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218章
“若禁情粉只是禁情粉,猫将军不该发情,只怕这禁情粉里还掺着别的东西。”轻焉道。
“掺的什么?”予安追问。
轻焉摇一摇头,她虽在兽医馆见习过一段时间,却还不能够只凭嗅觉就分辨出药粉中的成分。
予安朝身边的宫女招手,等宫女靠近,悄声吩咐几句。
宫女看一眼轻焉,匆匆离开偏房,不多时,一名国字脸的太医便被带进来。他明明只是个中年人,却好似已七老八十,走起路来都不稳当,身子更是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摔跤。
他会如此,自然并非是身体有问题,他毕竟是太医,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在壮年便如此不堪,他在恐惧,只有恐惧会让一个健康的壮年人变成这幅样子。
他若心中坦荡,又何必恐惧?
是什么让他无法不恐惧?
轻焉将手里的瓷瓶交给宫女,宫女再将瓷瓶转交给太医。太医左手拿着瓷瓶,右手扇闻瓶中药气,皱眉思忖片刻,朝予安颤声道:“公主,这瓶中装的确实是禁情粉,其中也确实掺着别的东西,只是……还不足以使猫发情。”
他明明说的是实话,却又好像在撒谎,一个人说实话时,不该会如此紧张的。
“那为何武奇会突然发情?”予安追问。
国字脸太医想了想,又问:“猫将军可有吃过别的什么东西,或是闻过别的什么味道?”他问完,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懊恼之色,或许他后悔多嘴问这些话,问得越多,他的危险也越多,但他医者的本能,让他无法随口撒谎,就连撒谎也要撒得像样子。
他的话如一根刺,扎了予安一下,她当即冷下脸,命人去将纪锦儿与阮慕琉带来。她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两人,似乎在太医问话之前,她便早已有怀疑,太医的话不过是让她更加确定了。
轻焉不自觉捏紧拳头,她很紧张,虽然她经常紧张,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此时此刻这般紧张。从前面对危险时,她紧张,是脑子一片空白,此刻,她的大脑里有万千思绪在搅乱。她从来不曾独自一人面对过如此复杂的局面,她紧张地等着真相大白,等着纪锦儿被予安惩罚,只怕其中出一点差错,一点她无法应对的差错。
阮慕琉先转入里间,见到轻焉的那一刻,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她没想到轻焉会在这里,尽管如此,她还算比较平静,或许她本来也不在意轻焉是否存在,她的算计,不会因为轻焉在便失败,又或许,她知道轻焉绝不会阻止。
“你二人到底谁在使坏?”予安冷着脸质问,她很直白,直白得不给人脸面,凭她公主的身份,确实也不必在意别人的脸面。
谁又能顶得住这样直白的质问呢?
纪锦儿就顶不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虽一直哆嗦却咬紧牙关,不说半个字。她定然是怕自己说错话。她还在等,等一个转机。尽管,她自己也不知这转机何时会到,但她相信,一定还有转机,为这一日,她费了许多工夫,她绝不会轻易绝望,只要能留在公主府,她站着也好,跪着也好,她总之是要留下,留下才有机会!留下才有转机!
那转机是谁带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阮慕琉自然不肯承认与她无关的事,她的胆子显然比纪锦儿大,她非但没有跪下,甚至十分冷静,冷静得让人无法怀疑。
一般人若是做过坏事,必定心虚,面对予安的审问,很难做到这样冷静。谁也不会当阮慕琉这样一个商户女是非一般的人物,自然也不怀疑她的坦荡其实是伪装。
倘若阮慕琉真是一般人,在予安审问时,她又怎能临危不惧、气定神闲?
所有人都小看阮慕琉,包括予安,而轻焉却不敢掉以轻心,她自认还不够了解阮慕琉,不知阮慕琉为何会做坏事,为何会害她,但她知道阮慕琉的手段与心计绝不可小觑。
因为她吃过亏,所以知道。
纪锦儿有问题,但不代表阮慕琉便绝对干净。
轻焉已想到那令黑猫痴迷的肉糜……
予安显然也已想到,下令道:“来人,去将肉糜取来!”
须臾,宫人将食盒取来。浓烈的腥臭味令人不悦。太医皱着眉头,用一根小竹片挑起肉糜细细端倪,片刻后又闻了一闻……
轻焉心头一阵紧过一阵,因她突然意识到,阮慕琉如今还姓阮,倘若阮慕琉带来的肉糜有问题,不光阮慕琉一人受罚,整个阮家都可能被牵连。
太医缓缓放下小竹片,匆匆走到予安跟前,“回禀公主,那肉糜并无问题。”
予安皱眉,似乎并不相信。
太医连忙解释道:“这难闻的腥臭味,是因鱼肉与米面混合后发酵产生。”
予安眯着眼问:“为何唯独那黑猫对这味道情有独钟?”
太医想了想,道:“请公主让微臣见一见那黑猫。”
予安点头,朝一旁的宫人递去个眼神,宫人便去将已被关进笼子的黑猫带来。
太医围着笼子查看一番后,朝向予安,道:“公主,这黑猫许是患有蛔虫病,所以喜好与别的猫不同。”
予安皱眉问:“这猫只是害了病?”
她眼中还带着一丝怀疑之色。
太医点头,很是肯定。
轻焉看向阮慕琉——
难道真的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一阵喧嚣。
眨眼间,武奇已经跑入里间,它醒来后,本是要寻予安,真的来到予安跟前,却不急于扑向予安,反倒嗅着鼻子围着关住黑猫的笼子打转。
它似乎已经忘记先前与黑猫打架的事,此时竟又对黑猫产生浓厚的兴趣,甚至扒着笼子,就想对黑猫做事。
予安虽不喜黑猫,却由着武奇,示意宫人打开笼子,让武奇进去放肆。宫人千防万防,也没防住发狂的黑猫。黑猫如一道闪电,从笼子中窜出来,一瞬跃出窗外。武奇紧随其后,掠过窗棂,追着黑猫而去。
偏房外有一片草地。
两只猫一只逃在前面,一只追在后面。
远处的宫人围过来,堵住黑猫去路。黑猫终究没能逃过武奇的追赶,再次被武奇压在身下。纪锦儿身为黑猫的主人,竟无半分心疼担忧,她握手于胸前,似乎正祈祷着,祈祷她的猫能让武奇快活,博得予安高兴。
一只猫的感受,她根本无心管顾,她只要自己能够出头!
轻焉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宫人们拉着长杆,帮猫将军压住黑猫。猫将军爬跨在黑猫背上,嘶吼着寻找它渴望的美妙,可它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它急,宫人们更急!
轻焉眯眼细看,发觉不对劲。
“公主!不对!”
予安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她。
轻焉紧盯着黑猫与曲奇,神色一片凝重。
纪锦儿在后面,狠狠瞪她一眼。
阮慕琉含着一抹浅笑,似乎等着看戏。
轻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不顾一切地冲上前——
“阮轻焉!住手!”予安大喝一声。
轻焉已抓住武奇,硬生生将它从黑猫背上移开。
予安冲到她身边,一把拽住她,十分用力,“放肆!你竟敢破坏武奇的好事!”她的气愤已烧成熊熊烈火,几乎从眼睛里喷出来。
一旁的纪锦儿脸已发绿,死死瞪着轻焉,恨不得将轻焉吃掉。
轻焉熟稔地安抚着武奇,直到武奇不再躁狂,才将其交还给予安,道:“公主息怒,猫将军与那黑猫不能成事。”
“阮轻焉!你说不能便不能?猫将军有意,这事便能成!”纪锦儿气愤说道。
予安冷眼扫过她。纪锦儿瑟缩着退后一步,仍旧怨毒地瞪着轻焉,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予安看着轻焉,问:“为何?”
旁人若做出与轻焉一样的事,早已被她下令掴脸,唯独轻焉没有,她似乎对轻焉已有几分信任,尽管愤怒,仍愿给机会让轻焉解释。
轻焉瞥一眼一旁始终含着浅笑的阮慕琉,引予安来到那已被宫人压制住的黑猫身边。
“因为这不是只母猫。”轻焉说。
“阮轻焉!你别胡说八道,这黑猫不是母猫,难道还是公猫?”纪锦儿急了,呛声道,她既然是为猫妃之位而来,自然再三确认过黑猫的性别。
她的黑猫绝对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母猫!一只能让猫将军着迷,送她攀上高枝的美丽母猫!
“没错,就是一只公猫。”轻焉肯定地说。
“不可能!”纪锦儿坚定地说。
她虽认不得猫的公母,却已让人再三确认,绝不会错!
予安侧身回眸看向一旁的太医,示意其上前确认。
太医匆匆来到黑猫身边,蹲下身查看一番,再起身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他似乎很有压力,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哆嗦着嘴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这黑猫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予安不耐烦地问道。
“回、回禀公主,是、是……”太医又擦了擦汗,才道:“是公猫!”
众人闻言大惊,纪锦儿更是脸色煞白。
予安狠狠剜她一眼,抱着武奇愤然而去。
太医用药暂时抑制住发情的武奇。予安抱着武奇重新回到名猫会上,众女一惊,连忙停下议论,恭敬候在一旁。
先前,眼见着纪锦儿、阮慕琉被叫走后,她们都十分失望,以为猫妃之位一定已被黑猫夺去。
她们精心打扮猫儿赴宴,最终却只当个陪衬,怎能不失望?再一想纪锦儿出身低微,只凭一只刁猫,便轻而易举挤到公主面前献媚,她们嫉妒也嫌恶。
予安重返会场时,她们正三两围着说着纪锦儿的不是,连带着也骂轻焉痴傻、蓝羽穷酸、阮慕琉恶心……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公主再回来时,竟会那样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