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药剂

    这新闻出现的时机的确凑巧，刚刚好这天上午刚好是三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考试，于是每个趁早餐时间苦背知识点的学生都一下子把复习的热情转移到了卢平教授身上。

    即便整篇新闻更多是着眼于讨论霍格沃兹的管理问题，主要的攻击对象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而非针对莱姆斯卢平个人。可对于普通学生来说，他们能关注的重点只能落在卢平教授的狼人身份上——致命的是，就算是在最不喜欢搞歧视的格兰芬多学院，他的这一重身份仍然在他们中间造成了不少争论。

    虽然罗恩也感到惊讶，但他对此事并不太抵触。

    “那又怎么样？”他对正跟同学们散播狼人恐惧的西莫斐尼甘说道，“你有被卢平教授威胁过吗？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他在课堂上没少帮助你吧，卢平教授是一个好人，也是我们拥有过最好的教授，就算他是狼人，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这话让西莫哑口无言，就连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纳威和迪安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罗恩受到鼓舞，他转过头去看哈莉和赫敏，前者正在不慌不忙地吃一个三明治，后者还在读报纸上的那篇新闻，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惊异之色。

    感觉到被罗恩盯着，赫敏才抬起头来，“呃，”她问道，“你要问我的意见吗？”

    “……你们早就知道了？”罗恩狐疑地说。

    “哈莉先猜到的，”赫敏无奈地说，“而我最后还是决定按照斯内普教授的要求写了那篇关于狼人的论文，所以，没错，我们很早就知道了。”

    “然后你们没人想到要告诉我吗？”罗恩不满地说，“我还以为——”

    “这是卢平教授的秘密，”哈莉温和地指出，“不是我们的，我想我们没有处分权。”

    罗恩不能反驳这句话，但他马上发现两个女生都没有就这件事发表看法。他刚张开嘴，就见赫敏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我对卢平教授本人没有任何意见，”她语速很快地说，“我也很喜欢卢平教授，但我赞同报纸上关于家长学生们有知情权的观点——我对邓布利多校长也没有意见，不过我认为他的确应该为现在发生的一切负责，无论是对学生、学生家长还是对卢平教授本人所造成的伤害。”

    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讨论了，“你们不明白狼人在魔法界有多么不受欢迎，”罗恩说，“我觉得邓布利多只是好心想给他一份工作……”

    “你这么想吗？”赫敏正要反驳，就被同伴轻轻碰了一下胳膊，她看向哈莉，后者以极小的幅度微微摇了摇头。她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邓布利多的权威深入人心，在这个阶段，贸然提出没有实际依据的质疑不能算明智的选择。

    实际上，她跟哈莉已经就邓布利多安排莱姆斯卢平出任教授这件事讨论达成了共识——对于这样一个危险岗位，邓布利多不可能预见不到任用狼人的隐患，他选择听而任之大概率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这也很简单，作为西里斯布莱克曾经的密友，也许莱姆斯卢平能够起到一点儿威慑作用；也许他能够把西里斯引出来；最不济，他也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教导、保护哈莉。而在斯内普的牵制和监视下，他作为狼人的危险性已经降至最低。除去要牺牲一部分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利益之外，老校长的这个设置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好了好了，没人要在考试前最后复习一下知识点吗？”哈莉打岔道，在两个好胜心很强的同伴可能发生任何争论之前阻止了他们，“实践类的考试难度相对来说可能更高。”

    卢平教授给他们拟定的考试形式有点儿类似于障碍赛，他在四方庭院之外的草坪上搭了一个棚子，按他的说法，里面设置了几道黑魔法生物的关卡，学生们需要挨个进棚子里面接受考试。

    排队的时候各个学院的学生们都还在小声讨论早上的新闻。其中部分相当不客气，特别是来自斯莱特林的那些。

    “教我们防御黑魔法的老师竟然本身就是黑魔法生物，”小马尔福在队伍后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刚好传到哈莉与她同伴的耳朵里。“这学校简直疯了，不敢相信早上爆出这种新闻，我们现在还要参加他的实践考试，说真的，没人觉得我们很可能死在这狼人的手里吗”

    “这种族歧视的混蛋——”罗恩愤慨地说。

    “别为这种人生气，”哈莉看见入口处的绿灯亮了，“等考完试你再考虑揍他吧。”她在走进考场之前建议道。

    考试本身对哈莉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她走过格林迪洛埋伏的池塘，穿行过满是红帽子的坑洼，咯吱咯吱地走过一片沼泽地，忽略欣克庞克发出的错误的指示，最后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陈旧的大箱子。

    “哈莉，”莱姆斯卢平在哈莉准备打开箱子之前叫住了她，“这是博格特，我已经知道你能对付它了，为了让后面的同学能够顺利考试，你就不用进去了——我想你已经给自己赢得了一个o。”

    “谢谢。”哈莉把魔杖收了起来，她没有马上从出口走出去，而是盯着莱姆斯卢平看了一会儿——这个男人的眼睛其实相当漂亮，宁静的雾绿与喧嚣的棕黄交织融合，跟他的性格一样，克制的底色之上却是对放纵的渴望和向往，“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

    “不需要，”莱姆斯平静地说，“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我已经想过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我大概今天晚上就会离开，在登记完你们的考试成绩之后。”

    “那么，”哈莉问，“在那之前，我还有机会跟您告别吗？”

    他点了点头，甚至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当然。”他说。

    在给卢修斯马尔福捎信的时候哈莉已经能想象得到莱姆斯卢平的反应了，他的表现比她预料得更节制，似乎他已经认定自己活该经受这种遭遇——不用说，这肯定与他跟斯内普之间的旧事有关，哈莉站在出口外边思索着，等待她的两个伙伴结束考试。

    首先出来的是罗恩，他笑嘻嘻地说自己除了听信了欣克庞克的错误引导导致走了进沼泽之外，其他一切都好；接着是赫敏，她还在里边的时候哈莉跟罗恩都听见了她的尖叫声，她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苍白，在罗恩的连声追问之下，她才不情不愿地说，“是博格特，我看见了麦格教授，她宣布我考试全都不及格……我、嗯，我就有点着慌了。”

    想不到赫敏的恐惧会这么具体，哈莉倒不觉得这能让她不合时宜地露出笑容，但罗恩就有点儿无法控制自己脸上跃跃欲试的笑意了。还好赫敏心里还担心着下午的麻瓜研究课的考试，没什么与他争论的心情。

    “还好我们都放弃了占卜课，”中午他们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赫敏从书本里抬起头小声对哈莉说道，“不然我还得用时间转换器参加那老疯子的考试。”

    “下学期你还可以考虑一并把麻瓜研究课也放弃了——没有任何意义的课程，”哈莉说道，“要不是学校规定必须选三门选修，我这学期已经准备要把这门学科扔掉了。”

    赫敏表示同意，麻瓜研究是她的强项，笔试结束之后的傍晚，她回到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心情比上午要好了不少。

    “我看见哈莉提前交卷了，她不在吗？”她问在窗户边背诵笔记的的罗恩，“昨天我们约好一起复习魔法史的呀。”

    “噢，”罗恩晕晕乎乎地从魔法史的海洋中探出脑袋，“她刚刚去卢平教授的办公室了。”

    在罗恩和赫敏说话的时候，哈莉已经站在了卢平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开着，他已经把大部分都东西都打好了包，正一件件地把它们塞进他那破旧的皮箱里。

    “卢平教授。”哈莉轻轻叩了叩门，看见对方抬眼朝她望来。

    “哈莉，”莱姆斯卢平微笑着说道，“这没有人，以后也我不是你的教授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西里斯来看过你了吗？”

    “你猜得不错，他中午来了，”莱姆斯说，“问我需不需要暂时住在他的公寓里。”

    “你没有答应这个邀请，”哈莉站在门边轻声问，“为什么？”

    “虽然看起来不像，”莱姆斯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但我的确还有一点儿积蓄，尚未到需要被接济的份上。”

    哈莉不太理解男性这种脆弱的高自尊感，她选择用一种相对礼貌的态度来戳破对方用来自我保护的泡泡，“可是你的身份已经上了报纸，以后你在巫师世界会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吧？”

    “也许我会去麻瓜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也在麻瓜界打过零工，到时候我不会跟你断绝联系，我们仍然可以互相写信。”莱姆斯声音没那么轻快了，他那张惯用的温和面具也有了一丝要垮塌的迹象。

    “……你不恨那个告密的人吗？”哈莉问，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我大概能猜到是谁，”莱姆斯苦笑了一声，他慢慢地说道，“上学的时候，我跟你爸爸他们曾经跟他开过一个很恶劣的玩笑。有一天他看见我跟庞弗雷夫人一起穿越过场地，圣诞节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一直是从打人柳那的密道去尖叫棚屋那里变形的……西里斯告诉他只要用长棍碰一下树干上的结疤，就能跟着我进去……西里斯认为，这很有趣……他当然这么试了，可要是他走进尖叫棚屋里，他就会遇见一只狼人，如果不是詹姆拼命救下了他，他可能已经死了……如果这是他的报复，我想——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是吗？”哈莉从门口走到他的箱子边上，“可是单从这个故事里，我听不出你有什么责任，你不知情，也无法控制自己，真正犯错的是我父亲和西里斯布莱克，我不认为你应该为此负责。”

    “那又怎么样呢？”莱姆斯把抽屉里的书拿了出来，语气稍有些尖锐，“事情已经发生了，自怨自艾也于事无补——”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强撑起脸上的笑容，“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哈莉……即使……你有你的缺陷，但我看见你是怎么对待西里斯的……”

    “你嫉妒他吗？”哈莉小声问，“西里斯布莱克。”

    “……我不能否认，”莱姆斯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看哈莉，只是低下头把书本叠在一起，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曾经嫉妒他，在很多方面，你爸爸…也一直跟他更亲近一点儿……经过了十多年，我以为这些已经过去了，但是没有，我还是原来的我，并没有什么改变。”

    “也？”哈莉抓住了那个字眼，“这就是原因吗？如果我说，在西里斯与你之间，实际上我更喜欢你呢？你会为了我留下来吗？”

    莱姆斯卢平看向少女困惑的脸和睁得圆圆的眼睛，仿佛是第一次，他看见了她身上属于孩子的稚气，这让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情真意切的微笑，“哈莉……”他说，却忽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这段谈话。

    “你不相信我吗？”哈莉悄声问道，“我是认真的。”

    “……我当然相信你，”莱姆斯笑着说道，他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他从桌子后面走过来，轻轻地把手搭在哈莉的肩膀上，棕绿的眼睛与孔雀绿的眼睛相对而视，“我当然相信你，哈莉，只是我……不适合与普通人居住在一起，更毋论挤满了麻瓜的大城市——”

    “这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哈莉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狼毒药剂，”哈莉从口袋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盒，把里面蓝紫色的片剂展示给对方看，“我之前跟你说过，它还有很多改进空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研究这个——因为它的底层逻辑是抑制狼形，所以再怎么改进极限也只能做到阻断转化。”

    “照我的计算，改良后的片剂更好保存，最重要的是，它们能让你在满月的时候维持人形，起效速度大约是十分钟，每片抑制药效持续约三十六小时，不怎么样，但应该暂时够用。”

    莱姆斯不能更吃惊了，他恍惚地接过哈莉递给他的盒子，有种被梦幻击中的感觉，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三年级的女孩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改良了狼毒药剂，这简直天方夜谭——如果不是他了解哈莉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肯定会认为这只是一次恶毒的恶作剧。

    “不是我不愿意研究使狼人自主控制转化的药剂，而是要实现这一点恐怕得完全另起炉灶了——投入时间金钱还是次要，”哈莉继续解释道，“主要是我还需要一些志愿者和尸体供我从无到有实验效果，霍格沃兹目前暂时还没有这种条件。”

    “……谢谢你，哈莉，”莱姆斯卢平说道，罕见地言语间有些笨拙，“无论这些药片能否达到你说的效果……我都很感动……”

    “我说能。”她反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了不少。

    “我并不是要用这些来绑架你，”哈莉微笑着问，“可既然你事实上不会构成威胁了，那么现在你愿意留下了吗？”

    “我当然愿意，哈莉，”莱姆斯缓慢地说，“可是，我也得先找到一份工作……”

    “我这有一个机会，”哈莉飞快地说道，“位于伦敦的办公室，你愿意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