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章
张妮特地跑到戏台后的小门等唐小琴出来。
看到站在旁边的段岩,微微皱了皱眉。
文艺汇演到最后一个节目就是小琴上台代表白水村做演讲,段岩既然站在这儿,难道……
不等她开口问,就见小琴欢快地从台阶上孩子气地蹦下来,也顾不上段岩,迎上去激动道:“怎怎么样当着这么多人,怕没怕?是不是腿肚子都发软了?”
唐小琴摇了摇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神采飞扬:“有什么好怕的?你听外面有人说好,有人鼓掌,不是开心的事儿吗?”
张妮太高兴了,一个忍不住嘴快:“你给咱们村长了这么大的脸,村长肯定会让你当播音员的,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他们都瞎了眼。”
说完意识到段岩还在旁边,赶忙捂住嘴,抱歉的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呀。”
唐小琴看了一眼段岩,湛蓝的天空倒映在她澄澈干净的眸海中,娇俏脸上的笑容,漂亮又耀眼,嗓音不似刚才有力量,轻轻揉揉十分好听:“没关系,他不是多嘴的人,我信得过他。”
段岩垂下头,眼皮挡住了瞳孔里翻滚的情愫,却不知耳廓上淡淡的红晕出卖了他,也没有看到唐小琴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昨天晚上,段鹏回家告诉我,他和你说了些混账话,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张妮想起来就一阵气,抱怨道:“幸亏那会儿没别人在,要是传出去,村里人又指不定怎么编排小琴,这不是害人吗?”
段岩薄唇微微压下,声音沉了几分:“你放心,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唐小琴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笑道:“我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如果外人执意要传闲话,那我们就是说破天也没用,不理他们就是了。”
段岩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张妮看着他的背影,迷惑道:“他倒不嫌累,眼巴巴的等这么久,就为了和你说这么一句话?好在他聪明,没在外边拦下你,不然那些人还指不定怎么乱编造,到时候你说亲都麻烦。”
唐小琴笑着摇了摇头:“我还小呢,再说现在没人能逼着我结婚,我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能养活得了自己就成。”
张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胡话呢?再过几年,年纪大了就不好找对象了,村里人指指点点说的比现在还难听,趁着现在能挑,你可得好好挑,选个有本事的,将来好气气那些人。”
唐小琴整理了一番衣服,往外面看了一眼,见人散的差不多,往外面走去:“你呀,日子过得好坏和别人有什么相干。结婚还得要两人互相喜欢,总不能为了气别人,只管表皮不管里子吧?再说我又不指望别人,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两人走到外面,不远处的几个青年冲旁边的人眨了眨眼,起哄道:“幸亏没急着走,要不然可就错过了。”
那人生的面相白净,身材颀长,文质彬彬,在身边人的怪叫中拦下唐小琴的去路。
“我是大仓村的张浩明,和你一样很喜欢朗诵,我们可以做个朋友,以后一起学习。”
唐小琴张了张嘴,不经意抬眼看到段岩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她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确保他能听到,扬声道:“我不喜欢朗诵,同志去找别人吧。”
“那你喜欢什么?我们也可以聊别的。”
唐小琴还真认真的想了想:“我喜欢赚工分,多分粮食。”
旁人没想到看着文文雅雅有气质的女孩骨子里竟然这么俗气,全都笑起来。
张浩明脸色变了几变,很快恢复如常:“人是铁饭是钢,应该的,听说小晴同志现在是一个人,不知道……”
唐小琴勾了勾嘴角,索性开门见山:“我暂时没有处对象的打算,除了赚工分,也没别的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而这一幕全部被沈卓收入眼底,使他大受震动,不论是演讲时的意气风发,积极昂扬,还是此刻的干脆利落与坦荡,都和之前的唐小琴有着天壤之别。
落了一回水,真能让人有这么大的变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的唐小琴身上洋溢着满满的青春与活力,无论走到哪儿都像一束光,让人不忍错目。
哪怕人走远了,他也没舍得收回视线。
有人看到他的失态,笑着问道:“怎么?沈知青这是后悔了?要说这女娃娃说变就变了,先前还要死要活,这才几天就就跟陌生人似的?我看她刚才瞅都没瞅你。”
沈知青面皮薄,脸上一阵臊,快步走远,正好看到不远处心事重重的元清雅,欢喜地迎上去:“清雅,这阵子忙什么呢?都不见你来找我借书了。”
临近中午,阳光炙热,连路边的柳树都垂头丧气懒得摆动柔韧的柳条,对从身边经过的年轻男女间涌动的情愫视而不见。
元清雅盯着沈卓呆呆地看着,眼底浮现出些许迷茫。
沈卓长相俊朗,儒雅温柔又有学识,女孩们害羞内敛,但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
他很好,但此刻在她的眼中,他的所有好都让她生厌。
他的儒雅温柔是懦弱,没有半点男人的魄力,不像段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和霸道,敢拼敢闯,像一座坚硬的山峰,没有任何困难能拦得祝
“这阵子忙,沈同志这是做什么去?”
沈卓因为她的客气愣了下,垂头看向别处:“回大队,公社领导要在咱们村顺便开个会,安排下来的工作。”
元清雅本想将话打住,就在这儿分道扬镳,脑海里闪过个念头,低下头,脸上浮起几分不好意思,搓着手,问道:“沈同志,我想知道咱们村的广播员定下是谁了吗?”
“这事我倒是不清楚,村长让高主任留意合适的人选,先前听高主任和唐小琴说,让她完事了去大队一趟,指不定就定她了吧。”
元清雅闻言牙齿咬紧唇,柳眉间浮出一抹愁与不甘,自知过分,还是问出口:“小琴能去,那我也能不能过去开开眼?我都不知道领导们开会是什么样儿的。”
沈卓笑起来:“没什么好看的,谈的也是正经严肃的事儿,一会儿你就烦了。”话这么说,但还是将人带到了大队,见唐小琴和张妮都在,也就带元清雅进去了。
屋子里的气氛很轻松,领导们正在闲聊,没留意到沈卓和元清雅。
“老刘,没想到你们村还有这么个好嗓音,是做宣传工作的好苗子。”
高主任笑着拍了拍唐小琴的肩膀向她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刘村长看了唐小琴一眼,笑了笑,却说起早上的事:“我想问问大许村的老徐,觉得唐小琴同志怎么样?”
那老徐被点名,脸上不自在,躲开刘村长的视线,不情愿地说:“领导都夸她好,那就是好,我没什么好说的。”
公社主任好奇道:“听口气老徐之前不看好唐同志埃”
刘村长叹口气:“不瞒主任,这阵子我们村发生的几件大事都和这孩子有关,不光本村村民就连外村人都议论纷纷,以讹传讹,也坏了这孩子的声誉。说起来,确实是我们当干部的工作没做到位,碍着脸面,不好插手管村民的家事,哪知道背地里藏着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回,我认识到村里的大小事,但凡是我该管的能管的都得管,我反倒感谢这孩子,让我没有继续犯错,我们当干部的更得具备分辨真假的能力。我让她演讲一是肯定她的能力,二是让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的人亲眼看看,他们所认为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也好遏制这股风气。”
聂副主任将搪瓷缸放在旁边,说道:“那天我也在,我很欣慰小琴同志没有被困难打倒,展现出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聂副主任想到什么说:“上回听你说,你们村的广播员要嫁人了,小琴同志这么好的料子,不能埋没了,让她接上就成。”
张妮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大气都不敢喘,听到聂副主任说起广播员的事儿,抓着唐小琴的胳膊激动地摇晃,脸上的高兴挡都挡不住,唐小琴脸上笑也深了几分。
元清雅将两人的小表情收入眼底,她满心不甘。
梦境只告诉了她结局,而这几年当中哪些地方发生了改变,她对此一无所知。
无措之下,她告诉自己,只要把唐小琴想要得到的抢到手就够了。
就在她因为唐小琴欢快笑容恨得几欲抠破掌心时,高主任笑道:“广播员这个工作岗位,暂时先让清雅接着吧。”
高主任的话像是在炽热的火中浇了一盆冷水,呲地一声,白烟滚滚,将所有的热全都驱赶一空。
元清雅看到唐小琴脸上的笑明显僵住,哪怕只是一瞬又笑起来,那股失落却骗不了人,至于张妮直接垮了脸,她低下头勾了勾嘴角,心里的阴霾一瞬间全数扫去。
唐小琴那一瞬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到了嘴边的肉就这么不见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也只是一瞬间,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依旧落落大方。
而这时公社一把手焦主任说了句:“好了,开会吧。”
唐小琴这些不相干的人自发退出去,不想没走几步远,高主任追出来,在她的脊背上拍了两下:“今中午公社领导在村长家吃饭,你手艺好,去帮忙做极个菜。”
唐小琴愣了下,眼睛一亮,点头道:“好,高主任,我这就去。”
等走远了,张妮才抱怨出声:“你表现那么好,连公社的领导都夸,高主任怎么还让元清雅当广播员?我要气死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唐小琴笑了笑:“元清雅也有她的长处啊,村里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有考量,好了,别气了,笑一笑。”
“明明你那么希望得到这个机会,还这么努力,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你不难过吗?”
会有点失落,但总不能因为这次失败接下来的日子就不过了,她好歹是个穿越来的人,成为富一代过上好日子的法子多了去,这条路走不通,重新选一条就是了。
“天底下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了,一件一件全装在心上计较,计较的过来吗?当心老的快。”
唐小琴说着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想以后出门得戴顶大草帽,可不能亏待了这张赏心悦目的饿脸。
“你小小年纪怎么和我奶奶一个调调,老气横秋的。反正你自己想的通就行,你去村长家吧,我也回了,要是心里不痛快,来找我发发牢骚。”
元清雅刚才满心欢喜,和唐小琴她们说了声家里有事便匆匆回家了,自然也不知道唐小琴去村长家帮忙做饭的事。
刘村长的老婆桂花婶子说话结巴,怕唐小琴听着费劲,都是说一个字然后指指东西。
唐小琴一开始还老实打下手,直到看到桂花婶子把几种菜混在一起就要往锅里丢,这才明白高主任为啥让她来帮忙了。
她走过去,笑着说:“婶子,院子里的猪草都是今早上割的吗?看起来还很新鲜。”
“是…啊,白天…天热,猪胃口…不好,晚了又没…时间,怕猪跌…膘,就早点割回来。”
“这么多,累坏了吧?婶子,那你快歇歇,今儿的午饭我来做,尝尝我做的菜。”
桂花婶虽然和善,但家里也不是那种富裕的,自家男人实在,从不借着村长的身份贪村里的便宜,所以一家人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生怕唐小琴这娇娃娃给做坏了。
“还…还是…我来吧。”
唐小琴笑道:“这样吧,我调个野菜,婶子尝尝味道,要是成,今儿的午饭就放心交给我行吗?”
桂花婶半信半疑,她倒不是嫌人家的一番好心,实在是今天来的客人都不是寻常人,万一要是哪里照顾不好让自家男人丢脸怎么办。
唐小琴自顾自地忙碌起来,将野菜焯水去除苦味,捞起备用,再将葱蒜切成末铺在上面,各种调味料加了一遍,搅拌搅拌,将筷子递给桂花婶。
桂花婶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
拌野菜是村里饭桌上最常见的菜,没什么难度,可以说已经吃腻了。许是她舍得下作料的缘故,香且爽口。
唐小琴见桂花婶没再拦自己,将一会儿要用到的几种食材备好,便专心忙碌起来。
将一大块五花肉切成两块,一块用来做红烧肉,上回特地给段岩做了一回,段鹏说他吃了不少,做这个不会错,而另一块和青菜配在一起味道也不错。
因为不知道开会的人什么时候散会,她先做了红烧肉。
桂花婶看她将肉和葱姜放入冷水锅中,倒了些白酒,盖上锅盖大火煮熟,捞出变了色的肉改刀切块。
看她毫不客气地往锅里倒油,舀了三勺白糖不停搅拌,桂花婶心疼的直皱眉,她家一顿饭才用这些油,这女娃娃一看就是大手大脚的主。
肉块在锅中滚了滚,煸出了多余的油脂,香味也跟着飘出来,明知还没做好,桂花婶已经忍不住吞口水。就连里屋的婆婆也出来,不顾灶火跟前热,过来瞅着锅里:“这肉可真香埃”
“妈,肉…进了…锅炒,不…不都…一个味吗?”
唐小琴听在耳中但笑不语,将那不怎么全的香料丢进锅中继续翻炒,而后加入清水和酱料,之后便由它炖着,去准备别的菜了。
桂花婶好奇的心痒痒,才过去短短几分钟就想看锅盖下面的肉变成什么样了。
刘奶奶乐呵呵地笑:“先前村里说你承了你爸爸的手艺我还不信,刚才那两下子没得说,不知道哪家小子有福气。”
唐小琴抬起胳膊擦去额头的汗,还没开口,又听刘奶奶说:“那必须是家庭好,人好,还得对你好的人才行,要是差了,都配不上你这手艺。”
唐小琴笑了笑,不经意转眼看向旁边,不想正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怔了下,笑道:“段大哥来了。”
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手里带了些菜:“刘大叔让我来一趟,说是有话要和我说,自家院子里种的。”
他将菜篮子交到桂花婶的手中,避开唐小琴的视线,陪刘奶奶到树底下说话去了。