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192章
山己看她一眼,哭笑不得,无奈走到书架,抽出一本书。轻焉凑上前去,还未开口,便见他将书递来,顿时噤声,摇着头后退一步。
“你把这书背完,他便可脱困。”
轻焉咬着嘴唇,连连摇头,可怜巴巴地唤一声“先生”。
她要将这书通读一遍,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背?
等她背完,不知是猴年马月?温岂之是死是活,都说不准。
山己挥挥手打发她,“快去,背吧,早些背完,他便早些出来。”
轻焉看他半晌,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又低头盯着他手上的书,深吸一口气,气呼呼地一把将书夺过去,回到自己的小案前,盘腿坐下,翻开第一页便背起来,磕磕巴巴读完第一句,便遇上认不得的生字,忙又回到山己身边,一手拿着书,一手指着字,歪着头问:“先生,这个字读什么?”
山己挑起眉梢,告诉了她。
轻焉跟着念了三遍,便又捧着书回到小案前,一路眼睛都不曾从书上移开。
山己这才松下一口气。他一坐下,轻焉又捧着书来请教。
只要不是问那些让他快要瞒不住的问题,山己都乐得耐心为她解答。
一连数日,轻焉都捧着书背,欢喜楼一早便能听见读书声。大爷很是欣慰,儿子安然归家,二女儿认真读书,只剩三女儿只身在外,想到过两日便是中秋,大爷打算将阮慕琉接回府中。
阮老夫人却不同意,“咱们一家热热闹闹的,她一个外人,来了也碍事。”
“母亲,慕琉不是外人,她是儿子的闺女。”大爷急切地说。
“我只知道她不是咱们阮家的血脉。”阮老夫人态度很是坚决,“你若敢把人接回来,别怪我连你一块赶出去!”
大爷叹一口气,垂头丧气地从房里退出来。
还未过午时,轻焉便乘着小轿回府。
她昨夜背了一夜书,终于将整本书磕磕绊绊背下来,去到宿凡苑,却听元田说山己又已闭关。一众坐席弟子自然十分不舍,只有轻焉暗自欣喜,认准山己是去救温岂之了。
既然先生不在,她又困得厉害,不如回府,好生睡上一觉。
大爷见着她迷迷瞪瞪走过来,皱起眉头,“你这丫头,青天白日的,怎就这样了?”
轻焉登时醒了瞌睡,规矩站好,战战兢兢唤一声“父亲”。
云怡连忙替她解释,“老爷莫怪,小姐昨夜背书,睡得太晚,才会这样。”
阮清德看着女儿眼底一片乌青,眉头皱得更紧,挥了挥手,“还不快去补觉。背书这种事,白日不抓紧,偏要拖到晚上。”
轻焉忍不住辩驳:“女儿白日在背,背不完,所以晚上也要背。”
大爷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先前不努力,眼下会这般吃力?”
轻焉闭了嘴,再不想与父亲多说一个字。
大爷见她不服教,气不打一处来,瞪眼片刻,突然又软了态度,“你如今学得吃力,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你三妹回府陪你一起读书,她总能教教你的。”
轻焉登时皱紧眉头,“我有先生,不必旁人教。”
大爷又是一记冷哼,“即便山己先生不嫌你笨,你也该有些羞耻之心,努力些,上进些,别辜负山己先生的厚爱。你可知自己占着的是天底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轻焉沉默不言,心里还是生气,却不会像从前一样落泪。
没错,她成为先生的亲传弟子,确实出人意料,可不论是先生,还是学苑的其他人,从来不曾如父亲这般看轻她。小玩店、猫儿坊,她所投注心血的地方,都已渐渐有了反响。
她早已得到许多人的认可,不会再以为父亲这些饱含偏见的言语绝对正确。
人一旦得到许多认可,便有底气不信那些毫无根据的指责。
“父亲放心,我若果真不能令先生满意,早已不在宿凡苑了,先生既然留我下来,自然并未嫌弃过我。”轻焉不卑不亢地说。
大爷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仍旧竖起眉毛,数落道:“你!你还犟嘴!”
“父亲若当我在犟嘴,那便是了。”
“我是你父亲!”大爷怒斥道。
“我不该忤逆父亲。”轻焉垂着眼眸,一板一眼地认错,却又说:“也请父亲尊重我。”
“你要怎样的尊重?难道我连说你一句都不行?是不是以后在这家中,我还要看你的脸色?”大爷怒问。
“倘若父亲对我有最基本的尊重,便不会有意让我去求主母接阮慕琉回来。”
“你……”大爷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虽有此意,却还未来得及开口。
轻焉冷笑一声,“就凭父亲刚才的态度,不必多说,我也知晓您的意思,但我不会答应,父亲您从祖母院子出来,并不高兴,想来祖母也不同意。”
“那是你三妹啊!你如何养成这副铁石心肠,竟忍心看着你三妹受苦,让你去说动你祖母,难道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你竟也要如此推三阻四!”
一旁的云怡终于听不下去,为轻焉抱不平,“老爷不知,三小姐她……”
她还未说完,便被轻焉一把拉住。轻焉摇了摇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云怡虽然气愤,却也还是住了嘴。
大爷皱眉追问:“慕琉她怎么了?”
轻焉闭上眼,已经不耐烦。一旦提到阮慕琉,父亲便格外上心,不知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女儿。
阮慕琉就有那么好?
大爷虎着脸,咄咄逼人,“你去过庄子?你去做什么?难道去奚落你三妹?你说话呀!慕琉她到底怎么了?”
轻焉沉默片刻,有气无力地说:“父亲,女儿累了。您若不放心三妹,大可亲自去庄子上看她。”
大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
轻焉深吸一口气,问:“女儿可以回欢喜楼了么?”
视线落在她憔悴的小脸上,大爷微默,呼吸一沉,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轻焉如释重负,领着云怡掠过他而去。
大爷转身目送着她的背影,久久之后,长叹一声。
轻焉回到寝房,便脱衣躺下。云怡担心,以为她会委屈,陪在一旁。轻焉竟出奇的坚强,闭上眼安然睡去,似乎已经将父亲说的那些难听话忘却。
云怡趴在榻边看着她,欣慰地撩开她的碎发,替她盖好薄毯。
轻焉睡醒之时已近黄昏,她本要去正房陪祖母吃晚饭,大爷打发了前来传话的婆子,留住她。这日,轻焉难得在自家院子里,与父亲、母亲以及兄长同桌吃饭。
她知道,父亲不会轻易罢休,留她下来,定然是要再提那件事。果然,不出她所料,大爷说中秋将至,一家人该团圆才是,想要接阮慕琉回来。
他说时,看向轻焉。
轻焉垂着头,盯住碗边的乌木筷子,似乎没听见。
大爷皱了皱眉,将目光调转到儿子身上。
向氏在他身边,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大爷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背,朝她点了点头,转而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
向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湘闲,脸上露出几分惶惶不安的神色。
轻焉察觉些许异样,抬起头来,见都望着兄长,也扭头看过去。
湘闲点了点头,“中秋之夜,理应团圆。”
向氏闻言,脸色变了变,拽住大爷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看来,她是不愿湘闲答应的。
轻焉见着母亲的反应,心头一紧,顿时想到那日在庄子上躲雨,隔着墙壁听到的那些。大哥难道与阮慕琉真有事?所以,连母亲都如此担忧。
想着,轻焉又看向湘闲,眼中满是忐忑。她咬着嘴唇,拧着眉头,生怕兄长答应接阮慕琉回来,更怕兄长与阮慕琉的事,并非只是阮慕琉一厢情愿……
湘闲又说:“可祖母不喜三妹,中秋佳节,难得的喜庆日子,父亲难道要让祖母带着气过?为三妹一人,坏了祖母的心情,是万不该有的事。想来,三妹也不愿令祖母生气。”
轻焉闻言僵硬的脊背渐渐放松,嘴角浮现一抹浅笑。
兄长并不答应接阮慕琉回来。看来,不止是母亲有意阻止丑事发生,兄长也有避嫌之意,那日她所听闻的,都是阮慕琉自说自话,与兄长无关。
湘闲垂下头,似乎有意遮掩眸中情绪,“请父亲三思,暂且留三妹在庄子上吧,虽免不得让三妹受些委屈,却也能全了她的一片孝心。”
听他如此说,向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轻焉也高兴,夹一颗红烧狮子头放进他碗里,“大哥说得对,难得过节,祖母开心才最重要!”说完,她还故意瞥一眼父亲。
大爷阴沉着脸,似乎憋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湘闲与轻焉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他也再无话可说。儿子女儿都能想到的事,他难道能毫不在乎?
他先是儿子,才是父亲,虽然不忍三女儿独自一人在外,却也不愿与母亲对着干。
“啪”一声,大爷一拍桌子,气冲冲而去。
轻焉吓一大跳,等到父亲走远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露出笑颜。湘闲刮了刮她的鼻头,给她夹菜。轻焉吃得很香,最后顶着圆滚滚的肚子,摇摇晃晃回到欢喜楼。
虽然已睡一下午,饱食一顿之后,轻焉仍旧犯困,迷蒙之际,拉着云怡谈心,“你说,父亲真的会听大哥的劝么?”
云怡想了想,“小姐放心,老爷他除了夫人,最看重的便是老夫人,哪能真为三小姐去气老夫人呀?”
轻焉嘟了嘟嘴,父亲当然不会硬碰硬,先前不就想着让她当说客?她只怕父亲另有手段将阮慕琉接回来,在她确认凶手之前,还不想与阮慕琉同在一个屋檐下。
中秋节前,阮慕琉没有回来,倒是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时,众人才知,原来将军府被封只是假象,他们的大英雄温将军早已得到密令出城剿匪去了,仅仅三日,不但一举将土匪窝给端得一干二净,还缴获许多兵器。
传闻那些兵器件件崭新,并非土匪所用,土匪窝子里的也并非真正的土匪,而是看守那大量私藏兵器的人。
“……我猜,那土匪窝是圣安会弄的,那么多新造的兵器,圣安会怕是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