾气里?”
老沈冷笑:“如果屏障出事,这镇上所有人都暴露在雾气中被腐蚀。你们以为自己又能逃过去?”
殷迟:“你们知道屏障为什么缩小。”
他用的是陈述句。
老沈愤怒的脸倏然苍白,似乎仅仅只是想到那个原因,就已经惊恐到血色尽褪:“是祂醒了,祂醒了……”
“祂?”陈丽丽试探着道,“你们指的是神灵吗?”
玩家们从老沈的颤抖中,确定了他说的确实是神灵。
张昊一头雾水:“神灵怎么会突然醒了?”
殷迟突然有些心虚。
因为他想起在画卷中的时候,他对神灵说过好歹挣扎一下,不要像条咸鱼,要学会自救和自己奋起。
他就像一个给学生布置了作
业的老师,但很显然,他的学生不仅仅是完成了,还超额完成了。
殷大大忍不住以手扶额,感叹世事莫测,前脚挖了个坑,后脚自己就立马踩进去了。
由此,他忍不住提醒自己,下次挖坑前一定要看清楚不要挖在自己要走的路。
所以你就不会学着做个好人吗???
做个好人是不可能做个好人的,但殷大大会努力督促其他人做个好人。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杨水犹疑地问。
虽然一样有生命危险,但和镇民合作是不可能合作的,谁知道跟他们合作的下场是不是变成废料。
可要说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
殷迟正打算开口,余光突然瞟到了什么,老蒋的提醒猛然响起:“小心!”
险而又险避开了沾着毒液的针,再站定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手悄悄接上了的祭祀已经被老蒋一脚踹倒了。
杨水后怕地拧眉问:“怎么处理?绑起来?”
殷迟叹息:“人这种生物,就是哪怕面临死亡境地,也不忘彼此厮杀。”
杨水、张昊和陈丽丽也忍不住心生感慨,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年轻而又难得心软的同伴。
然后他们就见到自己认为“心软了”的同伴粗暴地提起祭祀的领子,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将对方往水池里一扔!
老沈大惊失色:“祭祀掌握着维护屏障的秘法,你不想活了?”
殷迟不是很耐烦地道:“活什么活?我都说了人类的本质就是互相厮杀,我是人类,所以打算遵循天性先弄死他。”
他说完,目光灼灼兴致勃勃地看着桃树树根从水下探出,卷住了祭祀想要刺破他的身体吸食血肉,却又似乎发现不对,动作犹豫。
殷迟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和看变态一样的目光中抚掌而叹:“果然得是死在‘小镇’手里的尸体,才有吸引力吗?”
围着玩家的镇民们开始骚动,老沈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道:“你还不将祭祀大人捞上来!”
殷迟神色遗憾,似乎终于听进去他的话,将带着的画卷抛给了老蒋,向老沈伸出了手。
老沈额头青筋直跳:“干什么?!”
容貌俊美的青年奇怪道:“当然是火把。”
他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火把能驱逐黑夜中的怪物。我都要下去捞你们祭祀了,难道连个火把都不愿意给?”
在留影鹤的影像中,韩飞的纸人无意中打落了那两个人的火把,火灭后,两个原本在坟地行动自如的镇民立刻被不甘的冤魂拖了下去,死亡过程没用半分钟。
所以他推测这些镇民们能够在夜色中行走如常,不被怪物袭击,也不是因为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而是因为被黑暗和诅咒侵蚀成怪物的镇民们畏惧火把。
殷迟甚至猜测,蜡烛或这些火把,最重要的原材料应该是一个东西。
至于是什么原材料——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阖了阖。
老沈强行压住怒火:“火把对桃树没有用,而且你也看到了,桃树不袭击活人,你就算下去也不会有危险。”
殷迟从善如流改变说法:“是吗?那么我都要下去帮你们捞你们祭祀了,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火把作为报酬吗?”
老沈、老沈差点气炸!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你tm还记不记得是谁把我们祭祀扔下去的?
殷迟袖着手,言行之间一派风度:“你不愿意也可以,我不介意你自己来捞,想来这棵桃树被你喂了这么多年,跟你一定更熟,说不定你还可以跟它叙叙旧。”
老沈忌惮地看了桃树一眼,没应声。
他自己虽然是个刽子手,却并不代表不畏惧杀人者,对于这棵庇护了小镇的桃树,心底既敬且畏,但每次见它吸食血肉,同样忍不住心中悚然。
权衡之后,他最后还是将一支火把给了殷迟。
殷迟涉水往池子中心而去。
桃树本体在水下,而此时天色又黑,因而没有人发现在他入水之后,那桃树非但没有嗅到食物的兴奋,反倒如同见到了畏惧的天敌,树根谨慎地向后躲避。
殷迟发觉了,他轻轻点了点掌心的石头,觉得这颗小甜心真的尤其多功能。
老沈在池子不远看着他缓缓靠近祭祀,动作虽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