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尺子
顾铎铁了心要给小花剪指甲, 大有“今天不把这猫收拾了老子就不姓陆”的架势。
宋大爷颇为“俊杰”,在“猫爷”与“侯爷”之间,识时务地投靠了看上去更受宠的一边, 撸袖子帮忙逮猫。
小花一世“英明”终于不保, 只能喵喵叫着被摁住,任由两脚兽摆弄了。
顾铎第一次体验到“打仗不用自己动手”的京城纨绔待遇,剪完还嘚瑟道:“单打独斗你也不是我对手, 叫也没用。”
小花:“喵嗷嗷嗷!”
顾铎双手架住小花的前爪,把它提了起来, 十分认真地说:“你怎么和阿明一样?喊起来要人命。要不是你喊得比他好听,我真要把你扔给虞知鸿了。”
虞知鸿:“……”
贤王殿下被接连点名两次, 终于如梦方醒, 想起来非礼勿听。
他脸皮有点挂不住, 一颗心却渐渐落回肚子里。
虞知鸿让顾铎走,是为了这人的前程和安危, 而不是驱逐——驰原侯府眼下连张床都没有,压根没个能住人的样子,他完全没想过言出立践地撵人滚蛋。
因而, 顾铎转身就走,他也只当是赌气,几度想去好好解释一番,又怕自己忍不住把人留下,没敢成行。
可直到天黑, 虞知鸿都没再见着这人。
贤王殿下愈发神思不属, 并且意识到:“不能以常理猜测陆小七,这个人是真可能就此一走了之。”
他先去门房确认:“小侯爷出去了么?”
春困秋乏夏打盹,门房这一天困得稀里糊涂, 从早起就对自己的床相思成疾,别的一概记不清,只好说:“小侯爷今天来来回回跑了几次,小的实在没记住……请王爷责罚。”
贤王殿下不知道还有“和猫打架”这种神奇的玩法,全当他是直接搬东西走了,忍不住想:“……他能去哪?”
尽管知道那么大个人,在京城天子脚下出不了什么事,虞知鸿仍旧止不住担心。
他想:“不差在一时的事,我为何不能缓一些与他说?”
这想法如同一把钥匙,就此撬开了一条缝。
此番受伤后,虞知鸿一直不想失态、不愿太难看,天天拿尺子比量自己一样,总担心出格——可那尺子上诚然端正写着“好好待陆小七,随这个人开心”,他做到了么?
虞知鸿想:“我至少该向他道歉,而后……”
他的手刚刚握住轮椅,就听到宋大爷问:“唉,小公子今天哭了小半天。小侯爷,您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王爷他……他现在这样,心里肯定难过,您别和他较真。”
“没吵,我知道。”顾铎毫不在意地回答,“他说要赶我走人,我当然不走。傻子才信他说气话,我明天去哄哄他就好了。”
他又很严谨地补充:“我只哄虞知鸿一个,阿明太吵了。等虞知鸿好了,让他哄吧。”
听罢,虞知鸿什么都来不及想了,也什么都来不及去做,只愣着看那一屋子的暖光。
他胸口的心跳瞬间被放大到无数倍,在这秋夜的蛐蛐蟋蟀声里脱颖而出,和着小花的一声“喵呜”,隐约停了一拍,又好像多跳了半下。
小花又张牙舞爪一阵,不得不认清现实,怂唧唧地老实了下来。降兵不杀,顾铎也宽宏大量地撒开手。
宋大爷收拾屋里的狼藉,一边收拾一边叹气,说饭都凉了,下次不能这么胡闹了,朝服也不知道要怎么洗。
顾铎被念得耳朵疼,赶紧端着托盘,自己拿去后厨再热热。一出门,蓦然撞见了坐在门口的虞知鸿。
虞知鸿似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哑然,那么一晃眼的功夫,他就被顾铎抢了词:“虞知鸿,我错了。”
顾铎自然而然地凑近,虞知鸿也行云流水地接过托盘,被推着边走边听他说:“我不该天天念叨你的,刚刚被宋大爷念,我都快烦死了。天天催你涂药按摩,你烦不烦我?”
“不烦。”虞知鸿还没反应过来,已听到自己开口,“你为我好,我知道。”
顾铎说:“那你还赶我走?骗人。”
刚才酝酿好的话找到了顺理成章的机会,虞知鸿地说了出来:“抱歉,我……”
顾铎听见前俩字已经心满意足,虞知鸿知错能改,他就
善莫大焉地说:“好吧,原谅你了。”
未尽的话统统被夜风吹走,和树叶一块落在地上,被小花哒哒哒踩过,碎在石板路上。
小花也去后厨,闻到肉味,敏锐地锁定了虞知鸿,轻盈地跳到他腿上,试图吃碗里的饭菜。
顾铎正要抓它,虞知鸿用手指抵住小花的额头,说了声“别闹”,这嚣张了一天的猫就乖乖趴好了。
顾铎愤怒不已:“它怎么只听你的!”
“猫有灵性,”虞知鸿回答,“你不会伤害它,它才敢对你放肆。”
顾铎咬牙切齿:“我果然是对它太好了,它还挠我!”
虞知鸿说:“你也对我太好。”
顾铎朝小花做了个鬼脸,戳它猫头泄愤,又一视同仁地顺手戳了虞知鸿一把,脑子没搁在这句话上,随口道:“反正你又不是猫,不会挠我。”
虞知鸿道:“嗯,不会。”
从这一天起,虞知鸿对太医的嘱咐用心了不少,不必天天盯着,也记得几时该抹药、几时该敷药了。
顾铎分外欣慰,像是自己养的猪出圈一样,每天上朝领出去都很有成就感。
可惜没成就几天,皇帝又免了虞知鸿的早朝,让他随便来,养伤为主。
虞知鸿再也没“随”过上朝,只剩下顾铎自己天不亮就起床,怨念深重,尤其是起床后还得听一堆人吵架,烦得要命。
满朝文武议事堪比菜市场开市,在漫天唾沫横飞里,只有顾铎和皇帝面面相觑。
顾铎是不知道说什么,皇帝是不能太早张嘴,要吵够火候才能拍板定音。
每到决定前,皇帝还都会问问顾铎的意见。
中秋佳节临近,皇帝问:“驰原侯,东市和西市,你来选,想在哪放烟花?”
顾铎被回京那天的一卷长鞭搞出心理阴影,道:“我不爱放烟花,能拿钱去买吃的么?”
于是,皇帝在东西两市各设一月饼摊子,让京城百姓自取。余钱也都买了粮,送去今年受灾的南方。
大理寺卿的孙子犯案,皇帝问:“驰原侯,如果是你的儿子,你当怎么办?罚不罚。”
——这孙子当
街强抢民女,顾铎非常不想认下这种不孝子:“打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这要是虞知鸿干的,你难道不揍他?”
皇帝:“……”
瑞王道:“小侯爷这话可不对,二弟岂是这样的人?”
隔了几个月,顾铎听他说话,还是想抖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吧,那如果是你干的,你爹难道不揍你?”
瑞王:“……”
皇帝差点喷了,更有甚者,不知是哪位衣冠楚楚的大人,在金銮殿上憋笑憋出了放屁的响声。
下朝后,顾铎还要到兵部晃一圈。六部官员都在一个地方做事,他有次走错,进到礼部的书房去了。
礼部尚书是个“半仙”,自称能掐会算,见着顾铎第一句话就说:“不得了。”
顾铎:“?”
半仙说:“不得了不得了,小侯爷,您命格独特,非是池中物。来日或要飞升,随我入道么?”
顾铎当即认定此人脑子有病,退避三舍。
有人告诉他,这是江湖骗子的玩法,见面先夸再叹,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几句模棱两可的事,总能骗着冤大头,千万别给钱。
——这人是任如玉。
任如玉一开始变着法地给顾铎下绊子,同在一处做事,绊子无非那几种,或是不让人升迁、或是不让人做事、或是带着兵部其他人不搭理他。
顾铎一没有升官发财的心,二无创立什么丰功伟业的意图,每天只露个面就钻回贤王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吉祥物。
任如玉绊了个寂寞,过了几天,偃旗息鼓,还隐约有那么点示好的意思。
在顾铎看来,任尚书此举如同脑子挨驴踹,不知道天天抽什么风,可能他就是个抽风的人;但虞知鸿知道,京城没有敢对着从一品大员尥蹶子的牲口,只有请任如玉喝茶吃酒、奉上重金的瑞王。
顾铎回到贤王府就说:“任如玉今天脑子出问题了,居然怕我被人骗。”
虞知鸿道:“瑞王关照你,可安心受之。”
顾铎不知道这怎么扯到瑞王身上的,一想到虞知秋说话的德行,他就敬谢不敏:“不了,我不喜欢他,瑞王的脑子
也不太好。”
虞知鸿哭笑不得:“满朝文武,可有你能入眼的脑子?”
顾铎一点也不吝啬地夸道:“你和阿明就很好。”
这等评价分毫不能作数,完全是出于某位小侯爷的个人喜好。他一边夸,还一边把今天要看的文书塞进虞知鸿手里,更显得有行贿之嫌。
当然,就算他不说好听的,虞知鸿也会任劳任怨帮他看,而后仔细为他讲解清楚,再让他自行判断处理。
待顾铎一一签好字,虞知鸿问:“阿明半月后生辰,你可有空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评论发红包!负荆请罪jpg
突如其来地有点忙,但我发誓天亮之前会二更!
要是更不出来,我就地躺下,请各位把我做成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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