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哭泣的樱花
大泷警官向着发现沼渊己一郎座驾方向狂飙的路上,柯南一直在进行玄学角度的自我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凶手没有向着最后一个潜在被害人的方向去,却出现在了距离他更近的地方?!
他难道真的有什么“三百米内会有案件召唤”的光环吗?!
自我怀疑一直持续到车辆抵达目的地。
小侦探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清出脑海——都怪那个大姐,如果世界上真有什么玄学的话,那多半也是她奇葩思路的超强污染能力。
久保田穗借给他的玩具熊挂在脖子上有点妨碍行动,不过在他准备把这玩意摘下来留在车上的时候,忽然又觉得这玩意放在手里蛮有安全感的,他犹豫片刻,还是挂着它溜下了车。
抱抱熊给久保田穗发信息:“现在的人都不喜欢玩具熊了吗?他刚刚差点也遗弃我。”
久保田穗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问抱抱熊到底是怎么让柯南改了主意。
在去往乡司议员家的路上,服部平次一直试图就柯南的相关话题跟她搭话,但是碍于坂田佑介的存在,每每只能说到一半就把话咽回去,或者用各种乱七八糟的代称。
久保田穗知道前因后果,没什么感觉,坂田佑介却渐渐有了一些肝火旺盛的样子。
终于,在服部平次一句“大姐,‘那小子’在‘那件事’之前也一直那么臭屁吗?也难怪会遇到‘那种事’,但凡他有我的一半谨慎也不至于落到‘那种下场’啊哈哈哈”之后,坂田佑介忍无可忍。
“平次!”这位行车平稳的司机大声说道,“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案件吧!”
副驾驶上的服部平次被他这声大喝吓得一头撞上车门,捂头痛呼:“也不用这么大声吧……”
坂田佑介干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平次,没想到会吓到你,我只是觉得,既然马上就要跟可能的受害人接触,那我们不如先回顾一遍案情……”
“可是,说‘案件详情不方便对外透露’的不是你吗……”服部揉着脑袋抱怨道,“而且案情已经很明显了嘛。”
久保田穗看了一眼服部平次,发现他神情自然并无犹豫或者勉强,可见虽然已经发现了坂田佑介身上的部分疑点,但对于这位好性格的警察还是抱有极大信任,恐怕多少是带着些朋友和职业滤镜的。
这个世界的警察作为主角一方的重要帮手有相当重的戏份,但不仅能力参差不齐、个人表现十分不稳定,水平常在准确精妙的推理和“您要不要去测测认知能力”之间上下浮动,而且在品德层面也很难说一句“普遍可靠”,姑且不提长野县警内部问题频出,范围放宽到此世界的全日本,在所有出场的、有名有姓的警务人员中,以负面形象示人的角色占比实在不低。
——只是不如“黑衣组织出场的有名有姓成员中卧底和叛徒的占比”那么令人震撼就是了。
大阪这起为父报仇的连续杀人事件虽然令人印象深刻,但它不是柯南遇到的第一起警务人员犯案,毛利小五郎的同学会上,千叶县警中道和志杀死了骚扰分手之后还纠缠不休、甚至开始骚扰他现任未婚妻的前女友。
虽然以久保田穗两位数的黑方入职经历说出来让人难以信服,但她其实也有点职业滤镜。
“既然是警察,那应该是好人吧。”
这种想法或许来自田穗的人生经验,或许有别的什么来源,总之,这种滤镜使得久保田穗对于警务人员犯案总有点超出对寻常案件的反感。
但偏偏这起案件还有另外一项值得一提的元素:血亲复仇。
坂田佑介杀人,是因为他的父亲被这些人的愚蠢恶毒的“玩笑”夺走了性命,甚至在此同时还失去了作为驾照教官的好名誉、背负着“酒驾而死”的名声。
对于“血亲复仇正义与否”这个议题,人类可以一直无休无止地探讨到地老天荒文明毁灭。
田穗的那段人生平平无奇,面对其他的个体时,她所感受到过的最大愤怒也可以止于“抽对方一大耳刮子”,是多抽一个都会觉得“何至于此”的程度,并不需要考虑“复仇的正义性”。
而眼下这个以事件为存在基础的世界,给了久保田穗足够的时间和范例来研究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复仇案件太多了,为亲情,为爱情,为私欲……一言蔽之,都是“人之常情”。
久保田穗自觉不是什么宅心仁厚之辈(当然,这种清晰的自我认识并不妨碍她对外宣称自己是),或许最早的那辈子她也没有多少仁德,只不过和平的生活环境没给她发作的机会,让她有机会成长为一个眼里没有太多阴霾的普通人。
她并没为这个深刻的问题找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久保田穗只知道:今时今日,若使她跟坂田佑介易地而处,这场连环杀人案的场面恐怕还会更难看些。
车辆到达了目的地,乡司议员的宅邸,服部平次下车后走到后排车窗,再次叮嘱了一遍:“我们去的时间可能会稍微有点久,不过久保田学姐,还请你耐心等一等。”说完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如果发现了可疑的人靠近,一定要锁好车子,不要出来哦!”
对方一番好意,久保田穗心领,隔着车窗答道:“请放心吧,我也是个很强力的人呢。”
服部平次显然没把这话当真,一笑而过,转身跟着坂田佑介走进了房子。
久保田穗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叹气。
她还没决定应该什么时候出场,是坂田佑介在仓库被服部平次抓包的那一瞬间,还是子弹乱蹦击中易燃物导致仓库起火之后,甚至,她也可以销毁给了服部平次最终提示的那张照片,让坂田佑介如愿以偿之后再被捕。
对于这起案件,久保田穗并非从一开始就有感触。
相比月影岛的麻生成实,浪花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坂田佑介给人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提起这起事件,服部与和叶的少时情谊,和叶对小兰的误会,服部与柯南的护身符之交,林间屋舍中有着骷髅般相貌的沼渊己一郎,正中柯南胸口的那危险的一刀……
在所有那些精彩片段的掩映之下,好像最不起眼的就是这个凶手。
坂田佑介遇到的情况与麻生成实有点相似,都是父亲被害之后还背负骂名,得知真相之后决定复仇,而跟麻生成实不同的是,坂田佑介的父亲死亡非常突然,没能给孩子留下只言片语,麻生成实可以因为父亲的遗书而放下仇恨,坂田佑介却是彻底没有机会。
血亲复仇、警察犯案,这两个元素叠加,让她这个旁观者反复自问:她心里到底是同情还是反感多些?
对坂田佑介的同情就如她对每一个血亲复仇杀手的同情一样,源自他们确确实实遭受过的苦难,但这种同情十分浅薄,多少带点高高在上、事不关己。
至于那种反感,隐含的意思或许是:她看待某些职业时的滤镜,这个滤镜附带的道德要求,并非“好人”,而是“圣人”或者“非人”?
难道,即使面对伤及己身的悲剧,他们也应当不愤怒、不怨恨,即便遭遇了误解和对抗,他们也应当不疲惫、不痛苦吗?
他们不应当有“人之常情”吗?
人的思绪常常是零碎且杂乱的,如果不做收拾和整理,很多人甚至根本没有能够自洽的价值观念,而久保田穗因为自己在这个案件中感受到的矛盾心情,忽然诧异起来:她难道一直都抱着如此冷酷且不现实的想法吗?
价值观不能帮她脱离无限重启,这种自我反思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忙于探索这个世界,寻找世界的出口,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直到某次,在一个她加入了黑衣组织的回档中,她又恰好经历了这个案件。
加入黑衣组织的那些回档里,久保田穗的生活重心完全放在□□升职之路上,对这些案件疏于关注,两位数的黑方存档,她来到大阪的次数屈指可数,经历这起案件更是仅此一次:
案件最终,服部平次揭穿坂田佑介行凶的真相、阻止他举枪自尽,两人在夺枪过程中双双中弹,又不慎引燃了当下身处的仓库,危局之中,腹部流血的少年侦探对坂田佑介喊出“给我站起来!你警徽上的樱花徽章可是会哭的!”,并且强撑着流血的身体把人拖出了火场。
藏身附近的久保田穗摸了摸衣兜里的警察手册。
她倒不在乎这个樱花徽章会不会哭,但是忽然之间她理解了坂田佑介,也理解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矛盾心情:
愤怒是人之常情,仇恨是人之常情,想要报复也是人之常情……但放任这些情绪膨胀、纵容自己犯罪,这是错的。
之所以反感坂田佑介的这起案件,是因为田穗见过做得更好的人,前生今世她都见过那些能在“人之常情”的折磨下依然做出正确选择的人,因此潜意识里会拿他们来对比。
这才是她那滤镜的真实内涵,那甚至不是“职业滤镜”,而是她对某一类人的憧憬。
衣兜里的樱花徽章安静如昔,没有要哭出来给她看看的意思。
有些人的一生就像是在悬崖边上前行,远离深渊的手里抱着自己血肉铸成的脆弱心脏,靠近深渊的那只手里拎着鲜血淋漓的曾经,而这团血污时时刻刻都在变得更为沉重。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仅仅是维持自己不堕落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就更别提什么向前走。
第六十七个存档,大阪,乡司议员家起火的仓库旁,打入公安警察的黑衣组织卧底苏维翁白心想:抱着一颗柔软的心、抛下血淋淋的过去向前走,这可比冷酷无情要难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