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哭
他在想要不要为她抹泪。
“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家程免了！”穆雅斓注意到这边的异常，连忙过来给她撑腰，生怕她吃了亏。
程免用袖子揩干眼泪，把正想大闹一场的穆雅斓拉着，“雅雅……”还没到那种地步……
——人人皆知的地步。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现在多出来第三个人。宋宸晞心情莫名烦躁，关掉手机不耐烦地说，“要么闭嘴，要么滚。”
他的脾气就这么怪。
程免拉住穆雅斓的手渐渐没了力，最后撒开了手，只是失望地说，“算了吧。”他不听，我也没办法。
她只身往外走，到卫生间处理不争气的模样，穆雅斓跟在她后面。
“你需要纸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她递给程免一张纸，程免抬头对上她的眼眸，可能是自然光线的原因，她的眼睛点有一点褐色。
“谢谢。”程免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但还是接过。
女生没多停留一刻，没问原因，也没安慰，就冷漠地离开了。
“那是温意洋吗？”穆雅斓问。
程免点点头。
“她这么好心了？”穆雅斓有些疑心。
程免对温意洋接触不多，关于她也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学过跳舞，那次晚会上她见过。
她那时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裙，在台上就像明月下的蝴蝶，她身上总让人感受到一股冷气。
优秀到气质的那种冷。
“最近那些人，好像变得活跃了。”穆雅斓瞧见几个男生时不时偷瞄程免，“那是齐……瑧？”
程免听着名字，觉着有些熟悉，但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她抬头，向四周简单地看了下，目光停留在高三(9)班的教室门口前。男生被众多人围着，有男的有女的，一群人说说笑笑。他的目光也时不时放在程免身上，直到他俩的视线，在某一刹那对上。
她想起，那晚路灯下的少年。
“臻哥？这不得上啊。”
她听见有人说。
“滚你妈的。”她看见齐臻笑了一下，“这次，我又不会让位。”
程免对他的印象适中，她只知道他是个差生，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学生。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不学无术……什么坏词语在他身上都挺契合。
但是对她，他也没那么坏
她依稀记得，高二那年暑假，那时正是六月天，天气有些闷热。
她站在公交站台下遮阳，她已经错过一班公交，等到下一班可能有些久。她想到隔壁的便利店买瓶水。
走到门口她听到有人说，“这么热的天，臻哥还守店？”
她进去后，发现这家店还挺热闹。
她进去挑了瓶水，然后结账。
等到了收银台，她发现老板好像趴在收银台睡着了，旁边的几位“客人”拍了拍他的肩，“臻哥。”
那人没反应。
“臻哥。”又有人喊了一声。
那人抬头，微眯着眼，看了眼程免，又看了看她手里拿的水，扫了下价格，迷迷糊糊看着数字有个2，“二十。”
程免觉得他没睡醒，没说话。
“二十。”他又说了声。
程免还是没动。
旁边的人也觉得价格不对，对着齐臻说，“臻哥。”
“二十。买不买？”齐臻插话，他挺直了腰，打了个哈欠。
“你没睡醒吧。”程免把那瓶水递到他面前，“就这个，二十块。”
就在同一时刻，整家店格外安静。
程免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些人他们都认识，而那个收银台里的男生，他们都叫他——臻哥。
“琛。”一个女生开了口，像是在叫另一个人。
一个同龄男生进来，他的头发剪的很短，左耳还戴着一个黑色的耳钉，他打量了下程免，问：“小美女，怎么啦？”
程免没回答。
她觉得这些人都不算太好。
“自己烂摊子自己收。”齐臻起身拿了瓶纯净水喝。
“齐臻，你黑店啊。”那个刚进来的人拿起程免放在收银台的水。应该是他旁边的女生给他讲了经过，“你卖二十？”
齐臻，应该就是他名字吧。
齐臻又扫了下价格，他叫陈琛过来看，语气不太好，应该是烦了，“你他妈自己看。”
陈琛把电脑转过来，上面显示着——02元。
程免顺便看了眼，看着上面的数字，又打量了下齐臻，觉得他有点蠢。
“齐臻，你数学没学好吧。”陈琛又把电脑转回去。
他没理陈琛，只身往外走，“以后这种破事别叫我。”
程免也不想和他扯，她往外面望了一下，看着公交车已经在站台停下了，把二十块钱给了陈琛，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赶。
她只听到有人在喊她，具体是什么她也听不太清。
等赶到公交站台，公交车已经开走了，程免有些怨，但也只能继续等着。
等了一会，她才发现，忘记拿水了，她想着也算了，毕竟跑过去跑过来也挺麻烦。
她站在站台下，四处张望下一班公交车。一辆纯黑色的机车停在她面前，她只看了一眼，那人没戴头盔，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外套，看起来很单薄，程免应该算得上认得他，她想起来，有个人叫他——齐臻。
“喂。”齐臻像是特意在等她。
程免没回应他，只是看着他。
应该是阳光有些刺眼，他有些皱眉。
“去哪？”
程免还是没回答。
“二十块钱的车费，够不够？”
程免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白花的二十块，“你还我就行了。”
“店是陈琛家的，不是我的。”齐臻仔细看了看她，小姑娘抱着本书，扎着一个小丸子头，穿着简约的纯色t恤，和纯色长裤。
他觉得她长的挺纯，就是性格有点冷。
程免不懂他的意思。
“所以，钱我还不了你。”他又解释到，“你要去省图书馆？”
这个站的公交车到图书馆的就这么一个，况且她还拿着书。
“我可以等车。”程免看了看时间，下一班车应该快到了。
“行。”齐臻现在觉得这小姑娘还有些轴，“改天请你吃顿饭。”
“哪个学校的？”齐臻问。
程免很迟才开口，想起了老家的那所学校，“礼德。”
“来这边玩啊？”齐臻知道礼德在盐城那边，离这边还有点距离。
程免觉得他有些蠢。
“你不会是肖野的妞吧。”齐臻随口一说，看起来吊儿郎当。
他记得，肖野就是盐城的。
肖野吗？她不认识。
不过，宋宸晞好像认识。
“什么名儿？”他在问她名字。
“程免。”她这次回答地干脆利落。
“行。”
程免一直以为，吃饭这事儿，他多半是信口开河的。
没想到在第二天，他专门在公交站台下等她。他看起来像是没睡醒，和第一次见他一样。他倚在站牌上，玩着手机，时不时向周边看，还打着哈欠。
这次他没骑车，像是走路来的。
就为了还她二十块钱。
在此之后，他们几乎没有的交集，连最基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等到几天后开学后，她头一次睡过头，到校门口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她急匆匆的跑上楼。
“刚开学，你就迟到。以后你不得上天？”
程免刚到四楼，就听到教导主任的骂声，她有些胆怯的往班上走。
那个被训的男生注意到她，看了她好一会儿，程免没太注意他，一心只往班上走。
开学没几天，她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就遇到了齐臻。
他像是在门口故意等她。
“程免？礼德中学？”齐臻先开口，“哪个是真的？”
程免看着他许久，才想起来那个便利店“老板”——齐臻。
程免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他像是什么都知道，故意问她，“高二（1）班，程免同学。”
“你不是都知道吗。”程免说。
“也是。也只有我才会信你。”他早就知道她不是礼德中学的，可是他就想问问她。
开学前晚，他还跟个傻子一样跑到盐城，找肖野打听程免的消息，谁知道根本没有这号人。
他也是真够蠢的。
她的记忆到这里就断了，她还依稀记得宋宸晞问过她，怎么认识的齐臻。她只是告诉他，不是很熟。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发现他在看她时，她也只是很平常地离开。
“齐臻，就这款？”旁边的陈琛大量了程免许久，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挺好玩的吧。什么名儿来着？好像在哪儿见过。”
齐臻微眯着眼看着程免的身影进入教室，“禾字旁，‘呈’上启下的呈吧。兔少一点的免。”
“程免。”齐臻怕他理解不了，特意又重新说了一句名字。
陈琛反复在手掌写着，怎么写也觉着不对，又问了问旁边的妞，到底是哪个cheng。
“操！你妈的，你读书读傻了吧？”陈琛又反复写了好几遍，“哪他妈有这个字啊？”
齐臻也是恰巧看着程免出来，才在门口站着，被一群傻逼围着，现在程免走了，他也没必要再呆在这儿了，甩下一句，“自己想吧。”伸了个懒腰，坐回自己的位置，趴着睡觉。
预备铃刚好打响。
宋宸晞的位置又是空着的。
她看见了，也得装作和她没关系。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求着她，让她别哭了，怎么样都好。
怎么样都好。
那就和好吧。
她整节课都是放空状态，眼神时不时往门外飘。偶然，她看见齐臻，他同平常一样，和几个男生走在一堆。某一时刻，他的眼神和她对上，他好像在笑。
程免在人群里多瞟了几眼，发现没有宋宸晞的身影，才长舒了口气。
她认为，她和他都不应该和这些人走太近。
一节课快要过半，程免撑着头，看着空落的座位，她发现，宋宸晞的桌上写着两个字。
她凑近一看，上面写着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