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番外4
天空之上, 众神的低语并没有避讳世界的人类，一如人类不会避讳脚下的蝼蚁。
“这样的失误，怎么会出现在杰殿下的身上？”
“会不会是因为当初……父。”有神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那位陛下虽然已经让渡了高天原的统治权, 毕竟还是众神之父, 伽罗那杰弑杀了祂, 总要付出代价。”
“别是那位殿下故意留在中津国的吧？”
“有可能。”
“他已经忘记了。”江户川乱步没头没尾地说道，“应该是那具身体的缘故, 记忆和感情都留在那具身体里，所以那颗脑花得到身体的时候也得到了记忆。”
“但是！”江户川乱步强调，目光炯炯, “他要是收回那具身体, 七成可能，他会想起来。”
咒术师那边，五条悟很强，已经站到了人类的天花板。横滨这边, 他们也有帅气的帽子君, 但帽子君的情况有些复杂, 只能算是半个战斗力。
一旦动手，岛国这边必然率先沦陷。
政客都是黑心肝，在没有真正威胁到他们利益的时候，所谓的人道援助，有很大一部分都裹着谋夺利益的内核。就像是之前横滨出现异能龙的时候，英国那边派来的，与其说是援助, 不如说是毁灭。
东京因死灭洄游沦陷的时候也是如此, 要不是政府公布消息, 一再强调咒灵是无法用毁灭性武器消灭的，异能武器也不行，闹大了，分分钟全世界都是咒灵，欧洲那边的异能大国恐怕又要联合起来向东京扔颗核弹了。
哪怕到现在，一旦上面那些神明以岛国为起始点动手，其他国家未必会第一时间出手援助，反而会故意拖延时间，将这个国家和全部生命当做献给神明的活祭，寄希望于祂们杀掉他们就会停手。
如果刘海君站在他们这边，那一切都另当别论了。
虚空之上，年轻的黄泉之主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具尸体的脸庞。
一年之前，祂刚以非神世七代的实力夺取了黄泉津之主的位置，将母神从无尽痛苦中解脱出来，亲身镇压污浊。
应该是天之御中神格象征着秩序，又因伽罗那杰扎根黄泉多年，与死气和污浊为伴，祂的神体对这些负面的能量反而没有那么排斥，挨过了最初的痛苦，污浊便没有再刺伤祂。
成为一域主神后，伽罗那杰一直在神殿中照顾母神，一点点祓除掉她身上的恙，黄泉神国依旧由阎魔打理，直到现世发生巨大的变动，负面的力量混杂在母神的诅咒中，即将倾覆整个中津国。
是时候清洗中津国，重塑生命与秩序了。
伽罗那杰无所谓中津国的结局，但祂有责任见证那一切。
一旦开始重塑世界，诸神就需要众神之母的权能与力量。伽罗那杰不出手，那就只能是母神出手，这是祂们无可避免的使命。
所以，伽罗那杰来了。
紧接着就是素盏鸣尊奇奇怪怪的言论。
祂打量着素盏鸣尊怀里抱着的尸体，正如素盏鸣尊所说，这具身体确实残有祂的力量。事实上，这具身体跟祂之前轮回八次所特意制造出来的化身容器，根本就是一个性质。
可是，怎么会呢。
祂之前的八个身体都被祂搓成灵玉吞掉了。
九是极数，伽罗那杰原计划要转世九次，用九颗凝聚了化身和神魂碎片的灵玉去登顶神世七代的高度。但在第八世，也就是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时代，那一世的祂遇到了伊邪那岐。
一场大战，伽罗那杰手刃了伊邪那岐，也因此重伤返回黄泉，这一沉睡便是一千年。
甫一睁开眼睛，“看”到封印在神殿中的母神，伽罗那杰便意识到——没有时间了。
所以祂刚醒来，便冒险夺取了黄泉之主的权柄。
祂赌赢了。
可现在，祂看着素盏鸣尊怀里的身体，眉头渐渐蹙紧。
那具身体只有二十八岁，是人类无误，但术式跟前八世一般无二，确实会是祂的手笔。
所以，是祂的记忆有问题？祂其实在二十八年前又一次转世为人，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祂忘掉……不，是那一世的记忆没有回归本体？
不管是什么原因，祂一看便知。
不过，要剔除这具身体里的情感吗？
……算了，区区二十多年，不过眨眼间，留着也无妨。
被素盏鸣尊抱在怀里的身体寸寸湮灭，丝丝缕缕的紫色雾气汇聚在伽罗那杰的掌心，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色灵玉。
黄泉之主捏着那颗灵玉，细细打量。
“颜色不太纯。”素盏鸣尊评价。
伽罗那杰白了素盏鸣尊一眼，将那颗灵玉送入口中。
“好了。”天照开口，“现在吾等在商议清洗中津国一事。伽罗那杰，须佐之男，你们的意见呢？”
“那就清洗呗。”素盏鸣尊浑不在意地说道，“就因为一个中津国，母神和杰遭了多少罪。说起来，杰，你之前该叫我一起镇压污浊的。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母神不得哭死啊。”
顿了顿，素盏鸣尊继续说道：“杰你瞧，黄泉神国有黄泉之水，我沧海之原尽是水，不如接在一起，我好随时去黄泉看望你和母神，是不是？我一个神住在沧海之原挺没意思的，我其实很乐意搬去黄泉神国跟你们一起住……”
“我反对。”伽罗那杰忽然开口。
素盏鸣尊的脸皱在一起，又来了，杰的拒绝。
不过很快，素盏鸣尊发现，伽罗那杰的拒绝不是冲他来的。
“清洗中津国一事，我反对。”伽罗那杰一字一顿，冷冷地说道。
“伽罗那杰，这是诸神的决议！”天照不满，中津国都这样了，祂不过是提前处理。这样的决定明明符合诸神的利益，伽罗那杰这样反对，肯定是故意找事。
“这不是诸神的决议，是你在一厢情愿。而且，这是在给黄泉神国增加无谓的工作。”伽罗那杰一反之前的冷淡，祂勾起唇角，语气中尽是讥诮，“所以，我反对。”
不待天照再开口，伽罗那杰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是说，你要与黄泉神国开战？”
“还有我！”虽然不明白，但自诩神族好哥哥的素盏鸣尊立刻开口声援伽罗那杰，“还有我沧海之原。天照，别总想着给杰找麻烦。”
月读尊没有吭声，祂只是抱着肩膀，十分自然地将自己排除在外。
清洗不清洗的，祂才是真正的不在乎无所谓。
天照简直要被月读尊和素盏鸣尊气个倒仰。
明明祂才是这两个混蛋东西的姐姐，结果祂们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因为别的神而反对祂……这是什么见鬼的现实！
一定是伊邪那岐的血脉有问题！！
选择性遗忘自己当年为了争权没少坑这两个弟弟的天照气急败坏地走了。
月读尊慢悠悠地离开了。这么多年下来，夜之食原有点野心的从神都转投了天照，剩下的都是如祂这般佛系到懒得管事的神明，一向唯月读尊命是从，倒是省了祂不少事。
素盏鸣尊……素盏鸣尊还想要继续讨论给神域搬家的事情，但祂被赶走了。
一场灭世大危机就这么消弭了？
都做好了跟神明决一死战心理准备的咒术师异能者军警都惊呆了。
伽罗那杰，不，是拿回了全部记忆的夏油杰出现在五条悟的身后，他双臂环胸，毫不客气地说道：“太逊了，悟。”
吞下了灵玉，拿回了夏油杰那二十七年人生外加羂索使用身体时留下的一年记忆，夏油杰要被气死了。
落入陷阱还被封印的悟，真的是……羂索他死了！
用他的身体骗他的猫？
夏油杰心中冷笑，一会儿他就回黄泉，将那颗脑子揪出来砸烂一万遍。他会让那颗脑子知道，死亡才是真正的恩赐。
“杰……杰……”
被一把抱住，不停地喊名字，夏油杰拍了拍那颗不断在他肩窝里蹭来蹭去的白毛脑袋，无声叹气。
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好多，比如封印因死灭洄游而打开的黄泉裂缝，比如劝母神解除对现世的诅咒，比如安排一下这段时间死掉的倒霉人类，比如重建咒术界的规则。
但他的猫那么黏着他，他能怎么办，只能先安抚猫猫了。
“我回来了，悟。”
后来——
“我反对！”顾不上刚回沧海之原的荒神，听说某件大事的素盏鸣尊再次冲到了现世，咆哮地大喊：“我反对啊啊啊！这个人类，不能进我们家的门！！”
追随着风暴与海洋之神的愤怒而来的，是汹涌着掀起万丈波涛的海浪，宛如一张张大手，一言不合就要拍向在海啸中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岛国。
这是神明在发怒。
“哦。”夏油杰一脸淡定地压下海浪，漫不经心地道，“正好，我跟你不是一个家门。”
“啊啊啊——”素盏鸣尊气得跳脚，“你是我弟弟，怎么可能跟我不是一个家门的。母神呢，我要找母神。”
祂就不信了，母神能够允许一个人类跟杰在一起。
……母神还真同意了。
素盏鸣尊被这晴天霹雳打蒙了。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的帮助呢。”最近春风得意得很的五条悟笑眯眯，“要不是你带着杰之前那具身体去见了杰，杰想要恢复记忆就会困难许多呢。”
而且，就当时那情况，一言不合就要开战，分分钟全员下黄泉。
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给这个人类当过助攻的素盏鸣尊：“……”
时隔多年，当年差点用眼泪淹了整个中津国的素盏鸣尊又一次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