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特殊的后遗症
“听说了吗,我们又要有新同学了,好像是悟从诅咒师的手里救出来的。”
教室里,胖达把拿倒了的书本立起来,试图挡住半张脸,掩耳盗铃地悄咪咪对隔壁座位上的禅院真希挤了挤眼睛,小声说:
“我从正道那里听到的,前一阵子一直是悟在带着,就在昨天办理了入学……而且还是家系入学呢。”
“哦。”
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的马尾少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完全没有跟着八卦的意思,语气也没什么波动地回答:“这不是很正常吗。”
很正常的事情,咒术师绝大部分都是以血脉进行延续术式,咒术高专的入学新生,基本上都是家系入学,他们这一届也只有前不久插班的乙骨忧太是招揽方式入学的了。
事实上,有咒力的人往上数几辈,几乎都有点沾亲带故,能像乙骨忧太这样被招揽入学的人其实才是少数,而那些咒术师家族出来的子弟又基本上都是那一个德行,所以禅院真希对此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兴趣。
倒是一直在旁边减弱自己存在感的乙骨忧太发现了盲点,有点迟疑地反问:“……从诅咒师手里救出来?”
“正道是这么说的,不过具体情况应该只有悟或者新生本人才知道。”
胖达回答道,然后侧了侧目,去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丝毫不准备插一句饭团馅料的微炸银短发同学。
“——说起来,棘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说话,对新人没有兴趣吗?”
“……”
突然被叫到名字,狗卷棘下意识拽了拽自己用来挡住半张脸的脖套,眼神似乎放空了一瞬,随后把脸蛋又向着布料里埋了埋,半晌,才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海带”。
————
……倒也不是对新人没有兴趣,狗卷棘心想。
只不过,准确来说,在昨天晚上,狗卷棘就已经见过那名新的插班生了。
是被五条悟带过来的。
……
“总之,就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可以拜托棘照顾一下伊澄吗?”
当时,带着眼罩的五条悟往满头问号的他手里塞了一个袋子,然后把一直一动不动仿佛木头人一样站在一边的生面孔推到了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虽然很听话,不过大概是后遗症的问题,这孩子有时候也的确比较让人头痛,一直扔在硝子那里也没什么效果,想来想去只有棘比较合适,所以就拜托棘了哦。”
莫名其妙被拜托了照顾大活人的狗卷棘:“???”
“为了方便,所以老师已经帮忙把伊澄的宿舍安排在了棘隔壁——哎呀,这样一想,伊澄在那个时候会不会自己开门也是个问题呢,那就把备用钥匙也给棘一把,这样才比较合适呢。”
当着满脸懵逼的学生的面,五条悟自说自话地敲定了听起来就不太对劲的事,然后快活地挥了挥手:“那么就这样了,伊澄就拜托棘了哦,饲养注意事项也都放在袋子里了,棘可以慢慢看,老师还要去抢购限量喜久福,先走了哦——”
话音还没落下,空中的咒力涌动就已经开始汹涌起来,紧接着就是“唰”的一声,两片落叶打着旋落地,原本站着个一米九不良教师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剩下。
完全没有询问余地的狗卷棘:“……”
——等等?等等?悟这家伙究竟说了什么啊?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连照顾自己都要别人帮忙,“饲养注意事项”又是什么东西,又不是养猫养狗,而且“会不会自己开门也是个问题”……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这有大问题啊!
瞳孔地震的年轻咒言师在原地愣了足足能有半分钟,然后才回过神来,迟疑地冲着旁边一动不动的“新人”打了个招呼:
“海带?”
————
“这就是你们的新同学了,大家要多关照哦。”
五条悟拍了拍手,然后冲着门外扬了扬声:“伊澄,进来吧。”
咒术高专的教室门是偏和室的拉门,如果外面有人准备进来的话,是需要向里面扣进门把手,然后向着左侧拖拉——只不过屋子里连人带咒灵等了足足两分钟,门外也安静如鸡,好像根本就没人存在一样。
“……是不是新生没有听到?”
胖达犹豫地开口:
“比如说,在想事情所以没听见悟你在叫他之类的……”
“不可能的吧,高专教室的隔音根本就不存在,我连门外那家伙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禅院真希面无表情地接过话头。
“……”
狗卷棘这个时候已经从趴在桌上的姿势直起了后背,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却有点犹豫地摸进了桌斗里,在阴影中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
“虽然也是插班生,不过状况和忧太当时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站在讲台上,五条悟若有所思地偏着头,盯着完全没有动静的拉门看了几秒钟,然后才继续往下讲:
“因为一直被诅咒师试图抹去意识完全作为‘武器’使用,所以有的时候就会陷入这种状态,就算恢复得差不多,目前也还有点特殊的后遗症……虽然也很少会出现了,不过今天我们似乎‘中奖’了呢。”
狗卷棘的手指动了动,藏进桌斗的手似乎抓着什么东西挪了一下,在铁质桌斗底蹭出了异常刺耳的“刺啦”一声。
“那就没办法了。”
五条悟说:
“棘,你去把伊澄带进来吧。”
“鲑鱼。”
这两个人就好像暗号接头,说着别人理解不了含义的话,银短炸毛的咒言师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把藏在桌斗里的手抽出来,仿佛肩负着格外重要的使命,步履沉重地往门口走去。
胖达和禅院真希一齐眯起了眼,齐刷刷地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不着调眼罩教师有了共享秘密的咒言师同学。
……然后目光落在了同学从桌斗里拎出来的东西上,眼神从探究慢慢转变为了困惑,紧接着掺入了微妙,以及绝大部分的震惊。
原因无他,只是对于咒言师同学手里拎着的东西的东西而感到格外难以理解,思维被震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而已。
“……那是什么?”
乙骨忧太喃喃道:“烈犬项圈吗?”
带着不可思议与茫然的微弱疑问过后,整个教室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一直到响起和室拉门被拉开的刺耳滑动声,教室里目瞪口呆的几个学生齐齐盯着门口,银发的咒言师首先踏了进来,手里还有点矜持局促地虚虚握着另外一截属于别人的手指。
——他们在拉手手耶。
几个学生的目光忍不住古怪了起来。
头发有点长,挡住了很大一部分脸侧皮肤,脸上还带着口罩,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死气沉沉没有视线落点的空洞蓝眸。
跟着进门的黑发少年就像小朋友一样被牵着手,踩着咒言师的脚印,对其它所有事物,包括存在感很强烈的注视目光似乎都没什么反应……这场面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
好像拉着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的孩子,或者牵引着视觉故障的盲人,而且还有更加古怪的地方——黑发少年的脖颈,套着一个镶着充满了狂野性质铁棱尖刺的项圈。
虽然说项圈也可以作为装饰品,不过这种过激的朋克狂野风,以及格外有分量的铁棱尖刺,无论怎么看,都更适合被套在攻击性强烈的烈性猛犬脖子上,而不是反差极大地出现在一个看上去纤细柔弱的未成年的脖颈。
这种状态,如果不是什么万圣节聚会,或者狂野潮男帅哥的个性装饰,那就应该是被报告给警局的诱拐智力障碍未成年的情况了,禅院真希推了推刚刚被震到滑下鼻梁的眼镜,说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我想报警。”
“……好歹也听老师解释一下嘛。”
五条悟有点困扰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然后叹了口气:
“伊澄之前被下了格外精密的术式,他被诅咒师控制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意识完全被屏蔽,只有带着这个东西发号施令才会有反应,不然就会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刚才一样。”
说到底,五条悟也不是什么特殊兴趣爱好者,对于这种情况其实也觉得很过分来着,所以毫不犹豫把那个诅咒师轰成了渣。
“术式会随着使用者的死亡消逝,伊澄身上的术式也在逐渐减弱,很快就可以消失,目前也只是偶尔会出现这种状况,很巧地现在发生了而已。”
这么说着,五条悟摊了摊手,然后向着一侧退了两步,把讲台边的空路让了出来。
“大概过一阵子才会恢复自我意识,总之,棘先带他去自己的座位上吧,等恢复了再让伊澄自我介绍好了。”
“……”
狗卷棘觉得这手牵得实在烫人,说实在的,他对于这种状况也觉得很尴尬,不过就连五条悟也没什么比这更合适的方法,如果不带上这枚“钥匙”,新生完全没有自己行动的概念,甚至就连咒言也会本能抵抗,很容易受伤,五条悟之前想借着狗卷的咒言甩掉这个项圈的打算也落了空。
于是自觉背负了很多的咒言师默默叹了口气,在心底下定了好好照顾新生的觉悟,然后做好了心里建设,眼神肃穆地紧了紧手心,轻轻地拉了拉。
“鲑鱼。”
——跟我来。
……
按理来说,意识暂时被诅咒师术式屏蔽的新生在带上“钥匙”后,会格外顺从他人的“命令”,之前有过一次的试探也证实了这件事,但是在狗卷棘宛如强行镇定拉着烫手山芋,试图引着戴口罩的黑发少年去他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一丝阻力。
……怎么没动?是因为他的力道太轻了,没有察觉到吗?
于是狗卷棘迟疑地回过头,试探性地重新地拽了拽。
“鲑鱼?”
——请跟我来?
“……”
死气沉沉的蓝眸这才挪动了一下目光,一丝复杂掠过,瞬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宫村伊澄把视线落在了咒言师清澈的紫眸上,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后才迈开步伐,顺从地跟了过去。
……
这种场面,好像有点尴尬。
宫村伊澄有点复杂地心想。
他是不是清醒得不太是时候,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