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可以教你
自那晚过后，补习期间李白芷再没遇见过他，可内心又在隐隐期待着些什么。
还好学校也算人性化，至少还给了20天的暑假。
要回家的前一天，林月给她打电话说：“明天早上我得先去处理件事，可能会晚点去接你。”
“晚点是多晚？”
“下午五点前应该能到。”
“…”
隔日十点多，楼下已是一片嘈声。
李白芷闲闲地撑着走廊上的护栏向下看去。
行车占据了大片空地，车与车之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小道供人们来往。轰鸣声、喧叫声此起彼伏；行李与地面的摩擦声、碰撞声相互交错。
一切的纷扰，皆与她无关。
她待了一小会儿，觉得无趣，索性回教室写数学卷。
等她完完整整地写完一张卷子后，随意地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肚子有些饿了。
她整理好东西，背起书包走下楼，打算去食堂吃饭。
这会儿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高三教学楼还有上课声外，其他地方除了几个保安基本见不到人了。
她游走了一小段时间才发觉过来，学生基本都回家了，他们年段的食堂不可能会开。
“…”
盛夏的风灼热干燥，藏匿在浓密绿叶中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为她本就烦闷的心情更添了几分躁意。
她也没心情再回到教室写作业，只当是外来人头一回到她们学校那般四处逛逛。
不过，她确实也像是个外来人。尽管在这里待了三年，但细想来，自己除了食堂、教室、宿舍等一些必去地，好像也没怎么到过哪里。
路过一栋楼时，她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婉转的钢琴声。
出于好奇，她循着声音找去，最后在一间音乐室外停下。
她透过窗户往里看，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那身形倒是让她觉着有些熟悉。
正当她努力地寻找方位看清那人的脸时，没注意到书包一侧本已摇摇欲坠的水杯直接滑出，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一瞬间，李白芷脑袋发麻，仿佛滑落的水杯还在不断地与地面磕撞着。
钢琴声已经停止，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的回眸。
许厌？！
李白芷忙背过身，站到墙体后。
此刻的她并没有一丝一毫地因见到期待已久的人的喜悦，相反，羞愧感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
她害怕自己被许厌当做偷窥狂。
她的两颊胀红得像是在操场上跑了五六圈一般，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暗暗祈祷着许厌能不理会门外的事，继续弹琴。
然而她并没有听到理想中的钢琴声，而是看到了那个靠在门旁的身影。
心悸之余，与许厌相视片刻后，许厌抬步朝她走去。
李白芷贴着墙的身子轻微地蠕动了下，背着的手握成拳状，掌心早已一片湿热。
不出所料，许厌在她身前稳稳停下脚步。
但下一秒，她见许厌弓下腰，捡起地上的水杯，嘴上挂着笑容，仿佛对这个破坏他弹琴的闯入者没有半点责怪之意，“你的？”
李白芷匆匆接过水杯，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谢、谢谢老师。”
“怎么还没回家？”
“我妈有事，说要晚点来接…”
“吃了吗？”
“还、还没。”
对话没再继续，许厌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随后转身走进教室。
看着他的背影，李白芷这才有了几分释然。
她双手握着水杯，垂着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嘛。
她探头看向窗内，发现里面的人也正在看着自己。
许厌朝她招了下手，示意她进来。
李白芷怕自己会错意，站在原地没敢动。
许厌似是懂了她心中的顾虑，开口说道：“进来吧。”
“哦，好。”
许厌拿起钢琴旁的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面包递给李白芷，“可能不太合你口味，不过应该能填饱肚子。”
觉得白拿别人的东西不好，她没接。
许厌：“放心，里面没毒。”
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李白芷忙摆手解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厌：“跟老师不用客气。”
李白芷认为这么一直僵持着也不好，索性接过了那块面包，说道：“谢谢。”
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老师，你刚刚弹钢琴，好听。”
似是没想到李白芷会这么说，许厌微怔了下，而后笑着问道，“你会弹吗？”
李白芷摇了摇头，“我只会弹几首曲子。”
“那你有什么会的乐器吗？”
“尤克里里，算吗？”
“自己学的？”
“嗯。”李白芷说道，“家里人不是特别支持学这类东西。”
听到这话，许厌黑眸沉了几分，却还是面带笑容：“为什么呢？”
“唔，他们觉得既然能读好书，为什么要去学这类没用的东西。”她实话回答道。
许厌头微低，似是在思考些什么，随后又抬头：“你也这么想的吗”
李白芷再次摇头，“一点儿都不，我不觉得它没用，或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至少，我不赞同他们。”
“所以…”她的音量放小了些，“我就偷偷学。”
“偷偷学？”许厌轻声笑了下，“怎么个偷偷学法。”
“就…自己跑到大商场卖电子琴的那片区，也没人规定说不买就不能碰嘛，那我也就偷偷弹个一小会…”
“也不算过分吧？”怕许厌觉得她这么做不好，李白芷试探性地问了句。
她确实没说假，小时候她想学钢琴，林月死活不同意，认为她现在是读书的年纪，应该好好读书，尤克里里也是她到徐小小家里学会弹的。
许厌看着她一脸紧张样，不自觉的笑出声，“当然不过分了，你又没偷没抢的。”
听见这话，李白芷这才松了口气。
“想弹吗？”
“嗯？”她听清了许厌的话，但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许厌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你刚刚不是说会弹几曲，老师这琴借你弹。”
李白芷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
她放下手中的面包袋，坐到钢琴前，把双手张开，像是怕弄坏了一般，轻缓地放到琴键上。
似是练习了无数遍，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轻盈的滑动，随之是悠扬的琴声，流畅而又动听。
许厌站在她的后面，观察着她的手指，白皙，细长，指甲剪得很干净，这双手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弹钢琴的一般。
这首曲子大概是三四级的水平，对于自学者还是有一定难度。
但许厌不得不承认，她弹得很好。
李白芷每次弹钢琴的时候，身子都会不自主地晃动，不过弧度不会很大。
她享受这个过程。
许厌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插在裤兜里的手指跟着她的琴声也有节奏地触着大腿。
一曲作罢。
“弹得不错。”许厌称赞道。
听到这话，李白芷耳根顿时多了几抹红，她咬了咬唇内的软肉，不出声。
许厌：“这首曲子，你学了多久？”。
“就一个上午吧。”
才一个上午…
许厌不说话，看向她的眼神带有几分深意。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小会儿。
回想到她刚刚的话，许厌头扬起一个弧度，宛若在做一个巨大的决定。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漆黑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
不过几秒，他再次看向她，语气有些沉重：“想学吗？”
“啊？”李白芷回头看向他，表示不解。
“想的话，老师可以教你学钢琴。”怕她误会什么，许厌又补充道，“不收钱。”
李白芷看着他却不说话了，她还没从他的话里缓过来。
他刚刚是说…要教自己弹琴？
不是她不愿意，只是她都快忘了这是多久前自己奢望过的事了。
“阿芷听话，咱别去想着这些。”
“阿芷乖，等上了个好大学，想学什么都行。”
…
尘封在时间里的往事，因为他的一句话，一层层地被揭开。
她低头看向地板，一遍又一遍地审视自己。
她真的可以学吗？
林月会同意吗？
还是说，瞒着她偷偷学？
只是学的话，她依旧可以读书，依旧可以努力去考一个好大学的吧？
“…”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个冲动，她想去触摸那个遥不可及的钢琴梦了。
片刻，李白芷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话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想！”
这个机会，她不想错过。
“家长几点来接？”
“五点左右。”
许厌看了下表，快要一点了，“唔…应该来得及，会看谱吗？”
“不会。”她如实回答，又莫名觉得有些惭愧，怕许厌觉得她太笨了。
“那我就先教你五线谱吧。”许厌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纸笔，画了几幅曲谱，然后向她讲解一些基本的乐理知识。
许是天赋驱使，李白芷学得很快，让许厌都有些怀疑刚刚她说的没学过是不是在唬他的。
而后许厌又教她看谱来弹琴，以及让她练习手指的独立性以及弹奏的速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白芷突然想到妈妈，便向许厌问道：“老师，现在几点了。”
许厌看了眼表说道：“四点三十五。”
李白芷：“你手机可以接我打个电话吗？”
“给。”
李白芷接过许厌递来的手机，输下林月的号码。
电话那头接通后，说道：“白芷，妈妈现在在你宿舍收拾行李呢，你在教室吗？”
“额，你收拾完就到教室接我吧。”
“好。”
李白芷挂断电话后，将手机还给许厌，说道：“老师，我家长来接我了，我得先走了。”
许厌淡淡地应了句：“嗯。”
李白芷：“对了，我以后…还能学吗？”
许厌：“当然。”
“元光路76号。”许厌补充道，“人民公园对面那条街。”
“啊？”
许厌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云里雾里的样子，不觉笑道：“你假期要想学可以到那儿找我。”
没想到他会同意，李白芷两眼弯起：“嗯，好！”
她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似是在征求许厌同意：“那，我先去找我妈妈了？”
“嗯，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