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四章
陆灼, 便是蓝星最后的底牌。
他的异能虽然只有‘自愈’和‘转移伤害’两种表现，但是在这两种表象之下，却有着宛如无底深渊般的强大本质——根据陆灼父亲从他六岁开始对他异能的记录和实验, 他的‘伤害转移’和‘自愈’两种能力在短短的数年里强化了上千倍！
这是和第一层梦境完全不同的命运, 这个世界里陆灼的父亲竟然对他产生了额外的提防和记录, 甚至还进行了对应的实验。
从最开始的只能转移轻伤和极为缓慢的自愈速度，再到后来能够轻易转移他人的重伤和在短短几小时内愈合内脏破损这样的伤害, 再到后期连断肢重生、内脏缺失这样的伤害都能被瞬间转移, 任何不致死的伤害陆灼都能在短短数分钟内恢复。
这代表着陆灼的自愈能力是可以进化的, 而且会根据自身承受伤害的偏向，进化出对应的治愈和防御能力！
陆灼的父亲最开始是惊讶, 然后随即便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为了让陆灼可以最快治疗好最严重的病人的病痛伤害，他甚至会人为的对陆灼进行机械性的伤害, 然后诱导他产生这方面的抗性。
然而随着他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陆灼治愈的伤害越来越快越来越强，他则慢慢对自己的‘儿子’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眼前这个可以无限进化、无限恢复的怪物，真的和自己是同类吗？
他甚至怀疑和害怕，陆灼终有一天会进化到他用尽任何手段都无法操纵、束缚、欺骗和禁锢的程度, 然后将他这个父亲给活生生杀死。
然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之前, 大灾变便直接降临，他直接就死在了黑色洪流之中，而获得了自由的陆灼则跟着这份实验一起, 被送到了夏国官方这边。
不过最开始陆灼的这份特质并没有被重视，因为这份实验太过匪夷所思，宛如疯狂的呓语，而如果要验证这份实验的话, 则会对当时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陆灼带来新的冲击，再加上他未成年的身份，夏国作为屹立于蓝星的超级大国也不至于为一位‘生命力过强’的治愈系异能者破坏原则。
然而在‘疯狂山脉’暴露之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绝望和恐惧之中时，陆灼却主动的带着当年的这份实验记录找上了官方。
他说，他是第二位拥有着‘绝对适应性’的生物。
他说，他的异能已经不再只是治疗，而是有了切实的攻击能力——只要能将他的生命级别也强化到疯狂山脉的程度，他就能有击杀对方的机会。
是的，‘伐山计划’正是陆灼本人所提出的，在经过了蓝星各国顶级异能者检测之后所认可的，唯一一种能够击杀‘疯狂山脉’的方法。
既然疯狂山脉已经进化到了不死不灭的程度，那么就只能以另一位不死不灭的存在才能与之对等。而陆灼正是有着这种体质，甚至连进化的方式也是这样相似。
陆灼的绝对适应能力，也需要他不断承受各种来自外界的伤害，随着承受伤害的不断强化，他的治愈能力也会越发进化——这便是‘伐山计划’的真相，也是邀请季凤梧和其他攻击类异能者参与的原因。
他们并非是计划的执行者，而是要作为伤害者的角度，对陆灼不间断的进行伤害——陆灼必须要从e级异能者开始，不断承受越来越强的异能伤害，最终接受来自于超s级别冕下的攻击，然后进化出于疯狂山脉对等的力量。
而经过数个月的时间，陆灼的恢复能力也提升到了可以接受ab级异能攻击的程度，所以有季凤梧他们这一批人参与进这个计划中来的机会。
夜里，季凤梧躺在床上，整个人辗转反侧，他没想到这个梦境里，陆灼所生活的环境竟然是这样的。
没有了来自父母的逼迫，似乎过上了正常的人生，但又因为外来的威胁，不得不挺身而出，用自我伤害的方式来拯救世界——似乎在哪个世界里，陆灼都难以逃离自我伤害、自我毁灭的道路。
他回想起系统曾经说过的，鹿濯夺走自己的命运，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己‘喜欢’。
所以从他们两人最初的相遇开始，鹿濯就从他身上图谋着某种东西，那个让自己成为‘黑化男主’的东西。
季凤梧并不知道那东西的正体究竟是什么，是黑暗、魔性、灾厄还是什么东西，但是一定不是某种好的东西，而且他还没有忘掉他在进入梦境之前，那围绕在神骏白鹿身边的黑色海洋。
这让他不由生出一个另类的想法，或许他一直都想反了，他在第一层梦境中获得那些看似圆满的结局，对于旁人或许是能够击穿噩梦的美满，但是对于濯哥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他应该换一个方向，鹿濯现在追逐着的东西，应该是能让他危险、痛苦、昏暗的东西……所以疯狂山脉才会在这个梦境里这样强大，因为它映照了梦境主人的执念。
那么他该怎么帮濯哥醒过来呢？
季凤梧在心中自问，他现在只能相信鹿濯潜意识里的选择，也就是帮助他进化和蜕变……哪怕这必须给鹿濯带来伤害，但是他们现在不得不做。
但是在鹿濯蜕变成功之后，才是真正选择的时候，鹿濯与疯狂山脉的战争才是决定这场幻梦结局的大决战，那个时候他必须要帮濯哥走出执念之中。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必须先同濯哥见上一面才行，季凤梧轻轻叹口气，随后强制自己睡了过去。
·
第二日。
季凤梧这批人吃完早饭后便集合在一起，被一起带去培训。
这是他们这批新人必须要做的事情，毕竟计划牵扯到整个蓝星的大局，而且他们的任务又是对至关重要的‘医生’陆灼动手的职位，但凡有人心存歹意或者不知轻重，都可能带来极大的危险。
因此提前培训学习是必不可少的，这既是学习参与计划的各种规矩和禁忌，更会有超过三十位等级不等的‘精神系’、‘心灵系’和‘契约系’异能者对他们进行测试和制约。
他们要接受包括‘心灵系’的‘心灵测写’‘心之大坝’；精神系的‘恶意探测’‘心灵锁链’、‘契约系’的‘预备制约’的等超过十几种限制，才能放他们去见‘医生’。
不过不管是考试还是测试，乃至于种种限制，对于季凤梧都不怎么起作用，大概是因为他本就不是梦境中的人的缘故，这些限制对他的影响都不大。
而且就算让他对陆灼出手，他又怎么可能动手？因此在集训数日之后，季凤梧便以全部合格的成绩‘毕业’，获得了见到陆灼的机会。
陆灼位于整个基地的核心所在，整个建筑都高强度的抗异能合金铸造，被安置在地下三百米的防核工事基地里，任何要与陆灼会面的人都要经过包括人和安防设备的九道关卡，才能抵达陆灼的房间。
这些措施并不夸张，毕竟陆灼是现在蓝星对抗‘山脉’的唯一希望，怎样保护也不为过，然而在季凤梧前往实验室的时候，仍然感受到一份压抑和悲凉。
他隐约有些明白，这个空洞、压抑、苍白的实验基地，似乎代表了鹿濯心中某种难以走出的执念。之所以会在这个梦境里出现这样的环境和遭遇，本身也是来自于鹿濯本身的放不下的痛苦。
大约花费了半个小时，季凤梧才在工作人员的带领和监督之下，走进了一件苍白空旷的实验室里。
季凤梧从门口走进，只觉得整个实验室单调压抑，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实验器材，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与其说它是一个实验室，不如说它是一个纯白色的监牢。
整个‘监牢’分为两个部分，季凤梧站在靠外的一部分，而靠里的一部分则坐着一个穿着银白色病服的瘦削人影，正是陆灼。
他们两人之间，有这一面透明的玻璃屏障以作分隔，而除了他俩之外，房间里还站着两个做记录的工作人员，以及两个基地方的异能者。
这两位异能者都是a级，一位异能是‘幻境制造’的心灵系大师，另一位的异能则是‘磁力控制’，他们两位主要是负责保护陆灼，避免季凤梧突然发疯对他产生伤害。
不过季凤梧并没有在意他俩，他的注意早在进入实验室的第一时间便被陆灼所吸引。
“陆医生……”季凤梧看着对方隐约有些熟悉的神情，“还是说，濯哥？”
比起上次见面，对方身上多出了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季凤梧与陆灼相处无数个日月都不能感受到的，属于鹿濯的气质。
陆灼，不，鹿濯笑着说：“上次我给你的名片，你没看吗？”
名片？他看向周围监控着实验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鹿濯安抚他：“不用担心，现在这里被我掌控住了，他们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季凤梧微微一愣，随后想要从荷包里掏出那张名片，然后他身上的物品早就被清理出去了，哪里还能翻得到……
不过他还记得那张名片的内容！
【治愈系异能者·鹿濯】
鹿濯……陆灼……上次他给我的名片上写的竟然是这个内容吗？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发现？
陆灼只觉得自己的头疼无比，似乎有一把钻子在里面钻孔，难道说鹿濯早就在梦境里恢复了意识？那为什么他会容许疯狂山脉的成功？
还有，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名字的事？
鹿濯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你在梦境里轮回了太多次了，已经慢慢开始被混淆了……所以才会被我表面的身份影响，看不清名片上的字迹。”
“只有我作为这个梦的主人站在你面前，亲口告诉你这件事，你才可以发现里面的不对。”
季凤梧根本没想到，自己原来已经不知不觉的中招了，竟然连这么明显的提醒都没有发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濯哥，你既然已经醒来了，为什么那个疯狂山脉还没有消失？梦境也没有结束。”
虽然这个世界真实的吓人，但是本质也只是一场梦啊！梦的主人既然都已经苏醒了……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破掉？
“其实我醒来的并不久，只是这场轮回才苏醒，等到我醒来的时候……那个家伙就已经这么大了。”
鹿濯笑了笑，近乎于温和地向季凤梧解释道，原来他的这层梦境同季凤梧的一样，也是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段不停轮回……只是季凤梧那里是‘一年半’，他这里却只有一年。
两个梦境最大的区别便是再这里，鹿濯这一层的梦境因为只有一年，所以开端就是他最为痛苦绝望的时间段，那个时候他入学半年，父亲也因为失去了‘工具’越发疯狂，亲妈作为对方的帮凶也是日夜逼迫，催促着鹿濯进行原定命运中的‘扭曲’。
在这个世界里，鹿濯没有季凤梧的帮忙，因此利索应当的走进了原定的命运，而在这一次轮回的结束时，他确实进化出了【荆棘天平】，然后便沉入了一片黑色的海洋之中……然而还不等他沉入黑海，他的记忆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段新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他的生命力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对方的名字叫做季凤梧，是他童年的玩伴和室友。
在这段记忆中，他在入学之初就拜托了家里的监视，然后顺利的融入了班级，季凤梧带着他去看医生，然后用虐待伤害的名义起诉父亲……仿佛如有神助一般，自己竟然拜托了‘父母’的操纵，也没有走上那条痛苦的道路。
两段记忆的冲突让鹿濯惊醒，而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又一次回到了轮回之初，并且忘记了上一个轮回和那一段奇特的记忆，命运继续滚滚向前。
然后他又一次沉沦，这一次又出现了一段新的梦境！就这样他又回到了轮回之初，又一次开始了梦境。
“不过似乎它也察觉到了你的问题，所以轮回的后来，慢慢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比如说我那对父亲突然被异类吞噬……而我则不得不面对新的异类的威胁。”鹿濯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其中的话语轻描淡写，但季凤梧却能感觉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现在想来，应该是它察觉到了不对，所以不得不亲自出手来对付我了……所以越到后来，我那对爹妈的存在越少，它的剧情倒是越来越多了，而你送来的那些记忆也把我这个睡觉的人也惊醒了，所以才会有这一次轮回的命运。”
鹿濯把玩着自己的手链，上面的宝珠美轮美奂，每一粒都是季凤梧在轮回里为他做过的事情：“我能醒来，全靠了你的帮助。
“谢谢你，凤梧。”
“不，不客气！”季凤梧脸色绯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完蛋，他在梦境里做过的那些事情，竟然全被濯哥记得一清二楚？
该死！濯哥不会记得他曾经对我告白过吧！
季凤梧尴尬的就像是一个被当众读出了gaigame选项的倒霉玩家，而且对面还是他心仪的那个人，只觉得自己羞耻到无以复加。
不过他还是及时抓住了要点，“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做？是想办法从梦里醒过来，还是把那头怪物解决掉？”
鹿濯解释道：“如果是在十几个轮回之前，我在彻底醒来的那一刻就会破开这层梦境。”
“只是在它发现你的存在之后，那家伙就将自己的力量也掺和在了梦境里，让这个世界不再只是虚幻的梦境，反而多出了几分真实。”
“所以我们只能把它掺和进来的力量抹杀之后，才能安全的离开这场梦境。”
季凤梧率先抓住了核心：“那么也就是说，你还是要承受那些折磨和伤害？”
鹿濯却不在意：“这没什么的，不过是些往事而已，我早已不在乎了。”
“但是我在乎你！”季凤梧脸色阴沉，“我不想看你再受伤害了。”
但是下一秒，他的声音却又柔软下来，带着一点点哀求之意：“哪怕是看在这么多次轮回里，咱们一起做室友的这些年，我也不想看见你受伤了。”
“你做陆灼的时候，我可是把你保护的很好的。”
哪怕鹿濯一直是在这一层梦境里，但是他也共享了作为‘陆灼’和季凤梧经历的许多轮回，自然明白在那无数个轮回里，无数个‘一年半’中，季凤梧是怎样呵护和保护着‘自己’。
所以哪怕冷漠如他，心里也不由得微微动摇，生出一点犹豫出来。
“但是，不行。”鹿濯收敛眉眼，以免看见季凤梧失望的脸，“如果不能变强，我们可没办法战胜那个大家伙。”
受伤是必须的，蜕变也是必须的，这些不过是早就经历过的痛苦而已……鹿濯曾经无数次的安慰过自己，但这又是他第一次，在另一个人口中听见了‘我在乎你’。
但是太可惜了，这句话来的太迟了，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陆灼’了。
所以你的在乎又有什么用呢？温情已经救不了我了……他抬头看向季凤梧，带着恍若审视的目光，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大概是会放弃吧……他在心里想，季凤梧无论是否选择出手，他都不会责怪对方。
鹿濯看着季凤梧低下头，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又像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鹿濯轻轻叹息，想要走上前去，安慰一下对方，然而下一秒，季凤梧却直接抬起了头。
季凤梧的目光坚定而澄净，没有一丝的动摇和悔意，他轻轻开口，给出的答案却并非鹿濯想的任何一种选择。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少年露出笑脸，好似寒风里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了鹿濯的身上，“把你要承受的那些东西，全部分给我一半。”
他拿着一个进门前本不存在的物品，那是一卷洁白干净的绷带，一头缠在季凤梧的手上，另一头则递向了鹿濯。
那卷绷带正是系统所提供的第三件物品，季凤梧一直没有发现使用方法的【疗愈绷带】，不过随着季凤梧的选择，它的解释也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疗愈绷带】：既是绷带又是绳索，是束缚羁绊也是救命的药，将它缠在任何两个人的身上，将会形成一条无形的‘因果锁链’，将两个人承受的任何伤害进行‘均分’。
“这……又何必呢？”鹿濯觉得自己的喉咙生锈了，话语干涩到难以言说：“不过是将一个人受到的伤害，变成两个人而已。”
这是第一次，鹿濯感受到了慌乱和无措，眼前的少年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不但没有逃跑，还朝着他俯冲了过来。
“我说过，我会‘救’你的。”季凤梧光明正大的胡说八道，整个人坦率的可爱，他将绷带往自己手上缠了好几圈，然后拼命要去薅鹿濯的手腕，“所以哪怕不能阻止你，我至少也要和你站在一起啊。”
哪怕你已经习惯了黑暗里的痛苦挣扎，甚至已经学着以此为乐，那么我也要站在你后面，告诉你永远有一个人在你的身边。
“……”鹿濯接过了绷带，脸上的神色晦涩难明：“很疼的。”
“我不害怕，尽管来吧！”季凤梧抬高了手，绷带了另一头绑在了鹿濯的手腕上，好似一条加粗了的红线。
作者有话要说： 啊，出乎我的意料，还没有写到打boss，不过就是下一章的剧情了。
这章是俩彻底交心的一张，小季终于掌握了正确的攻略方式，将鹿濯【本体】都给整破防了。
其实这个心魔最难得一点就是，心魔想让鹿濯受到痛苦折磨蜕变，鹿濯自己也想要蜕变，他俩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所以很容易就达成一致彻底沉沦了，而且在心魔亲自下场之后，季凤梧也劝不住了。
不过凤梧找到了唯一的正确答案，鹿濯所要的不是阻止也不是拯救，而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身边可以有一个人陪着他。
还有，之所以说小季是在胡说八道，是因为当时他明明说的是会”帮”鹿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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