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亲
上完晚自习,程免估摸着时间,九点半回去还是太早了。
出校门,程免意外的发现,宋歆柒在门口等着她。
“免免姐,一起走吧。”
程免想着也好。
果然,宋宸晞就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一只腿半屈着,背倚在苍老的树干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总是冷漠的。
“程免。”贺逸望从背后拍拍她的肩膀。
这么突然的招呼把程免吓了一跳,仿佛偷窥被发现了一样,脸一下就变得有些红。
“有事吗?”程免礼貌性地回答。
“逸望哥,你去找我哥啊。”宋歆柒开了口。
贺逸望立马就懂了,笑着不正经地说“小家伙,我们真没关系。”
今晚天不算很亮,月亮弯弯的挂在天上,时不时可以看见几颗星星,马路边上的车辆来来往往,车鸣声从不间断,他们四人走在不算太拥挤的人行道上,欢声笑语也不间断。
这里车水马龙,少年炽热的心将被永远藏起来。
到了程免家住的街道,宋宸晞还是有点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了。”程免不太愿意,“已经到了。”
宋宸晞看出小姑娘不太情愿,也没再问,道了别就离开了。
程免看了看时间,慢悠悠地走到家门口,风缓缓吹起,这夜晚的风吹着还是带有些凉气,熟悉的争吵声被风托来。
程免停住了脚步,戴上耳机。
小时候的记忆不多,但每一处都很清楚——程免总是蹲在门口听着,父亲的破口大骂,和母亲的忍气吞声。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名字里带柔字,所以才这么迁就他。
“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啊。”张柔仅仅只说了这么一句。
“就准你们娘俩败家,不准我挥霍?”程鹏顺势把手中的酒瓶往张柔身上砸去。
或许是因为扔的次数多了,程免妈妈轻轻避开,程鹏喝的多,视线也不太清晰,没有多管,“那小娘们呢。”
“她是你女儿!”张柔这次没有低声不语。
“你还给我横!”程鹏更恼了。
程免捂着耳朵蹲在门口,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程免被打怕了,她不敢回家。她的嘴里还不停模仿这父亲的话。
——赔钱货就是赔钱货。
——怎么没死娘胎里。
——你怎么没死在手术台上。
……
“小程免。来,到奶奶这儿来。”隔壁的老奶奶招呼着,邻居们都知道程免家的现状,多少也有点同情。
程免多么希望自己父母像隔壁老奶奶他们,磕磕绊绊白头偕老。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希望仅仅是希望。
可望不可即。
直到某次张柔带着小程免回家,家里又多了个陌生女人。
程免进了家门没有程鹏的身影,长舒了口气。
“程鹏!你居然还敢带女人回来了!”张柔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你怎么打我们骂我们都没事,但你居然和……”
“你吼什么吼!”程鹏不慌不忙的穿衣服,揉了揉太阳穴。
只见床上的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被子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是谁,她根本不敢露面。
“你个狐狸精!”张柔放下包,伸手打算收拾那个女人。
“张柔,你干嘛!”程鹏扬手打下了一巴掌,声音穿过寂静的房子,程免坐在沙发上,没有哪一次家里像这么安静了。
“你打我?”张柔脸上很快就红了一片,她或许是冷静下来了,才说出口,“真恶心。”
“快滚。”程鹏把扔在地上的衣服甩给了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把婚离了,免免你拿走。”
“她滚还是我滚?”张柔觉得自己可笑,“小学以来第一次叫你女儿‘免免’,居然是在这种场景里。”
“免免,免免哈哈哈哈……”张柔变得有些失常。
程免就这样听着自己的名字被叫了无数遍,望着卧室,里面一片狼藉,她意识到父亲做了一件最错的错事。
因为,这是母亲第一次这么闹……
张柔眼中的泪不知道流了多久了,忍了多久了,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间房子,她牵着程免,没有带着家里的一样东西。
“免免,我们找个干净的地方。”张柔擦干了泪,尽管发生了什么,在程免面前她是多么的坚强冷静。
那是程免第一次理解到了肮脏的意思。
“要是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活了。”张柔牵着小程免,低头对她说,她的眼里满是压抑。
“妈妈,免免以后保护你。”程免什么都不懂。
“嗯。”
那天黄昏,她们娘俩不知道往哪走,心里没有归处,只是往光那边走,走了好久……
后来,程免知道了父亲的行为叫出轨。
那又怎样,母亲照样爱他。
没过多久,离婚手续还没开办,程鹏就找到母女俩说自己错了,一定改,别离婚。
“人都会犯错。”母亲的话回荡在耳边。
“行,以后别给我说后悔。”外公被气得没话说。
可惜,人总是死性不改。
人也不能心软。
程免抬脚反方向走,往最热闹的地方走,泪滴从脸颊滑落,风依旧吹得缓慢,只是脸有些凉。
程免已经好久没为这事哭过了,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知不觉程免走进了深巷,巷子里的人很杂,不规范的黑吧,杂牌的盲人按摩。
走到了尽头,女孩一个人,独自蜷缩在角落,狼狈的不像话。
这里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却又好像是唯一属于她的地方。
这里很安静,格外的安静。
“宋宸晞。”程免没有意识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手机振动。
是张柔的消息。
——回来吧,你爸睡了。
程免迟钝了一下,腿有点麻,不慌不忙地起身回家。
出了巷口,程免遇到了一个人。
他的身边站着很多人,路边暗黄的路灯也就只能照清他的脸,他看着她,手指尖还掸着烟灰,他微微动动嘴角,好像是在冲她笑。
程免只是看了他一眼,仅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