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Vampire.2
工作室在比较繁华的闹市区,九点钟,很多都市青年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豪车在他面前停下时,洛昔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加上司机邀请他上车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一时间,几乎大部分路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不少人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拍起了小视频。
司机依旧是那副恭敬有礼的模样,维持着邀请的姿势等他上车。
因为紧张,或许还有尴尬,青年背脊绷得笔直,脚像生根一样扎在原地,根本迈不开步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花了足足好几十秒,洛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问您口中的主人是?”
他确定自己家三代以内都没有能开得起以千万为单位豪车的富贵亲戚,更不存在那种膝下无子,罹患绝症,却发现自己还有个远方侄子的富豪叔伯。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不管有多令人难以置信,都是事实。
洛昔开始后悔因为一时心软,主动发信息向谢初霁求和。
“您见到他就会知道了。”司机依旧恭恭敬敬,“晚宴即将开始,请您随我来。”
怀着他今天就要看看谢初霁到底还有惊喜是他不知道的想法,洛昔突然就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青年深深吸了口气,雄赳赳气昂昂,迅速钻进在路边等待的豪车,“那走吧,带我去见他。”
谢初霁最好在见到他的第一秒就解释原因,然后就昨天撒谎的事向他道歉。
否则他真的会连夜喊司机搬家。
因为生气的缘故,青年一路上没有和司机有任何交流,车内气氛沉默,手机被放在一旁,屏幕始终没有再度亮起过。
汽车行驶了很长时间,窗外风景和地标逐渐陌生,平稳地上了山道上。
冷静下来之后,洛昔还是有点生气。
不过他已经能保证等会见到谢初霁的时候不会冲他发脾气了。
越是面对亲密的人,就越难控制情绪,但负面情绪不仅是会划伤自己的匕首,也是会刺伤他人的利刃。
图一时之快,不仅会让自己陷入内疚,还可能会伤害到喜欢的人。
他很喜欢谢初霁,不想谢初霁因为自己受伤。
最终,车停在了山顶一座古堡前。
灯火通明,大门敞开,似乎在专程等待他的到来。
不等司机行动,洛昔就自己主动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谢您特地送我过来。”他回过头,想要道谢,却发现司机和车都已不见踪影。
青年只好独自走进古堡。
这里与宴会与热闹半点都沾不上边。
他在幢幢烛光的指引下,穿过长长的走廊,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最终停在一扇半掩的门前。
门内传来温柔悠扬的古典,是很舒缓的调子。
谢初霁应该在里面。
洛昔伸出手,已经预演好了见面后的场景,却在推门时猛地滞住动作。
——绝对没有临阵脱逃的意思。
——只是他突然想起来今天穿的是那件口袋上方印了一头卡通小老虎的白衬衫,可爱有余,优雅不足。
也许,大概,可能,把那只老虎消除掉,他的打扮会稍微贴合宴会一点?
他记得之前经过走廊的时候,有看见作为摆设的花瓶里插了鲜花。
他决定回去拿折一枝花嵌进口袋,遮挡一下以示尊重。
还没来得及转身,有谁的呼吸声洒在头顶上。
在此之前,洛昔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或是其它动静。
站在身后的人也伸出手,刚好和他按门上的手叠在一起。
青年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又迅速放松下来。
他认出来站在身后的是谢初霁。
“你应该提前发消息提醒我,让我去换件衣服什么的。”洛昔小声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偏过头去看他,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现在这样有点奇怪。”
他感觉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被带进了谢初霁的节奏,根本没办法按照原计划行动。
站在身后的人没有回答,而是握着他的手,推开了门,同时也打断了他下意识的动作。
门内是个巨大的舞池。
来宾都在跳舞,女士们穿着维多利亚风格的宫廷连衣裙,仪态自然,挽着男伴的手,裙摆花一样绽放。
没有人发现门被推开了,也没有任何打量或是好奇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
可洛昔反而更加紧张。
“初霁,我不会跳舞。”青年压低声音,窘迫道。
大学体育课上他确实选修过交际舞,但时间过去太久,一些具体的细节早就遗忘了。
谢初霁轻轻将他往前推了推,“没关系,我可以跳女步。”
他想反驳这不是男步女步的问题,但对方已经挽住他的手臂,搂着他的腰,带他朝舞池边缘缓慢移动。
谢初霁今天打扮得绅士又斯文,穿着礼服,绸缎一样的长发松散束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随着动作,镜链也一晃一晃的。
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中,有种引人探究的忧郁和神秘感。
意识到自己正盯着男朋友的脸出神后,青年触电一样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正在跳的这支舞上。
舞本身不难跳,随着记忆回笼,他的动作也自然许多,不像最开始那样僵硬。
但提出跳女步的谢初霁依旧搂着他的腰,牢牢占据主导。
不知不觉,他被谢初霁一点一点带到了舞池中央。
洛昔发现真实场景和自己在门口看到的并不相同。
确实很多人在跳舞,穿着各种各样的礼服,但他们都是黑的,没有五官,也不存在任何表情,像是一对又一对立体的影子。
“所以,今天你是吸血鬼吗?”逮住机会,他小声问道。
谢初霁没有回答,只是弯着眸,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而后搂着他转了个圈。
这支舞已经到尾声了。
整支舞跳完,音乐也停了下来。
灯光和烛火突然全部熄灭,整个空间陷入黑暗。
瞳孔中闪烁的猩红光芒变得清晰可见。
方才还围绕在他们身边跳舞的那些“人”,全成了一只又一只,在黑暗中飞舞的红色小蝙蝠,又化作点点光斑消散。
现在,不用谢初霁特地解释说明,洛昔也能确定他今天是吸血鬼了。
下一秒,灯光重新亮起,舞池空空如也,他们站在正中央,脚边是一地的玫瑰花瓣。
洛昔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宴会。
尽管他会很随意地同城快递给谢初霁鲜花或者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摆件和装饰;也会纪念日、生日、情人节之类比较重要的日子记在脑子里和手机备忘录上,提前策划。
但他确实是浪漫细胞比较少的那种人,没办法像谢初霁这样营造出极度有仪式感的氛围。
“你是不是吃准了我受不了这套。”
尽管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杀得丢盔弃甲,但青年依旧选择负隅顽抗。
他磨着后槽牙,表情恶狠狠的,看上去有点凶,“我必须声明——糖衣炮弹是没有用的谢初霁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然而谢初霁清楚他实际上没有生气——因为洛昔生气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也不会用这种看似很凶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只看到过洛昔生过一次气,在他们认识的画展上。
谢初霁其实不在意江郎才尽之类的言论,更不会特地去留意来自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的嘲讽或是批评。
不凑巧的是,他们聊天的时候,听到了那些刻意放大音量的讨论和评价。
青年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大步流星,直接走到他那些所谓的同僚面前。
“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
“作为公众人物,难道不应该更注意形象吗?”
说完,青年就很平静地拉着他离开了。
那也是他们确认关系前洛昔唯一一次没有事先征求他意见就去牵他的手。
“不是糖衣炮弹。”
谢初霁看着他,很认真地解释,“只是想告诉你。”
洛昔迅速抿了下嘴唇。
他对认真的谢初霁一直都没有办法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我的事情。”谢初霁微垂着眼,无比清楚什么样的语气能让对方心软。
表情和语言都可以是武器,适当的示弱则能调动同情。
吸血鬼天然了解要如何才能更好地操控人心。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绅士打扮的青年安静又忧郁、在灯光下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洛昔更说不出什么重话了,把最初目的完全忘到了脑后。
“以后说也没关系。”他略带笨拙地安慰着男朋友,“我又没有生气。”
“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隐瞒你。”谢初霁适时道歉,“对不起,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于是洛昔内心的那杆天秤完全倾倒向了感情那头,“我本来就没有生气……你道歉干嘛。”
他试图证明自己:“我之前还问你晚饭要不要吃鸭血粉丝。”
众所知之,冷战的情侣是不会互相发消息的。
英俊苍白的吸血鬼很勉强地笑了笑,笑容里多少有点惨淡意味。
“那你愿意陪我出席一场宴会吗?”
不等青年反应,他迅速补充道,“如果你还愿意了解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