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季凤梧将鹿濯扶回去的时候，将清风吓得惨叫。
而在鹿濯笑嘻嘻的告诉清风，这伤还是被獐先生打出来的时候，小仆人更是浑身一僵，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不过对于本职的忠诚，让小仆人挺了过来，他颤巍巍的走过来，想要引着鹿濯去上药。
“听着，不用你来。”鹿濯拦下清风，指了指季凤梧：“凤梧你来给我上药，清风去取饭，忙了一天，还没吃一点东西呢。”
“我不会，”季凤梧摇摇头。
“看你那一身旧伤，我就不信你不会。”鹿濯伸出伤手，季凤梧连忙托住，无奈的开口：“我粗手粗脚的，怕伤到你。”
清风也在旁边眼巴巴的看，季凤梧他不专业啊，不能让他抢了自己的事业。
然而鹿濯只是轻轻挑眉，清风便吓得一蹦三尺高，直接跑出了门外。
“不用把他牵扯进来，免得连累了他，凤梧你来给我上药就好。”鹿濯对季凤梧解释，抬起头来无辜的看着他。
他没想到，獐先生疯狂至此，竟然会因为鹿翁想要夺舍自己，就提前解决了曾对‘鹿翁’不敬的所有人。
哪怕受害人其实是鹿濯。
季凤梧被他的目光打败，少年也只得无奈的听他指挥，去里屋取出一个药箱，取出药粉和白纱，开始为他上药。
鹿濯的伤口全在右手臂上，没有直接接触阴影，仅靠着荆棘的一点联系，就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他的手臂极美，年轻又修长，白皙光洁的肌肤下是匀亭的骨肉，好似纯净的冰翡翠。
然而此刻那右手上却布满各色伤痕，深深的淤痕、焦黑的烧伤、绽开的皮肉、一道有一道疤痕……鹿濯的右手惨不忍睹，仿佛遭受了无数种伤害。
在季凤梧给他轻轻上药的时候，鹿濯却没有叫出一声疼，浑身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压抑这感情。鹿濯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像刷子似的遮住了青色的眼眸，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落在季凤梧眼里，便是鹿濯死死咬紧牙关，双眉紧蹙、忍着难言的疼痛。
“鹿濯，你身上的伤，很疼吧。”季凤梧用软布站上药粉，轻轻的摸在伤口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手臂是用泡沫做的一样，“是我没用，连累了你。”
“当然会疼，嘶，我都没来得及用天赋。”鹿濯低下头，眼里水波潋滟，掩住愉悦和笑意，“因为要防备獐管家，不能让他抓住可趁之机。”
“不是你的错，只是被我那老祖宗盯上了而已，獐管家是祂的狂信徒，为了他什么都能做……”鹿濯安慰的拍了拍对方的翅膀，唔，手感不错，“一旦涉及到了鹿翁，他就是一条疯狗。”
“鹿翁，他真的会夺舍子嗣？”季凤梧有些不敢相信，他自进入青柳城后，所了解的都是鹿翁有多么强大、慈悲和无私，祂从妖魔手中夺下了土地，庇佑了百万众生……传言里如同圣人的人，也会做出这种事吗？
“大概是鹿翁他太老了，所以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变得更加贪恋这个世界。毕竟每个人对于死亡的看法是不同的，而时光又会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鹿濯吐出一口气，有些感慨，没想到他提前将主角救了出来，青柳城还是多灾多难、逃不掉灭城的危机。
原著里鹿翁选中的新身体可能是季凤梧，毕竟他是天生异血、血脉强大，也可能是‘鹿濯’死了的缘故，现在自己还活着，所以鹿翁的计划又变了。
“所以我们要逃走，鹿濯，教我修行吧。”季凤梧为鹿濯上好了药，轻轻缠好纱布，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他一定会带鹿濯离开青柳城！
“要想学修行，必须先学字。”鹿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本书，封面上各有一行精美复杂、好似符篆的奇异文字，“从今日开始，我先帮你开蒙。”
季凤梧：……
他看着鹿濯递给他的书，上面的符号与其说是文字，不如更像是几幅造型精美的图画，似乎看着那个字，便能脑补出一个独特的意象。
“我看过青柳城门的牌匾……上面的字似乎不是这样。”季凤梧艰难的开口。
“字分两种，各有不同，平日里所用的简字和修行典籍上的不是一种。”鹿濯回忆着从原身那里继承的部分记忆，解释道：“我这典籍上的字，叫做‘龙章凤篆’，是太古龙凤时代创造的文字，因此才能记载那些有着独特力量的文字。”
鹿濯的典籍并非是鹿家的收藏，也不是她娘的遗物，而是他在完成了几个日常任务之后，从系统空间处兑换的功法。
这功法极为便宜，两本一共100奖励点，还包邮送实体书，而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这也是《拯救美强惨主角》的必要一环。
君不见多少虐文男主，因为修行了带着陷阱和缺陷的功法，留下种种隐患、被虐的死去活来，如果修炼的是魔道功法，还会为师长亲友误会，又一轮误会鄙弃、虐身虐心。
从最开始就修行安全温和无危害的功法，是系统对主角的新手礼包，而另一本给鹿濯的，则是员工福利。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高深功法，都需要用龙章凤篆来记载，每一个字都复杂的好似二维码，不但季凤梧眼前发黑，连鹿濯都心有戚戚。
不过他也有专属员工福利，再花上两百点，直接就学会了这两本书，这才知道这两本书里写的是什么。
“按照正常流程，我应该带你从蒙学开始，先学完简字，再来学龙章……只是现在时间紧迫，我只能用这功法典籍，一个字一个字直接教你了。”
鹿濯叹口气，他这个方法简单粗暴，但是根本不靠谱，等于是不教拼音不学基础，直接塞给学生一本《论语》让他死记硬背，理解其中的道理。
而这个过程，还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说鹿濯敢这么做，完全是相信对方作为主角的天赋。
季凤梧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论再苦再累，他也要学会学好！
季凤梧翻开书，将第一个字指给他看，那个字歪歪扭扭、蜿蜒盘旋，像是一条长着人头的蛇。
“这是‘道’字，人首蛇身即为‘道’，我教给你的这本书，便是《道经》。”
“道经……”季凤梧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有些触动，他看向那复杂至极的篆字，不知怎么的，自然而然就记住了这个字，“鹿濯你说过，除了修炼化妖之外，还有其他的修行方式，难道这个《道经》就是另一种修行。”
“说的不错，这道经就是一种和獐先生、鹿翁所不同的修炼方式，这种方式叫做‘修道’！”鹿濯翻看《道经》的第一页，乃是这本书的序言，上面详细的解释了三皇界中的修行方式。
“这世上有四种修行方式，分别是‘修道’、‘成佛’、‘入魔’和‘化妖’，这四条道路各有不同，我今天就先给你讲讲。”
“你我所见过的獐先生、黑神卫，乃至于我那老祖宗鹿翁，基本都是走的化妖这条路。”
“化妖修士便是不断抽取和淬炼躯体中的妖兽血脉之力，不断用妖血替代人血，不断兽化自身，变得越来越接近妖兽本身……这个过程便是妖化，妖化到最终程度就会完全堕落为一头妖魔，成为只有疯狂和杀戮的怪物。”
“只有少数妖修可以维持自己的意志，维持自身的理智，而想要彻底摆脱疯狂，就必须在彻底化妖时一转攻势，压抑和吞噬兽性，这样就能从妖兽蜕变为仙灵。”
“獐先生大概在化妖的最后半步，平日里只能以鹿翁作为寄托维持神智，而我那老祖宗则是蜕变成功，才能由妖升仙。”
简而言之，妖修就是一个【战士+血脉术士】的合体，肉身强大无比，还拥有各种天赋法术。
鹿濯说出的消息不多，但是季凤梧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整个人有些颓丧，“原来妖修会不断失去理智吗？我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被嫌弃鄙夷的根本原因了，除了那异于常人的特征之外，异血者那天然便活跃的妖魔血脉也是一枚定时炸/弹。
妖修可以靠修行不断维持神智，但他们这类天生的异血者，如果学不会控制自己，很容易就会变成被本性操纵的怪物。
如果是之前，他想明白了这些信息，或许会失落伤心很久，但是现在却不同了，他只是微微感伤了片刻，便继续听鹿濯讲课。
“至于成佛，秉行佛道的修士被称为僧侣，他们并不提炼妖血，反而要淬炼自身血脉中的力量，化作一盏灯火来修行念力。”
“僧侣们以念力为重，肉身脆弱无比，精神却极为强大，可以借助念力招来诸天神佛、护法明王，斩妖除魔、庇护苍生。”
鹿濯看着季凤梧疑惑的神情，为他解释了一下‘诸天神佛’是些什么人。
“如果这世上真有诸天神佛的话，那祂们为什么不铲除那些黑暗里的万兽呢？”季凤梧问道。
“因为他们不是真的诸天神佛……他们都是死去的僧侣。”鹿濯叹了一口气，“僧侣们靠燃烧自己的血脉来修行念力，相当于把自己当做照亮黑暗的蜡烛，越是强大就越接近死亡。”
“化妖尚还有仙灵的道路，但僧侣们将自己烧到最后，只能留下一瞬璀璨光华，他们大多会在死前将这点光华残留下来，作为后世僧侣的护法神。”
“后世僧借前世僧之力，斩妖除魔庇护众生，然后死后化作前世僧，继续庇佑后来者，这在他们口中称为‘轮回’，如果连光华都照尽了，那么就是他们的涅槃了。”
鹿濯有些感叹，这个世界的僧人们，似乎与蓝星上的有些不同，既像是殉道者、又像是苦修士，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黑暗痛苦，才能发展出这样一种死生循环的道路。
然而季凤梧心动了，他看向鹿濯说：“让我修佛……只要我轮回，就能为你找到离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