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晚上吃饭时，孟远星听到季云真讲电话，零星几句，似乎是有人约他出去吃饭。季云真应了，定下时间。孟远星离得稍远，没听太真切，但季云真要出门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孟远星觉得机会来了。
只是，季云真出门吃饭未必会带上小许。季云真不在家，小许反倒把他盯得很严，时不时要过来看看他，逗逗他，给他准备饭菜也特别准时，想让他消停点都不行。他要是贸贸然离开了，依小许这木头脑袋，找不到自己肯定第一个给季云真打电话。
得想个办法把小许引开。
当夜，孟远星就给顾杭飞发了邮件，顺便让他想想注意，怎么能让小许离开自己的视线。
顾杭飞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孟远星的通知，他回信说会尽快找到做法事的人，小许那边他也会想办法。
到了季云真要出门赴饭局的那天，孟远星静静等待着。快到中午饭点时，小许果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讲完电话后兴奋到不行，一脸傻乐地给孟远星准备好午餐后就兴冲冲地出门了。
孟远星曾经告诉顾杭飞，小许特别喜欢一档室内综艺节目，每期必追，就连季云真拍戏那段日子，上网都很困难时，小许都要突破各种艰难险阻按时收看。可以说是铁粉中的铁粉，小许还特别喜欢这个栏目的女主持人。
顾杭飞一下就获得了灵感，刚好这档综艺在这天也要录制节目，顾杭飞干脆走了个后门给小许弄来一个现场观众的名额。
打电话给小许骗他说是节目组回馈粉丝，特地从忠实观众群里随机抽取了几个幸运儿到现场观看。小许就是那个中奖的幸运儿。
小许一下上钩，都没怀疑过这可能是诈骗电话。
孟远星无奈扶额，这家伙也太好骗了。以后要是有真骗子打过来，不会也傻乎乎地跑过去，被人骗个精光吧。
小许走后没多久，顾杭飞的车子便开到了季云真家楼下。孟远星本来想从大门出去，可惜小许走之前把门反锁了好几道。无奈之下孟远星只能走阳台路线。
有惊无险地下了楼，顾杭飞把车门打开，孟远星纵身跳上车。
季云真在高架上堵了四十多分钟，勉强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餐厅。推开包间的门，程睿和沈韵已经到了。
沈韵一身黑色职业装，大波浪长发，烈焰红唇。完美的商业女强人形象。吊梢眉，浓黑眼线，眉眼间都是盛气凌人的姿态。
她是辉耀给苏樾准备的专属经纪人，从被挖角进辉耀就只带了苏樾这一个艺人。她的履历很丰富，捧红过不少当红小生。有传闻是她毛遂自荐跳槽到辉耀，只单纯因为很喜欢苏樾。
和气势强劲的沈韵相比，穿着细纹衬衫和浅蓝色领带，特地打理过头发却显得用力过猛，一直不停喝茶来掩饰紧张的程睿就像一个在面试官面前手足无措的刚毕业大学生。
程睿其实也很懵，季云真给他打电话说能给《谣水往事》拉一个投资人，所以他很兴奋地来了这个饭局。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饭局里见到沈韵。
程睿当然是听说过沈韵的，这样一个大经纪人，手下有苏樾这样的大明星，背靠那样一个大公司，稍微上进点的人都不会不知道她。程睿都没敢想自己能和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搭上线，苏樾随便一部戏的片酬都够他拍好几部电影了。
沈韵就是坐那儿，都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气常季云真又迟迟不到，程睿不晓得怎么和沈韵搭话，勉强聊了两句就冷场，吓得他更不敢说话了，只能装模作样喝茶缓解气氛。
季云真推门进来，沈韵一见他，惊了一下。
沈韵进辉耀时，时值季云真和辉耀打解约官司，所以沈韵并没有和季云真有过多少实际接触。只是在苏越身边，听到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好话，常年耳闻目染，对季云真没什么好印象。
沈韵从入行接触的便是那些从韩国回来的男团艺人，后来带的一水流量小生。在她的工作信条里，就是尽可能把艺人的商业价值挖掘出来，有钱大家好好赚。
季云真当年横空出世，沈韵曾经一度看好他是新一届顶流男星强有力的竞争者，但后来季云真突然跑去演了曹珂新的戏，沈韵对季云真的看法一下子大打折扣。走文艺路线是赚不到什么大钱的，除非真的把国内外大奖拿遍，成为一出现就能被媒体粉丝竞相吹捧的那类演员，商业片排着队来求锦上添花，收入才能和当红的流量差不多。而这样的演员又能有多少呢？
相比之下，和季云真出双入对的苏樾反而非常符合沈韵的审美。
苏樾就是典型的流量型艺人，上佳的皮相，会审时度势，有自知之明，业务能力也不算太差。
曹珂新夸奖季云真生来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
苏樾没有季云真这种天赋，他也不好高骛远，配合公司走流量路线。
这是沈韵喜欢苏樾的一点。
而离开的季云真，在沈韵眼里也只是一个失败者罢了。
但今天一看到季云真，沈韵不由感到吃惊。
季云真的好看是具有冲击性的。在没有化妆，打光、镜头特写的加持下，季云真的脸，仍是只要目光往那一扫，就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赏心悦目。
沈韵以专业经纪人的眼光来看，季云真当年能凭借一部电影就火遍大江南北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皮相、骨相即便在明星群里也是出挑的。只要不是立志走谐星路线的艺人，有一副好皮囊是基础要求。有一张能突出重围，给观众留下印象的脸已经是赢很大了。
花瓶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
沈韵目测季云真的身高至少一米八往上走，撇开衣着，骨架匀称修长，头身比例优雅，是穿什么都不会显得土气的衣架子。
季云真身上有种有别于当下盛行的艺人所呈现出的高饱和，高明度的气质。他的眼睛藏在深眼窝里，这让人必须更多注视他才能揣摩他的眼神。他把自己涂黑，像一汪墨水，凝望时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喧哗。但只要靠近，仔细感觉，就能闻到高级松墨散发出的清香。
季云真是一本严肃小说。
这样的人，确实是大荧屏宠儿。
却是和沈韵最不合拍的那类艺人。
季云真在程睿身边坐下，有季云真的加入，程睿顿时感觉自己这边气势强了不少。
季云真拿起桌上的菜谱，问道：“点菜了吗？”
程睿摇了摇头，“等你呢。”
季云真看了眼沈韵，说道：“那就现在点吧。”随后按了下呼叫器，叫服务生进来。
沈韵脸色并不好看，季云真的态度让她很意外。如果说电话里她能感觉到季云真有骨气的话，那亲眼看到真人后，沈韵很疑惑，这绝对不是一个落魄多年的艺人能有的状态。
程睿见了她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唯唯诺诺，生怕做错什么说错什么惹她不高兴才是符合常理的表现。
季云真要是真的活得这么不如意，怎么可能给她带来势均力敌的压迫感？
这是沈韵最大的不解之处。
点完菜，季云真作为这场饭局的发起人，开始启动话题。
“这是辉耀的王牌经纪人沈韵沈小姐，程导应该认识，就不多介绍了。这位是导演程睿，我刚刚和他合作了新片《谣水往事》。这次找程导来，是因为明光传媒的影视部门看中了《谣水往事》，想要成为片子的发行方。”
明光集团是在港股上市的娱乐传媒业巨头，主营就是电视剧、电影的出品发行，辉耀是明光传媒旗下专门运营艺人的经纪公司。背靠财大气粗的明光集团，辉耀的艺人有得天独厚的影视资源。更不用说作为辉耀的当家艺人苏樾，每年都能稳定输出热门剧，是绝对的一线男星。
正常情况，一部电影在立项的时候基本就定下了主要的出品发行方。像这种片子都拍完了，进入后期制作，突然插进来一个发行方是很少的。但《谣水往事》这个剧组本来就有点草台班子的感觉，方方面面都和主流市场上的流水线程序有点差别。
《谣水往事》一个低成本，连上院线都岌岌可危的文艺片，要是能搭上明光这条大船，那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秒华丽变身。
沈韵礼节性地一笑，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给程睿，“这是合同，程导看看条款，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都好商量。”
程睿兴奋地都有些手抖了，恨不能立马翻到合同最后，签上自己大名。
季云真给程睿倒了杯茶，拍了下他的肩膀：“程导，别急，慢慢看。”
程睿抬头，蓦然对上季云真瞳色浓黑的眸子，如一束冰锥忽然刺进脑海中，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明光能看上他的片子确实让他感到很荣幸，但合同这种东西签下去就是具有法律效力了，不能马虎。当然，如果能再争取一点好处，那就更好了。
沈韵盯了季云真一眼，不满他多管闲事。程睿快速签掉合同，大家都轻松。
季云真置若罔闻，手法娴熟地泡茶。他是南方人，吃茶的习惯一直带上大学，带到工作。这次饭局，订的餐厅也略有茶楼感觉。
程睿静下来心来看合约，还真给他看出些苛刻条款来。他试着和沈韵商量，没想到沈韵竟然很好说话，和他协调，程睿也越来越有底气，说话也专业起来。他是独自拉扯班底拍电影的导演，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象牙塔人。
一番话谈下来，沈韵也稍微对程睿改了观，一开始她只把程睿当做一个扑街小导演，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儿的。要不是季云真这事儿，她连程睿是谁都不清楚，《谣水往事》这种低成本项目她更是懒得看一眼。但和程睿讨论起合约后，她发现程睿在这方面还挺专业的，也不害怕她了，在事关电影质量方面坚持他的底线不动遥
当然，沈韵愿意坐在这里陪着程睿扯皮完全是因为季云真还没和他们签《倒春寒》的合同，只要季云真一天不签，这事就存在着变数。季云真提出要明光扶持《谣水往事》的条件，苏樾咬了咬牙，答应了。而季云真也承诺，只要他们和程睿签完合同，他可以立马签《倒春寒》。
程睿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以为是天上掉了馅饼，自己的才华终于被伯乐相中。
季云真也不想打破程睿的美好幻想，有些真相往往不是那么美好。
最后当然是大欢喜结局，程睿兴高采烈地和沈韵达成一致，签下了更改细节后的合同。明光接下来将会全力接管《谣水往事》的宣发工作，《谣水往事》也不用担心自己上不了院线了，甚至还能远望一下票房成绩。
程睿一高兴，就忍不住喝多了。饭局结束后，季云真送喝醉酒的程睿回去，程睿大着舌头问季云真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太牛掰了。
季云真只是拍了拍程睿的肩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