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坏朋友
“看, 爱丽，这里有个照相的地方！”吃着冰淇淋，手上还拿着糯米团子的东方雪纪左顾右盼——说真的, 冬木市商业区规模真的很大, 和东京的新宿涩谷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可能是因为城市就叫冬木的缘故，这里真的有很多和冬天相关的元素。
现在东方雪纪找到的所谓照相的地方，其实是三个立牌, 圣诞老人、红鼻头驯鹿，和一个身穿红色棉袄的小女孩——这三个人的面部都被掏空了, 这样如果有人想要去合影的话，站在立牌后面，露出脸就可以了。
爱丽丝菲尔跑到女孩立牌后面，东方雪纪想了想，她选择当一只驯鹿——说是驯鹿，立牌上的更像是一个穿着玩偶装的大型玩偶，所以她站着就可以了。
她们把手机交给一对情侣, 然后互相帮助拍了四张美美的照片, 爱丽发现那对情侣中的男孩子选择当“圣诞老人”, 她愣了一下, 雪纪说：“下次爱丽和卫宫先生一起来，由卫宫先生充当圣诞老人就好了。”
不知为何,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居然让爱丽露出了非常迷茫的神情，雪纪有些慌乱——她想起自己的猜测，爱丽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岁, 但她表现出的少女一般的稚嫩不会是骗人的, 雪纪就觉得她也许是来自于什么大家族也说不定。
远坂先生也告诉过她, 爱因兹贝伦是家传不次于远坂家的魔术世家。
这些家族往往有严格的家规, 比如说不允许女性成员随意外出，或者是男性成员只准和某家族的人通婚一类的，外人看了觉得不可思议，缺乏人性；在他们内部却认为理所应当，没有改变的必要。
东方雪纪……一直不敢问爱丽她的具体情况。
如果现在的她还是那个刚刚觉醒替身的小孩子，她会不问明白不罢休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发现了！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改变一个人比杀死一个人更难做到！
所以她不问。
但这到底是温柔还是懦弱呢？
她的时间是不够的，她改变不了什么……也许，在不能确定自己行为的后果时，她也要学会忍耐，然后什么都不做。
爱丽在手机上打字，然后放在雪纪面前：“我们可以先去看电影，然后一起去吃茶呀，这边有家茶馆的白桃乌龙茶据说很棒！”
雪纪：“爱丽，我……”她想说我感觉你不开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但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东方雪纪：“这几场排片好像都是悬疑片诶，啊，《看不见的乘客》、《第55号房的客人》……这两个片子我看过了，不太适合白天看……爱丽，我们不如先去滑滑梯怎么样？”
爱丽丝菲尔：“好呀。”
她们手拉着手，乘上电梯，排在她们前面的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排在他们后面的则是带着年老的母亲散步的女儿。孩子总是往下张望，她一点也不怕高，倒是把她妈妈吓坏了，孩子就咯咯地笑；后面带着母亲散步的女儿则小心地搀扶着她的母亲，老太太好像腿脚不方便，总是往一边倾斜，她的女儿就默默地用手抱着她。
没有人说话，爱丽丝菲尔突然扭头看向雪纪：“雪纪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幻想过，在我正常的老去之后，伊莉雅还能陪在我的身边。”
雪纪：“嗯？”
“没什么，”爱丽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但就是这样不舒服，她还是那般温柔：“我在自言自语罢了，雪纪不要理我呀。”
东方雪纪：“……”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爱丽丝菲尔看，突然发现她的这位朋友今天比往日都要苍白一些，她美丽的眼中含着担忧，这让雪纪突然意识到——爱丽来找她的时候，快乐的样子是强撑出来的。
她不是在伪装，她是真的很想要让自己快乐一些，再快乐一些，因为她很快就会遭遇一些事情，她便连强撑都做不到了……
但是为什么？究竟是什么事情？难道爱丽一直都在这样勉强自己吗？
——你现在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东方雪纪告诉自己，不要去自以为是地试探他人的秘密，不要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帮上什么忙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问题，你以为他们被你询问的时候，会真的开心吗？你难道不是在自顾自地用行动告诉他人“没有帮助你们就一事无成”吗？在别人本来就很伤心的时候，又去提起伤心事，这不是在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而伤害他人吗？
够了。
在她的记忆中，最难堪的那一角被撕开了。
东方雪纪曾经是个普通的学生。她不是那么受欢迎，也不是那么不受欢迎。在学校里她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人。仗助表哥说这是正常的，因为就连他认识康一先生和亿泰大哥，也是在上高中的时候，所以啊人与人的缘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在那之前，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耐心等待便可。
她在耐心等待，在她升入国中的时候，她的身高开始抽条了，个子长到一米五五之后，女生们开始喜欢和她说话；到了一米六之后，男生米会问她要不要一起打篮球，但她很快便长到一米六五，之前的那些朋友突然就不见了。
这时候，杜王町葡萄丘初中迎来了一个来自东京的转学生。她高挑，漂亮，笑容美丽大方，杜王町的女学生们还在沉迷甜美妆容时，是她带起了“更独立”的女性的妆容。
她有个怪怪的姓氏，黑花。
这样的黑花，被同学们排挤了，男生和女生们说她是从大城市来的，是个高高在上的城里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言淹没了所有人。黑花却不受外力影响一样，仍旧斯文有礼，落落大方。
第一个月过去之后，她和雪纪成为了朋友。
她一直以为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东方雪纪把替身的事情告诉黑花了。
学校里突然出现关于东方雪纪的传闻，同学聚在一起，隐晦地说她“可能脑袋有毛病”，老师也提醒雅子：“有时间可以带女儿去医院看看。”
东方雪纪对于这些全然不知，直到有一天，她的更衣柜里出现了图钉。
……她生气了。
第二天，黑花的更衣柜里也出现了图钉。
朋友受伤比自己受伤更令雪纪愤怒，于是她谁也没有告诉，就躲在更衣室的死角里等，看是谁在做这种事。
雪纪屏住呼吸，她等啊等，一个人影走进来，轻手轻脚地，非常自然地打开了雪纪的更衣柜，将两个金属的小东西扔进去。尖锐的钉头划过柜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放钉子的女人哼笑出声，她是这般坦荡，让东方雪纪觉得自己反而是那个做了坏事的人。
雪纪从那个充满灰尘的角落里走出来了。
她说：“黑花。”
……后来，黑花生病了，雪纪去看望她。她们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好久，天上的雪花落下来，雪纪说：“……但是，黑花不那样做，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黑花可以告诉我她们的名字，我会挨个报复过来；黑花也可以向我道歉，就算是谎话也好，我会相信的。”
“……黑花，是来自东京的吧，东京是个大城市啊，杜王町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地方。如果是黑花的话，想要离开杜王町也是很简单的。”
“……所以……”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想要安慰对方吗？还是她已经原谅黑花了？说到底，黑花并不是主谋，只不过是被人排挤之后，为了融入对方而将手伸向了雪纪而已。
黑花突然说：“够了。”
她说：“东方雪纪，你在同情我吗？你一直都是这样，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同情呢？”
她激动起来，甚至拔掉了手上的针头：“东方雪纪，你不会化妆，也不会打扮，你笑起来粗野难看，你哪里比得上我？”
“但是，所有人都在嫉妒你！我无论站的多高，他们还是会看你！”
东方雪纪：“……”
黑花的胸膛上下浮动，她在急促地喘息，东方雪纪的目光却忍不住地往黑花的床脚瞅，那里是她的鞋子，有着高高的后跟的松糕鞋。
啊，原来黑花的身高并不是真的。
“被你发现了啊，”黑花的情绪变得平静下来，她完全恢复正常了：“雪纪，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东方雪纪：“啊？好……”
黑花：“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狠狠地打那群人一顿吗？他们也是雪纪的敌人吧，让我去放图钉的人，我可以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下来，然后雪纪为我和自己报仇吧。”
东方雪纪转身离开了，她说：“我会考虑的。”
于是黑雪纪出现了。
－
自顾自地对朋友的秘密刨根问底，这是正义吗？
东方雪纪牵起爱丽的手：“爱丽，听我说，我想知道你究竟在因为什么恐惧、忧愁。”
“我想要帮助你。”
啊，她果然还是这样做了。
她果然还是那个……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贴心也不温柔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