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学校来电
作者有话要说:</br>女主长相参考1985版坏种电影。
这只是平凡夏天中最平凡的一个星期五,女贞路宽敞的街道上没有一丝风,路边的树篱在人行道上投下矮小的、浅浅的阴影,这个社区里的一切都仿佛被包裹在一个静止的时间泡泡之中。
在这条路上的4号房子里,佩妮德思礼就坐在靠街道的窗边。她是个瘦削的金发女人,你很难说她是不是曾经美丽,因为家庭生活的琐碎已经在她的脸上刻下了许多浅浅的皱纹。她手里抓着毛衣针,腿上摊着毛线球,双手却已停止动作许久,她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窗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事实上,她的确被一些事情困扰着,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她接到石墙小学老师的电话,是关于她的侄女哈莉波特(harleypotter),“……有些孩子声称看见了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发生在哈莉身上,他们描述称哈莉从高高荡起的秋千上飞了下来……”
尽管老师最后解释说,这些孩子的告状反而证实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霸凌哈莉,因此他们的话不能被取信。
他们不明白,佩妮德思礼感觉到到她的心脏重重地往下一沉,就连老师最后委婉地提及这些试图霸凌哈莉的人里面也包括她的宝贝儿子达力德思礼——她也没听清,就挂断了电话。
“我早知道会这样。”她带着一点儿咬牙切齿地喃喃道。哈莉是她妹妹的女儿,当这孩子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家里,伴随而来的是一封简短地解释情况的信,只用一眼,佩妮就知道写信的人是谁,那些年少时的回忆马上击中了她,当她不得不跟自己的丈夫解释的时候,她只感觉到浪潮一般的羞愧与恐惧淹没了她,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却只看见丈夫质疑的目光,似乎在无声地质问、敲打她——“你有这样的怪胎妹妹,你不会也是怪胎吧?”
这些回忆如此地难堪,佩妮无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毛衣针,就连针头深深地陷入她的掌心,她也浑然不觉。她的脑海里闪过自己同丈夫拼命保证自己与她的怪胎妹妹不是同一类人的画面,她费劲口舌解释这种“毛病”是可以从小根治预防的,即使是出于最基本的人性,他们也不能放任一个婴儿自生自灭。
也许是出于对妻子结婚以来无私地自我奉献的那一点儿可怜的尊重,也许是对于那一类人的恐惧,弗农德思礼默许了她留下这孩子的行为,尽管他和达力一直对哈莉非常粗暴,时常呼来喝去,把她当家里的小仆人;尽管达力开的“玩笑”有点儿过头,但能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而这七年来,佩妮也在履行着她的承诺:在她的管教下,哈莉绝不能成为“那种人”。
就在今天以前,佩妮一直对她自己的教导非常满意,哈莉一直是一个乖巧省心的女孩,即便听老师说她在学校有一点儿孤僻,但也绝看不出任何成长为“怪胎”征兆,在最深的心底里,佩妮甚至是有一点儿喜欢她的——而这一切都被那通电话残忍地打破了。
“——叮”
校车的铃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沉浸在记忆中的佩妮,她抬头朝窗外看去,一辆明黄色的巴士停在她的家门口外面,往常这时候她早就开门迎上前去了,但今天她没有马上这么做。
只听又是“哐”地一声,巴士的车门开了,首先从门口挤出来的是一个圆圆胖胖的金发小男孩,他那张横布肥油的肉脸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他灵活地从车上蹦下来的样子,简直活像成了精的肉球。“妈?我要吃雪糕!”在达力德思礼的皮鞋沾到地面前,他就大声喊叫道。
而在他身后下车的是一个身形纤瘦的小女孩。哈莉留着一头及肩的黑色卷发,整整齐齐地扎了一半,用一个陈旧的、格子花色的蝴蝶结别在脑后,额前的刘海虽然有点蓬松卷曲但也还算服帖——正正好挡住了她额头上的闪电型伤疤。
她有一双特别美丽的、杏仁状的眼睛,当她走进阳光下的时候,这双眼睛真正的颜色才呈现出来——翡翠般透明而纯粹的翠绿色,嵌在这白皙稚嫩的脸上,看起来格外天真无辜。
哈莉从校车的台阶走下,动作并不十分快也不十分慢,自有一种克制的从容。就连天天搭载她的司机也觉得很难相信,这个看起来很有家教的小女孩儿竟然跟先前下车的达力德思礼是一家人。
“谢谢您,再见!”哈莉下车后又转身对司机告别,在看见对方微笑点头之后,她才往女贞路4号走去。
刚进家门,哈莉就听见达力德思礼大声嚷嚷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今天没及时出来迎接自己,她眨了眨眼睛,心里却很明白为什么佩妮姨妈今天会如此反常。
哈莉慢吞吞地在玄关换鞋子,达力德思礼习惯一回家就要吃要喝,他们已经进了厨房,想必佩妮姨妈还要应付好一会儿。哈莉放好鞋,朝楼梯下面的橱柜走去,才放下书包,她就听见佩妮姨妈冷冰冰的声音:“出来。”
佩妮德思礼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她低垂着脑袋,卷曲的睫毛颤抖着,似乎非常紧张不安,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样,在佩妮开口问任何问题之前,她颤颤巍巍地说道,“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该那样做的。”
“你做了什么?”佩妮德思礼逼问道,只是面对这样一个惶恐失措的女孩儿,还是由自己教养长大的,她也很难保持完全的铁石心肠,佩妮把手交叠在胸前,脸上的神情还是凶巴巴的,心里的天平却已经倾斜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我会摔断腿,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说着抬起头,手绞着衣角,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脸颊上滚落,她那双像极莉莉伊万斯的绿眼睛看起来悲伤而真诚,“我发誓,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佩妮姨妈,请您别赶我走……”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捣住脸,身体却朝佩妮的方向倾斜,似乎是想从她那寻求一点儿爱与理解。
佩妮注视着这个小姑娘,试图让自己想起莉莉以前曾让她无比妒忌的骄傲美丽的脸庞,可看着眼前瘦小的孩子颤抖着哭泣的样子,一丝快意在她心头闪过,可更多涌上心头的却是愧疚,她本该对她严厉的,她想。
于是她听见自己匆匆说道,“无论如何,下不为例。”说完,佩妮德思礼又觉得这样的话过于温和,她绷着脸补充道:“如果接电话的是你姨夫,你合该被关在橱柜里三个月。”
她蹲下身来,双手抚上哈莉的肩膀,“你身体里的东西是邪恶的,”她小声说,好像光是说出这些话就能让她变成罪人,“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被别人发现了,你就会死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的,”小女孩抽噎着温顺道,“我保证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佩妮姨妈。”
“最好是这样,”佩妮德思礼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擦擦眼泪,现在,过来帮我准备晚餐。”
哈莉虽然只有七岁,但做起家务来已经有模有样,即使她目前的年纪也只能打打下手,但是依旧和佩妮德思礼配合得不错。她站在小椅子上拿小刀削土豆皮,稚嫩的脸庞看起来十分专注——任谁也想不到,她小小的脑袋有着怎样冷酷邪恶的念头。
哈莉侧耳听了一会儿起居室的声音,不意外听见达力正用电视机玩游戏,佩妮姨妈刚刚已经把肉饼放进了烤箱,现在她的脚步声正往二楼走去,她是去拿吸尘器了,按照惯例,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清洁起居室的地毯。
从哈莉的角度看,德思礼家里的三个人,很显然,家庭地位最低的是佩妮德思礼。连她的儿子达力都能对动辄她踢打呼喝;而她的丈夫,一个面目可憎的胖子,这座小房子里的一家之主,对自己的妻子显然也没有多少尊敬,而他跟上司打电话的时候,却是极尽谄媚唯诺之能事,不过是欺软怕硬的懦夫罢了。
自从记事起,哈莉就非常好奇为什么这家人会收留自己,她是一个相当早慧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父母与他们有仇,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一个平庸的家庭,这些人不可能跟任何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而弗农德思礼对她的父母的鄙夷是显而易见的,“你爸妈那一类人,都是小偷、骗子,”他经常笃定地说道,“你迟早也会像他们一样,如果你不学好的话。”
哈莉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父母英年早逝的原因,刚开始他们面面相觑,但马上便生硬地解释说他们是车祸而亡,并且声称她额头上的伤疤也是因为车祸留下的。
这些话哈莉并不相信,但是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那一类人”,这个说法很怪。
于是她改变了思考的方向,也许是她们身上的共有某种特质,但是什么呢?
哈莉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愚蠢而容易受人摆布,连很简单的知识都要反复学习,哈莉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题目,他们能坐在座位上思考大半天,最后的答案往往还错得离谱。
对于知识,哈莉就像一块海绵,她读她能接触到的任何书籍,并且通过书本之间的相互印证来巩固自己的认知,她知道自己的优秀是毋庸质疑的,不过这显然不是一种引人鄙视的特质。他们的废物儿子达力虽然很讨厌她被老师表扬的事实,甚至因此更喜欢纠集他的狐朋狗友对她进行无聊的孤立和霸凌,但是德思礼夫妇显然对她的考试成绩并不感冒。
哈莉不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利用这种天才离开德思礼家,一年以前,一位数学老师无意间目睹哈莉在学校图书馆里完成一道高中水平的数学习题之后,她欣喜若狂地告诉哈莉她可能是个天才,学校可以给她这种孩子最好的待遇,让她早早离家去读大学。
听起来很诱人,但是哈莉拒绝了这位老师的邀请,她深知,如果自己决定离开德思礼家,那也是在她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之后。
为了避免这种麻烦再次发生,哈莉将自己在课业上的优秀隐藏起来,她开始主动学着跟一些不那么麻烦的孩子交往,这令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另一个特质——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