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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回 吾谁堪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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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匿在重重深阙下的高楼,被一片烟熏火燎,因多年褪去的繁华而坍塌,早也不复原貌,到处的残垣断壁隐隐耽着一丝浅浅的殇厉这样一场劫难,在夜色的降临暮遮之下藏蔽着无尽的哀思,岁月谙逝的痕迹竟越发的明显,那样留不住的韶华,随着流年轻舞的坦诚,总在述说着牌楼脚下的一番笃定。

    名动宅还是那座印着岁月累累浅痕的府邸,那怕身世浮华,也屹立在西缘边陲,抵御着风吹雨打的消逝去,青砖白瓦,琉璃如镀,搁不住的院墙庭深,明越缓缓仰起头来,他满身的伤痕因周遭的困顿,变得一筹莫展,据传府的权势之争也如火如荼,连趋于潮流的大光明教众人都不免沦为这场扎扎倾斜滚滚向前的车毂轮轴,一阵感叹,他也尽力。北城王明寂一句隐世之前轻轻一诺的重托,此刻变得极其模糊,虽然这位响誉天下的“寂叔”未曾要他为括易一室甚至名动宅奉献一身,但他老人家还是希望括易一室能传承当初名姓宗族的赤子初心,所以明越耳濡目染,已经一肩而揽,扛起这份既微妙又浅薄的显的初衷。

    如今的形势“落庭”占据优势,其他的势力也随附从佐,单单想要取代“括易”成为名动宅主人的“从戮营”却成为这场浩劫的主导,他们不但要抵御堪称“箭中天骄”的韩铁缭所率领的据传府府兵疯狂的进攻,还要抵挡来至“纵横”一系统领北知廓一脉的抗击,这其中还有不俗的淮南社及北城府,混乱的局势随着三方的鼎足而立变得雪上加霜。偏偏阴诡的谷翠峰传人公输青衣却要挑战他堪称为惊天动地的不世杀魂。

    ——北城王明寂的“将军之念”。

    “呵呵!”明越一阵冷笑,他也无力在起一场颇费修为的绝世“杀魂”,况且若非山门那位被誉为“刺鱼而歌”的虚玉溪仗剑而护,此刻他早也伏趴于地,毙命当场,外室一系濒临危亡,快死伤殆尽,他们北城的子弟悉数困在从戮营的战局里,如果再无外援,那么括易一室就要被政敌从此刻彻底的被抹除出去,然而直到他讥诮的一笑而过,才发觉这个念头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外援这个词,已经无望,来至北静府的增援也随着北静子敬被当场格杀的猝亡,变得彻底绝望,这本就是号称“未销”的外室之主北静荒厄最后的筹码,而身为内室之主号称“折戟”的那位风流人物甘修雎此刻仍旧不见踪影,看来他也遭到众多的政敌围困,不知是来不及脱身,还是身死当场,恐怕不比现在来的更为轻松,甚至煎熬。

    “风辄引去,终莫至云。”落拓不羁的明越缓缓挺立起那道弯伛如驼的背脊轮廓,他感叹此刻的无奈,竟吟起一首咏歌的诗意来,或许其眼中的江湖就是这样充满着高山流水一般的意境,尤其一张生峭如孤峰冷酌的脸上,伤痕累累,他的眉很挑,嘴很轻蔑不屑,但那般洒脱放达的气概淡淡的被一阵轻轻抚叹来的流光所覆盖渐渐的勾勒出一丝随性使然。

    寂寞的远处笼罩着弥漫如雾霭般的阴霾,昏沉若鱼死肚白的天际,骤然响起一片映印来似明月照沟渠般光怪陆离的回响,慢慢的仿佛梦呓又似编钟磬声,直到明越那句“风辄引去,终莫至云。”相辅相成,逐渐勾勒出一腔模糊如名士项冀的轮廓时,载浮载沉,只听道:“双却未销,易卦难锁。折戟沉船,宇蝶筝旅,任凭君顷请侧听。”

    这时满庭的窒闷气息突然随着这一句天降的吟叹,猝然一紧,这一瞬间竟然落针可闻,无数疑窦飘忽如霜雪棱花冷冽在各自震慑的心头,那一首满载豪情壮志的吟唱,竟然是“括易”的上阕,一副镶嵌在名动宅大门口石狮的两端楹柱之上的对联,这副对联乃当初名邺提笔,由陈主御赐框裱,镶嵌在府前以此来彰显括易一室功德的赞颂之词,如今被人传扬在浩瀚无垠的天际,令无数人都觉得趋之若鹜,感叹时不我与。

    明越一听,一身折坠若消融的身骨,突然很坚挺昂然,不禁附和吟道:“茅檐棚窗,不堪市井。牌翻九定,自将磨洗,纵横城垣羁无撄。”他吟罢,突然似激起千层浪一般,荡漾开去,不消片刻凡是括易中人都齐齐仰首,瞻仰暮色苍茫的天空,跟着传唱吟诵。

    “哈哈,他们终究还是赶来了。”北知廓如今也是一面括易的鲜活旗帜,代替外室之主北静荒厄成为此刻的灵魂人物,他始终坚持在层层险恶战局的风暴中心,艰苦卓绝的抵抗着强敌,乃至韩铁缭的痴心疯狂,他已经超出了常人理智的范畴,竟然不懈努力的试图冲破“纵横”一系用人墙铸成起来的生死防线,当满身伤痕厉怖的天空突然传来这样一句有伤他自尊的吟唱时,不禁暗自警醒的皱起眉头来。北知廓那阴霾笼罩的脸上逐渐淡淡的在其孤陌如常的嘴角噙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他的话既使是说给团团围拢在生死边缘的诸人听,也是传给外围那些废寝忘食也要狠戾颠扑的敌人听。

    “忘历极远,一签书笺,原来这风急天高处处哀的杀人夜,却如此凄凉,看来我们来的也不是那么的晚啊!”高檐的黑瓦之上泛起一片粼粼若鱼鳞闪烁的流光,悄然而冷淡,随后并听到一人侃侃而谈的在那空沉萧萧的房檐一端自说自累,但那一个“晚”字,却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被提及起,顿时映衬了这满目疮痍的杀场,原来可以这样轻噱、戏谑。

    “忘历极远,一签书笺…”这不是未曾完写,仅半阕诗号的那位心性旷远在飘渺不见庐山的深邃处而引人入浑然忘我的长啸之人,这份心境不落凡俗,令人歆羡而崇生瞻仰。当年魏晋时期的阮籍曾入苏门山遇见一位名叫孙登的道人,无论阮籍跟他谈些什么,他都抱膝而闭目养神,无奈只好长啸而去,走到半山腰,突然听见一阵有如龙吟凤鸣群山响应的啸声远远的传来,回头一望,正是孙登,那份啸野山谷层林尽染的风度,高雅至极,岂非神仙一般的风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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