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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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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初升,暖光驱走黑暗。整座皇宫都在初阳的映照下褪去阴影,变得流光溢彩。

    月白色纱帐之下,许纾华指尖死死攥着锦被,猛地睁开双眼——

    方才进屋准备唤主子起床的浣心试探地叫了一声:“侧妃?”

    便见纱帐内的人儿扶着额头坐起身来。

    浣心忙过去将纱帐拢起来,又去扶她,这才发现许纾华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鬓边的碎发都贴在了皮肤上,整个人脸色苍白,胸口剧烈地起伏。

    “侧妃,可是魇着了?”

    许纾华定了定神,摇头,“无妨,扶我起来吧。”

    “是。”

    待到梳洗完毕,早膳已经呈了上来。

    眼瞧着饭菜都比前些日子更精致了些,许纾华不由得拧眉头。

    “小厨房换人了?”

    浣心这才想起来回禀,欢欢喜喜地,“正是呢!前些日子侧妃您说宸昀殿的饭□□致,昨日侯爷又带着小公子亲自来东宫赔不是。眼下太子殿下便将人给送到了咱们湛芳殿。”

    见许纾华抿着嘴不曾说话,也不曾动筷,小丫头忙又补充了一句:“殿下当真是对侧妃您十分宠爱的!”

    “……”许纾华撩起眼皮漠然地看了一眼,将筷子撂下,连着粥碗一同往前推了推。

    “我不饿,撤了吧。”

    “侧妃……”浣心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是说错了话,不免心有愧疚,想再说些什么哄主子开心。

    奈何许纾华这会儿并没心思听她说什么好话,只见她半晌也不曾动弹,便沉声提醒道:“浣心,我说撤了吧。”

    “是、是!”浣心慌忙朝外面招招手,把一众婢女都叫了进来,“奴婢这就全部撤下!”

    眼瞧着桌上那精致的饭食被端下去,许纾华压抑着的心情却不曾有半分缓和。

    方才在梦里,她又梦到了前世的事情。

    那人是如何哄骗于她,又是如何对侯府过河拆桥,如何冷眼看着她走向绝路……

    过往种种,她从来都没有一刻忘怀过。

    既是傅冉薄情,那她便一点一点地还回去。

    也不枉老天安排她重生这么一遭。

    许纾华正欲起身到外面走走,脑海中忽地闪过零碎的画面——

    她跪伏在地上,血腥味蔓延在她整个鼻腔。

    眼前是众人忙碌的画面,婢女拿着被热水浸湿的手巾去擦床上那人被鲜血染红了的腿。

    一直擦到脚踝处,脱下那人的鞋袜,露出被凝固血迹染得触目惊心的脚踝。

    白色的手巾变成了通红的颜色,如此往复,那人的脚踝总算是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许纾华记得清晰,那只脚踝上仿佛有血迹一直擦洗不净,像一根红线一般缠绕在上面……

    是殷秀沅!

    这段记忆是她在入冷宫前,被傅冉强迫着跪在鸾秀殿,眼睁睁看着殷秀沅小产。

    只因那时刚好是侯府被全府流放的次日,她满心都是侯府的众人,自然不曾真切地去在意殷秀沅如何,也是因此才被栽赃陷害后无心反驳,最终入了冷萃宫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所以,殷秀沅的脚踝和红滟一样有着红色的刺青……

    许纾华的心猛地一沉,她想她已知晓那日为何殷秀沅会红着眼离开了。

    若是这般的话,她那日旁敲侧击暗示傅冉此事或许与殷秀沅有关,那么那人应当也已猜出来了……

    彼时宸昀殿内,方才褪下朝服的傅冉垂眸在纸上落下一个“顷”字。

    最后一点收笔,他便将那只玉柄紫毫搁置在笔架上,细细打量着那字。

    李卯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太子直起身负手而立,目光仍旧落在纸上的那个“顷”字上,静静等着人来报。

    “殿下。”李卯一进书房便见主子如此,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身子便弓得更深。

    他恭恭敬敬地接着道:“回禀殿下,鸾秀殿那边已将那些花鸟鱼虫都撤了,太子妃也并无怨言,只是瞧起来病恹恹的。”

    这样的结果似是那人早就预料到的。

    只见傅冉不冷不热地“恩”了一声,转而从桌案后走了出来。

    “请了太医去给太子妃诊脉,可不能让人病了。”

    “是,奴才已吩咐人去了。”

    傅冉走至窗前,撩起眼皮淡淡地望着窗外那棵早已郁郁葱葱的榆树。

    “晚些时候你再去湛芳殿传话。”他背在身后的指尖轻捻了捻,“十日后孤会替父皇南下巡查。太子妃抱恙在身不宜出宫,让纾儿陪孤去一趟。”

    李卯点头,“是,奴才遵命。”

    “你退下吧,让乔诫进来。”

    “是。”

    “侧妃,侯府传来消息,说小公子自愿请命加入护卫营!”浣心火急火燎地进了屋,尽可能压着嗓音禀报。

    正拨弄琴弦的许纾华指尖一顿,便被那细弦割了手指。

    殷红的颜色瞬间在弦上晕染开来,说不出的刺目。

    浣心慌忙拿了手帕过来替她捂住伤口,“侧妃!您仔细着些呀!”

    许纾华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只皱了下眉头,目光盯着不知哪一出发怔。

    “也好,也好……”她喃喃说了这么一句,深吸一口气来平复此刻的心情。

    以她这个姐姐对许绍远的了解,这孩子即便是会因一件事心性有了变化,也绝对不会想到进宫当护卫。

    这摆明了是傅冉的安排,若非如此,也难给乔诫和陈家一个交代。

    只是那护卫营内出的人皆是要保护宫中各位贵人的,平日里的训练比军营士兵的不知要残酷严苛多少倍。许绍远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怕是不出三日便要嚷嚷着回家。

    许纾华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浣心手里抽出手来,垂着眉眼道:“远儿在爹娘身边娇了十多年,也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

    不然怕是将来成家了也未必能立业,永远长不得记性!

    眼下浣心拿了药膏过来要给她包扎,许纾华却摇了摇头,连绑着的手帕都撤了。

    “我没那么矫情。你且先将琴收了,明日再叫了乐府的琴师来换根弦,过几日是要带着它南下的。”

    “是。”浣心答应着将琴抱着搁回到了原处。

    许纾华淡淡地“恩”了一声,转而倚到榻上,又捧着一本琴谱细细研读起来。

    早些时候李卯来传话,说十日后太子的南下让她随行,又说鸾秀殿那位是病了才不得陪同。

    只是不知殷秀沅是真的病了,还是被傅冉变相地禁了足。

    可最令她在意的还是殷秀沅与红滟脚踝上的红丝线刺青。

    女子向来讲究完璧,被刺青也从不是什么好事,在稷朝更是罪恶一般的存在。

    身为一国公主,身份尊贵的殷秀沅脚踝上又怎么会有刺青?还是不常见的红色?

    倒也不曾听闻顷文国有这般习俗……

    许纾华这般思虑着干脆歪在了一旁。

    想来傅冉让李卯来传话的意思便是今日不会再来了,她倒也落得清静。

    正迷迷糊糊地欲睡过去,便听得外面传来一声禀报:“太子殿下到!”

    她一个激灵,好不容易浮上头的睡意瞬间便没了。

    被打扰睡觉总归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要想尽办法“敷衍”那人。

    许纾华这会儿正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却听的那人的匆匆脚步。

    “纾儿,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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