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每年正月朝会, 是一年朝会的开端。往年,除非宣正帝病的实在起不来身了,否则, 必是会按时按点郑重以待的。
今年却不一样,或者,很可能以后每一年都不一样了。
寅时初刻,宫门大开, 一溜的宫侍太监们鱼贯而出,奔向京中各大朝臣宅邸,告知他们,今日的大朝会推迟了, 请各位大人们紧守门户, 在家中安坐,莫要随意走动。
至于什么时候出门上朝,另等消息。
有一头雾水的,自然有消息灵通的, 便想到了昨晚元宵定陶被带走和谨亲王府被封的事,都知晓事情轻重,不敢言语。
这些朝臣当然不包括宗人府、内务府、六部阁老、御史台、督察院以及大理寺的领头人们。
他们连元宵都没吃完,几乎谨亲王府被封的前后,这些朝廷重臣就被宣进宫里了。
乾清宫里, 宣正帝半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惠慈大师则仰躺在另一张卧榻上熟睡, 鼾声震天。
董时敬悄声的小跑进来, 对宣正帝轻声喊了声“陛下。”
宣正帝几乎是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他哑声问道“招了吗”
董时敬回道“大皇子仍旧坚持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定陶皇孙只说他见那图纸精妙,想要让兵部照着样子做出来玩玩,并没有想到兵部会胆大包天, 竟私自大量打造兵器,这些他都不知情,都与他无关。”
宣正帝先是厌恶的骂道“一个奴婢之子,他算是哪门子的皇孙。”
董时敬忙应道“是。”
宣正帝缓了口气,继续问道“他可说了那图纸是哪里得来的”
董时敬回道“说了,说是他的贴身内侍叫南奴的淘换来给他的。也审问南奴了,他只一口咬定是从一个摆摊的商贩那里花十两银子买来的,那个商贩卖完货就走了,早就不可查找了。”
宣正帝沉吟半晌,再问道“他就没再说其他的了”
董时敬回道“没了。只喊冤枉。”
宣正帝道“再继续审问那个南奴。乐善郡王呢他可是又说了什么”
董时敬先是向等在殿门口的一个小内侍打了个手势,让他去慎刑司传话继续去审南奴,才回答宣正帝,道“大理寺的陈大人翻来覆去的问了乐善郡王一宿,他都是一样的说辞。”
这事还要从乐善郡王首告当朝大皇子谨亲王秘密私造兵器开始说起。
昨儿个元宵佳节,宣正帝高兴,把宗室皇亲们都宣到宫中,一起过元宵佳节。小辈们不耐烦在宫中呆着,都相约着结伴去宫外看花灯,因此,宫中都是些上了年纪不耐走动的皇亲们。
乐善郡王像以往一样,对这样的活动积极参加。只是,不同以往左右逢源的和气,这次的元宵节,他瞅了个空子,向宣正帝告密大皇子有谋反之心,而且,他有证据
证据就是大皇子借着掌管兵部的便利,在京城和直隶的官营铁器坊内私造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乐善郡王说是他这一个半个月来跟踪查看大皇子府的人查出来的。
他是这样说的“陛下,并非是老臣刻意针对大皇子,实在是老臣不忍小儿凭白的忍受不白之冤,老臣的儿子老臣自己知晓,他绝对不是像定陶皇孙说的那样,以至于胆大包天的做出秽乱宫闱之事。臣对陛下的决断也并无异议,臣只是想做个明白鬼,想知道定陶皇孙为何会这样污蔑小儿,便对他的行踪多关注了一些。臣发现,定陶皇孙虽然看着纨绔,但他十次出门倒有八次要去兵部衙门一趟,而且他不时的派人来往于京城和直隶之间。臣又借口多次去兵部走动,竟发现大年下的,兵部的铁器木器工匠们不得半刻空闲的在赶工冶炼制造箭矢呢。臣虽不事朝政,但也知道,没有陛下圣旨,太平盛世的,要兵部连年都不过的赶造箭矢做什么臣觉着这事很是不对,并不敢耽搁,一得到证据,就来禀告陛下了。”
对乐善郡王的告发,宣正帝一开始是不信的,无他,无论是京城的兵部器械营,还是直隶的造作司,都是明晃晃的官营部门,就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大皇子就是真的要造反,他会傻到大喇喇的青天白日的在兵部制造兵器那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我要造反吗
要是真的私造兵器,那也是藏着掖着的,绝对不会让一个无权无势无官场人脉的乐善郡王一查就查出来了。
但是,乐善郡王戚声道“陛下,您就是不信老臣,您也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吧这样大的事,何不让人去兵部看一看老臣总不会凭空在京城和直隶搬运出那些多出来的兵器吧”
乐善郡王说的实在是有些道理,宣正帝这才正视起来,他派人去兵部悄悄一看,乐善郡王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宣正帝听着刀箭的数量,虽然不多,却也吓的背部直冒冷汗,他当机立断,直接命禁军封了谨亲王府,拿大皇子谨亲王和定陶来见。
拿定陶过来是因为乐善郡王说了,他是因为跟踪定陶频繁出入兵部才查出大皇子私造兵器的。谁都不怀疑大皇子是主谋,谁都认为定陶是为父做事,顶多算是从犯。
但经过审问之后,两人的供词却是让人大吃一惊。主犯大皇子却比他们还茫然,接着大怒“本王还没愚笨到造反造的人尽皆知的地步是谁在污蔑陷害本王,也不找个靠得住的军师来好好谋划,竟弄来这样拙劣的计俩羞辱本王,本王与他势不两立”
没错,大皇子非但没有认罪,还觉着这谋反的陷阱太粗糙拙劣了,配不上他一朝亲王皇帝长子的身份。他觉着幕后之人是在羞辱他
反倒是定陶,对他多次出入兵部的事情供认不韪,只是,他只承认自己是见猎心喜,想借用兵部的铁器坊来造几把趁手的兵器,好在今年春猎的时候有所斩获罢了。至于为什么往返于京城与直隶之间,他则说是到设在直隶的玻璃工坊取他定制的一些玻璃制品,并不是去直隶的器械司。
刑部立即派人到谨亲王府去搜查,果真在他房中搜出了他送年礼的礼单,里面确实有好几套新制的新颖玻璃摆件和头面首饰,都是年前在直隶的玻璃工坊那边定制的。这些玻璃制品也好查访,能让定陶如此大费心思的,也就家里的王爷、世子、王妃、侧妃和宫中的贵妃了。刑部的大人们也很快都将这几样年礼收回来,以作备档调查。
督察院对大皇子和定陶的供词大感头痛,两人要是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兵部里多出来的兵器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小鬼搬来的吧
宣正帝听说乐善郡王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说辞,就不再管他了,一个一辈子都远离政治中心的宗室子,他能查到这些已经是他有运气跟本事了,其他的就跟他无关了。
他在意的是那一批多出来的兵器。他心里一直在想,这肯定是一个阴谋,至于是针对谁的,他也不是很在意,他要做的是尽快揪出背后之人,然后,把他千刀万剐
宣正帝对董时敬道“去叫几位阁老门进来吧。”
说着他就一手扶膝一手撑扶手的起身站起来,或许是起的太猛了,也或许是他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个晚上气血不畅,在他起身的半途,他只觉一阵的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就要摔倒。
董时敬骇的魂飞魄散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宣正帝的腰身。宣正帝身量高大魁梧,可不是董时敬匆忙之间能稳住的,眼看董时敬就要被被带着朝一旁摔去,这个时候,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稳稳的握住宣正帝的肩膀,将他放倒在软榻上。
董时敬定睛一看,急忙道“王爷王爷您快给陛下看看”
原来,是惠慈大师在紧急之中帮了董时敬一把。
惠慈大师点点头,先把宣正帝摆正了身子,让他半躺着,再给宣正帝抚胸顺气,揉按太阳穴和人中,等宣正帝缓了过来,才给他把脉诊断。
惠慈大师对上眼睛已经清明的宣正帝,对他道“一时血气不畅罢了,熬夜累的。”
董时敬忙问“可要用什么药”他希望惠慈大师给他开个药方,他好立马去看着熬药,现在宣正帝可一时半会也耽搁不得。
惠慈大师回的也痛快“用什么药好好的睡上一觉,睡到自然醒就好了,用不着开药。”
宣正帝却命令道“去开药,朕不需要睡觉”
惠慈大师道“这药要开不了。”
宣正帝眯着眼睛,危险道“惠慈,朕是在命令你不是在求你。你去开药,朕要去见朝臣,你要让朕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才行,你明白朕在说什么吗”
惠慈大师定定的看着宣正帝,宣正帝寸步不让的回视他。
董时敬在旁大气不敢出。
最终,惠慈大师说道“行,你赢了,我去开药。现在,小敬子,去找几个按摩太监来,给你们陛下揉按筋骨,让他小睡两刻钟。”又对宣正帝道“熬药可慢的很,总得要半个时辰吧。趁这个空档,你先睡觉洗漱吃饭,也让那些个跟着你熬了一夜的朝臣们歇一歇。里面可是有好几个七老八十的,你总不想看到事情还没查清楚,就先累死几个吧”
惠慈大师退了一步,宣正帝也没坚持现在就要去见朝臣,听他的半个时辰之后再去。
董时敬松了口气,立即一瞬间也不耽搁的按照惠慈大师说的去做,务必让宣正帝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不说宣正帝这里怎样的向上了发条一般的忙活,就说那些在宫里或忙或等了一夜的朝臣们,听到小太监送来的皇帝口谕,紧绷的心里无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还能想着让咱们歇息用膳,想来,私造兵器谋反之事,陛下心中已经有章程了。有章程就好,咱们都是忠君的,有了章程,陛下您指哪咱就打哪,绝不含糊
这次事发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他们完全没有半点的准备。他们只知道陛下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从前,诸皇子蠢蠢欲动,但他们谁也没朝大喇喇的私造兵器举兵谋反的方向去想哇
这可是造反,是要死人的
他们这些臣子,野心最大的也只想着谋一个从龙之功文斗
让他们出出主意,造造声势就罢了,要让他们拿自己的脖子去搏一个带着臭味的富贵,他们就是死也不愿意的。
到底是哪个皇子走了这么个蠢路子,早早的让他们知道,他们也好快点把他给按下去
这样暴戾的君主,他们要不起
陈世兴坐在这些头发胡子发白的朝廷柱石们之间,有些过分的年轻了。
他是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员。本来,这样的大事是轮不着他一个少卿来参与的,主事的应该是正卿,可谁让大理寺正卿趁着年节回乡祭祖,赶不回来,唯一的少卿,另一个年老昏花,出门的时候摔断了腿,只有他这个年富力强的到了呢
既来之则安之,他只要听命行事就是了,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这一切的起源,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彻夜不眠的私造兵器案的罪魁祸首那张画着让定陶眼馋的兵器图纸
陈世兴看着眼前这张稍微有些眼熟的图纸原图,心里是一阵的发冷,又是一阵的火热。他只觉得这大殿里的地龙烧的太热了一些,热的他一阵阵的冒冷汗,他的背都要湿透了。
莫磐啊莫磐,你可真是给大伯我出了难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