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事1
临近夏天，蛰伏许久的蝉也有冒出之意，走在林荫道上偶然能听见几声蝉鸣。
更幸运些的，还能听见罕见的大合唱。
不过于初三年段的某些学生而言，却是见怪不怪。
因为刚分完班不久，大多保送生仍心浮气躁的，少见读书之意，学校的合唱团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这群无所事事的学生身上。
李白芷对这倒是没兴趣，所以尽管平时唱歌好听，但当评委让她随便哼几个调时，她不是破音，就是走调。
最终，她如愿以偿地落选了。
一周过后，班主任袁梅在班上宣布了一件事。
“今天早上课间操时间学校有个快闪的拍摄，根据安排，我们班的同学得到楼下去拍摄。”她停了下，看向班长，“陈志恒，你记得安排下。”
“好的。”
“对了，会唱的同学到时候最好跟着一起唱。”袁梅补充道，“下课吧。”
当袁梅踏出教室，班里瞬间沸腾起来。
李白芷用手指戳了戳徐小小的手臂，问道：“他们合唱团唱的是什么歌啊？”
原本跟着他人狂乐的徐小小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她，瞳孔微微张大，无语道：“他们都排练了一周了，你居然还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
李白芷手背支着头，“都一周了，这么快。”
徐小小看着眼前这位佛系少女，无奈地提醒她，“《我爱你，中国》”
李白芷若有所思：“怪不得这几天段歌突然改成这首了。”她停下像是在思考，而后又道：“原来是早有预谋。”
得知等下便要快闪拍摄，第二节数学课同学们也无心去听讲，在浑浑噩噩中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铃声一响，陈志恒立马组织同学到楼下集合。
作为实验班的同学，他们自然是享有前排观赏的福利。
虽然李白芷对此还是不怎么关心，毕竟这种学校大型作秀现场，她也是经历不少了。但这次的歌是较为庄重的，李白芷还是决定认真对待。
天气已有些转暖，但大部分学生还是都披着外套。
蓝天盛阳下，几颗齐排的细柳前，合唱团已准备就绪。
这还是李白芷第一次看合唱团表演，除了站成方阵的合唱团学生外，前头还有一个指挥老师，一个弹钢琴的老师，以及一个坐在箱鼓上的…
学生？
他没穿校服，一身黑色为他染上了几分郁气，眼眸不曾抬起，放空地望向地面。
在吵杂的四周中，他一身清冷，半字不言，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却也分外惹眼。
偶然听到什么，他抬头，眼神似若无意地扫了眼人群。
有那么一刻，李白芷觉得自己的目光与他相撞。
一瞬间呼吸停滞，她慌乱地低下头。
尽管男人额前的几缕碎发遮挡着双眼，只能迷迷糊糊看个大概，但她还是隐约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从未有过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哎，每次都是张起航指挥，无趣。”徐小小双手环住李白芷的腰，将头倚在李白芷肩上说道。
李白芷没做回答，低头平复着自己奇怪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恢复自然。
因为大课间时间有限，所以他们并没有等很久。
李白芷也很快再次抬眼，但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落到那人身上。
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更准确的说，是在箱鼓响起来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心里的几根细弦好像被拨乱了。
她以前很不喜欢鼓声，觉得嘈杂，现在却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感觉，她知道不是讨厌。
她看着坐在箱鼓上的那个男人，眼眸依旧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沉郁而又勾人，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着那细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箱鼓，李白芷竟涌起一股熟悉感。
恍然间，她想起了上学期有一天晚自习在楼下排练节目时，有一个男生问她知行馆往哪走，看起来似是要去排练迎新晚会的节目。
那个人，好像就是他…
拍摄结束后，李白芷轻扯徐小小的衣服问道：“刚刚那个打箱鼓的是哪个年段的学生啊？”
“你说许厌啊？”徐小小笑道，“人家是高中部的音乐老师，去年才刚来的。虽说看着挺年轻的，不过你说他是学生就有些过分了吧。”
李白芷撇过头去，嘟囔道：“反正看着就挺小的。”
作为李白芷多年的好友，徐小小立即捕捉到她微乎其微的情绪，她挑起一边眉，话里也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呸！”李白芷急忙撇清，“我是学生，他是老师！再说了，他都不知道大我几岁，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他的音乐才华罢了！”
她没给徐小小继续发话询问的机会，快步跑回教室。
许、厌。
她在心里暗暗念了遍他的名字。
晚上回宿舍时，李白芷又忍不住问了苏妍一句：“你们晚上排练演出，一般排练到几点啊？”
苏妍是她们宿舍里唯一一个被选上合唱团的人。
还没等苏妍回答，徐小小插道：“这家伙对许厌怪上心的。”
“我哪有！”像是被看穿了心事，李白芷有些气急败坏，“我只是比较欣赏有才华的人而已！”
徐小小：“可惜了，怪你当初评选的时候不好好唱。”
李白芷：“那我那时候哪知道会有他嘛。”
徐小小：“也是，如果那时选的是弹钢琴的，你或许会感兴趣些。”
下一秒，徐小小有些惊愕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钢琴”就好似是在别人面前提不得的禁词一样，好在也没人太注意到。
苏妍听了她们的对话后，也懂了大致情况，笑道：“一般排到十点半左右，不过你可以来接我一起回宿舍。”
“确实，十点半怪晚的，你自己一人会宿舍，我还是不太放心的。”李白芷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的是因为不放心吗？”徐小小扬着眉，俨然不信。
“那个，我睡了，晚安！”李白芷迅速钻回自己的被窝里。
“呼——”
她竟开始期待明天与他的相见了。
第二天上课时李白芷都没怎么在听，因为心里一直有一件惦记的事。
平常晚自习的下课时间是十点，离苏妍排练结束还有半小时，但李白芷却是迫不及待的想去“接苏妍回宿舍”。
合唱团排练的地点是在报告厅里，窗帘挡住了里面排练的情景，就连门也关着。
李白芷只能透过门上的几个小孔看到他们排练的样子。
以及…许厌。
门上的小孔并不大，她闭着一只眼朝里面张罗着。
许厌是处在讲台桌的另一边，或许依旧是坐在箱鼓上，他只有半个头露出讲台。
李白芷反复想找方位看清，终是无济于事。
觉得有些累了，索性沿着墙体蹲下。
今晚的月色是无尽的朦胧，夜空零星的点缀着几颗碎钻。
今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她的心情出奇的好。
在她无所事事发呆之际，门被打开了。
里面的合唱声还在继续，但许厌的部分结束了。
李白芷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倏然从地上弹跳起。
尴尬的气息瞬间在空气中漾开。
许厌上下扫了她一眼，眼底是可见的疑惑。
这在李白芷看来却像是在审视她一般，持续短短两三秒的沉默都足以让她浑身不自在。
没办法，她只好僵硬地说了句：“老、老师好。”
“你们放学了吗？”许厌眉目间依旧带着几分错愕，但还是很自然问了一句，如他的长相一般，他的语气极致温柔。
似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话，李白芷愣了愣，“啊？！”
以为她没听清，许厌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放、学、了、吗？”
“噢，嗯！”
“你、是、几、年、级、的？”如刚刚那般，许厌又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初三。”
之后，两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中——许厌刷着他的手机，李白芷发着她的呆，这个僵局直到苏妍喊了句：“白芷，该回宿舍了。”才被打破。
此后几天，李白芷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来接苏妍回宿舍，不过与许厌虽是有见面，却是再无交流。
但这样，她好像就已经很满足了。
怕他们到时候表演一结束，她就再也见不到许厌。于是，在他们合唱团去比赛的前一周，她嘱托苏妍帮她要个许厌的签名。
嗯，签名就够了。
毕竟合唱团比赛结束后，她也没理由再与他相见了，这就当是最后的留念吧。
那天晚上，李白芷去的比平时晚，到了的时侯，他们已经排练结束了。
她看到许厌被几个她认识的女孩子围着，即便隔了段距离，她也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她们的嚷嚷声。
“老师，你就帮忙签个名吧。”
“对啊，看在她是你的小粉丝的份上。”
…
对于她们的说辞，他只是用他字不好看来拒绝。
不知是谁看到了李白芷，对许厌说了句：“瞧，你的小迷妹在那呢，你就给她签个名吧！”
顺着方向，许厌一眼望见李白芷。
只是他依旧不回话，背着他的吉他，从众人的围堵中走出。
他朝着李白芷那方向走去，步子迈得从容、优雅，整个人宛似不沾一点烟火气。
周遭合时宜地静了下来，一片沉寂之中李白芷只听得见许厌的脚步声。
——以及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声。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裤腿，不敢抬眼与他相对。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让她有些换不过气来。
看着前头的脚步越来越近，李白芷手上的动作愈发用力。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包括她自己。
短短的几秒，她在脑子里过了几遍问好的话语——
但一切都哽在喉间，未来得及说出口。
许厌目光始终未放到李白芷身上，只是在掠过李白芷之际用两人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四个字：“好好学习。”，然后径直走向前方。
那一刻，李白芷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不是因为他再次跟自己说话而害羞，而是羞愧。
为自己大张旗鼓的要签名而羞愧，为自己被拒绝而羞愧。
她没等苏妍，自顾自地跑开。
她觉得自己此刻在众人眼里一定像个落荒而逃的小丑，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