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堕神
黎杳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忽的发现泪水早就已经顺着眼眶流下，布满整张脸。
她将头埋在被窝里口中低声喃喃：“原来我的命运早就被定好了吗？黎光……离光，我注定活不长啊。”
“黎非婳。”她头顶传来声音，是温寂无。
她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眼角。
温寂无向她伸出手，她下意识的开口想问为什么，话还未出口，他的手便碰上了她的眼角，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你怎么哭了呢？为什么要哭？”
黎杳沉默了，她想了想，自己为什么要哭呢？可能是因为……她不甘心吧？为什么她的命从一出生就定好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改变不了。为什么她注定活不长？她又不欠谁的。
“没什么，谢谢你。”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又哭又笑，很丑。”温寂无毫不留情的吐槽，转身离去。
黎杳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停顿下脚步：“师尊，还需要我请你出来吃早饭吗？”
“哦，马上来。”黎杳急匆匆穿上鞋跟了上去。
她一脸好奇的凑到他身边：“我又哭又笑真的很丑吗？那你嫌弃我吗？”
温寂无顿住：“那你希不希望我嫌弃你？”
“这还用问，当然不希望！”黎杳脱口而出。
“这不就得了。”
两人一同坐在餐桌前吃饭，黎杳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斯文儒雅，吃饭身上都散发着不可高攀的高贵气质。
反观她，在这里她好歹是掌门之徒，黎国最尊贵的公主，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但她毫不在意，反正她的任务又不是做一个举止有度气质高贵的公主殿下。
他是堕神，她的任务是将他推上神坛。
怎么个推法呢？她还没想好。
“温寂无……就是……我跟你说件事啊。”
“你有没有考虑过做我谢师兄那样的人？”
“斩妖除魔，行侠正义。”
温寂无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来看她，像是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她莫不是忘了之前说过什么？
温寂无依稀记得，十一年前，他六岁的时候，黎非婳仗着公主身份将他踩在脚底，口中话语尽是厌恶：“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本公主和他才不一样！他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弟弟？谁知道他是不是妖魔鬼怪？”
十年前，黎非婳来到无妄派拜师学艺，他也被送了过来，不过他和黎非婳并不是师姐弟，黎非婳为了压他一头，做了他的师傅，但事后她又嫌弃，就像他六岁时那样，又一次将他踩在脚底，把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揉擦。
“别以为你入了无妄派便可以耀武扬威，你不过是一个奴隶，骨子里都是下贱，像你这种妖怪，不配做名门正派的修仙弟子！只配在犄角旮旯里做最下贱的妖怪！”
黎杳说出斩妖除魔这句话后，几乎是同一时刻和温寂无想到了同一个场景，原著中有描写过黎非婳羞辱温寂无的场景，还说他是妖怪。温寂无指定当真了，以为她也把他当妖怪看。现在用这种眼神来看她，绝对是觉得她有病！先前骂他是妖怪，如今又要他斩妖除魔。
黎非婳为什么像个变态似的折磨他？可能是因为她的心理上有些问题吧？
她的命运和黎杳一样，她也被断言活不过十九岁，没有续命的方法，但那个给黎非婳预言的国师说有一个人和她拥有同样的命格，两个人都注定活不过十九，如果把那个人找到，就算救不了黎非婳，让他们一起死，好歹也不寂寞。
皇帝听了国师的建议后，虽然觉得对那个孩子与黎非婳拥有同样命格有些许不公，但还是照做了，黎非婳毕竟是他和贵妃所出的唯一一个孩子，如今贵妃死了，他也只有这个念想了。
黎非婳当时才五岁，被宠惯了，叛逆得不行。自从她知道自己会死以后凭什么和一个陌生卑劣下贱的人死在一起？那个人还要被接宫过来做她的弟弟，她的父皇还会对他很好，她不希望这样！
黎非婳背地里虐待他威胁他，她本以为这个人，会找自己的父皇抱怨，可他却一个字都没说。
他没有实力，被折辱，被威胁，也只有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皇帝对他说过，只要他听从黎非婳的话，他便什么都能有，如果他不听，就只有死。
没有人不想活，就算有，那也不是他。至少他很想活，他不想死。
可温寂无和黎杳跟黎非婳比起来其实好上那么一点，至少他们没有一直被死亡带来的恐惧折磨，他们是到临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要死的，可黎非婳跟他们不同。
她从五岁起就知道自己会死，每天被死亡所带来的恐惧折磨，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不得安枕。她知道自己会死，可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她担忧的问题太多——届时等到她死了，父皇会伤心的吧？但是……也只有父皇会伤心的吧？
她来的门派后就喜欢上了谢师兄，可是谢师兄喜欢陆师妹，明明她和谢师兄是先遇上的……不过爱情这东西从来不分先后，谢师兄只把她当妹妹。也不知道在她死后，谢师兄会不会为她难过？
这样一想，黎非婳这个小炮灰也挺可怜的，拥有荣华财富与尊贵的身份又如何？活不长啊。
“没考虑过做你谢师兄那样的人。”温寂无斩钉解体的拒绝不留她拒绝的余地。
黎杳失望的瘪了嘴：“啊，为什么嘛？”
“我不想做你的第二个谢师兄，你有一个谢师兄就够了，我不叫谢入弦。”
“我也没叫你做谢入弦啊！我只不过是问你考不考虑做神坛上最闪耀的星？”
“不好意思，没兴趣。我不想做星星，我想做我自己。”
“我也没说过不让你做你自己呀。”黎杳一脸无奈的叹气。
“我也没说过我想做什么星星啊。”温寂无一脸悠哉的还嘴。
改变反派男二的第一步，要先改变他这张惹人厌的嘴！黎杳下定了决心。
就他这张嘴做什么神坛最耀眼的神？不被人打下神坛就算好的了！
“行，我不说，你不做，我走了。”
黎杳放下筷子，准备离去。
“等等，你是……吗？”温寂无说到一半声音变弱了下去，中间有一段话她没听清，黎杳皱起眉头。
“我是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你和我之前认识的黎非婳不一样了，这样也很好，一直这样吧？”
“我……尽量？”黎杳不能给一个准确的答复，毕竟任务完成，她就要走了。
黎杳去遛遛弯，她见到前方的身影英姿潇洒，带有一丝少年气息，不会是温寂无吧？这么巧吗？出门遛弯都能遇见他。
她从小就脸盲，看所有人都一个样，她上前试探，低声叫声：“温……寂无？”
那人转过身来……着实把她吓到了。这是什么鬼？背影英姿潇洒，正脸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果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个人一见到她就害怕得直接跑掉。黎杳直接蒙掉了。
等等，该跑的不该是黎杳嘛？这绝对不是温寂无吧？毕竟她只是脸盲，不是眼瞎。
她之前所见过的温寂无极其拥有少年气息，一双幽深的黑眸，犹如潭水深不见底，他很高，很瘦，看起来像弱不禁风的世家公子，犹如谪仙降世般的气质，外表是洁白无瑕内里却包着一颗脆弱的心。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温寂无。
温寂无若是知道她把他当成一个……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不用怀疑，温寂无一定会刀了她。
“黎非婳。”温寂无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又如初见般被吓了个半死。
“温……温……温寂无。”黎杳也不想结巴，可是现在的她控制不住啊！这难道就是反派身上的压迫感？看来把他推上神坛又得费一番功夫，不能让他给人压迫感。
“你这是在抖什么？我很可怕？”温寂无瞧了瞧自己，又瞧了瞧她。
“没有没有。”黎杳就像拨浪鼓似的摇，她胆子小的很，她哪敢啊？
温寂无又不叫她师尊了，直呼原主的大名黎非婳好像是他的一大爱好。
“你能不能别老我黎非婳？”
“不叫你本名叫什么？我可不想叫你师尊，你比我大了半岁都没有，担了个我姐姐的身份，你不觉得我叫你师尊把你叫老了吗？”
“那你就叫我姐姐呀，这样叫就……”黎杳话还没说完，温寂无给了她一个眼神，叫她自行体会。
意思是：你觉得我会叫你姐姐吗？
黎杳想起原著中温寂无只有在皇家人面前才会遵守礼仪叫黎非婳皇姐，亦或是在他不再平静、产生异样情绪的时候才会咬牙切齿的说出皇姐二字，让他叫她一声姐姐实属很难。
“那你也不能直呼我大名，你叫我……黎大小姐吧？”
“大小姐？为什么不是公主殿下？”
“我没有公主病，我就想当大小姐。”黎杳理直气壮，她的确对当公主没有任何兴趣。
“要不……你叫我一声大小姐，我给你吃葡萄？”
“为什么是葡萄？”
“我想你们狐狸应该爱吃葡萄吧。”
温寂无脸黑了：“谁告诉你我是狐狸？”
“以后再告诉你。”黎杳不理他。
“那个……寂无呀。”黎杳话都未说完，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旁边的人抖了抖，她有那么吓人吗？
“你抖什么？我很可怕？”黎杳满脸写着疑惑，她瞧了瞧温寂无，又瞧了瞧自己。
这两人不愧是师徒，说出的话和做出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没有，只是有些惊讶，你叫我‘寂无’？”温寂无有些戏谑地笑道。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叫你？我和你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吗？我那么在意你。”黎杳有些不解，她为什么不可以叫他寂无？
“是吗？皇姐啊……你的演技很好，可惜阿寂不信你呢……”
黎杳沉默了，这个人还真是阴晴不定，上一秒不是还说不叫她姐姐吗？
既然如此，面对阴晴不定的人，她只能演戏了。
“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得对你好，不是演的。”
黎杳垂眸道，她那双星眸里能看出几丝忧郁。
“我先前嚣张跋扈欺负你是真的，我如今改过自新想补偿你也是真的。”她缓缓道。
沉默了很久，空气都是寂静的。
就在黎杳以为温寂无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闻身旁传来了一声轻笑，听上去他的语调满不在乎，可仔细听，却带了一些较真。
“阿寂记住了，可不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